随着一声“吱呀——”，房门推开，刚才被顾言叫进去救了孩子们的那个男人走了出来，朝自己这边望了一眼，沈清立刻福了福身，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回到房间，顾言不再躺在病床上而是穿戴整齐坐在了桌边，桌上还摆着两杯未喝的茶，顾言将其中一杯倒掉，又换了一个杯子重新斟了一杯给沈清，道：“清儿，你过来坐，你我既是真姐妹，有些话我跟你说一说，你心里也有个数。”

“哎！”

“我父亲，原是当朝御史言官，因得罪了当朝权贵被人诬陷落得抄家灭族。而我是未上族谱的妾生女，才侥幸免于一死，虽然我身份低微，但父亲却始终视我如亲女，教我读书写字学做人道理，所以我一直很敬仰他，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让父亲沉冤得雪。”

本是柔弱女子，却因遭逢变故而变得心性坚毅。

“现下我身份多有不便，所以今后你是沈清，而我便是沈言，我们是嫡亲的姐妹。刚才那位公子颇有权柄，我托他给我们俩办妥了户籍证明，身份是已破产的商家之女。”

沈清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这是怎样的奇女子，那个人能做成这样的事，必然不是普通人，面对可能给自己父亲翻案的机会，她竟未露出一丝一毫，却一直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做打算，不，应该说是为自己……

“姐姐，你……我……”沈清有些想哭，溢满胸腔的话语却不知如何诉诸于口：“姐姐你这是何必……”

沈言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其实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你和我，都太小了，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许多，现在的我们都太弱太弱，只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都已是奢望了，清儿，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累害你。”

“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征得你的同意。”

“姐姐，你说，我都答应！”

沈言笑着点了点沈清的鼻子，“傻丫头，让你跳火坑你也去嘛？我十三岁了，你今年六岁？还是七岁？”

沈清摸了摸鼻子，讪讪然：“我八岁了…”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沈言怜惜地摸着沈清凹陷的脸颊，“我打算接受那位公子的提议，暂且卖身进定王府，签订二十年的卖身契，我不想你跟着我去吃苦，到时候我会将每月例银托人给你，刚开始我肯定没法顾到你，可能会让你辛苦一些……”

“不……”沈清用力摇头，“姐姐在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家，姐姐你不要丢下我，清儿不怕吃苦，让我也进王府做奴婢！浆洗洒扫我都能做！”

望着沈清倔强的小脸，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沈言沉默了许久，“是我执念了，我怎么能让你这么小就独自在外面对世俗，清儿，是姐姐不好，你别哭了。我们一起去，姐姐再也不会把你抛下了。”

沈清用力抱住沈言，放声大哭起来，不断重复着：“姐姐……姐姐……”此时才像个突遭变故的八岁孩童，绷紧的心弦在此刻放松下来。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俩人的身上，沈言轻声安抚着沈清，享受着自相识以来难得的静谧时光…

虽然有了良家子的身份，也有京城有名的牙行做保山，但是进入高门大院做奴仆也并不那么容易。眼下，沈言和沈清便眼观鼻鼻观心由着据说是定王府的管事嬷嬷上下打量，而此时小院内，和沈言他们一样站着的还有十来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

嬷嬷打破沉默开口命令：“把你们的掌心都伸出来让我看看，伸直了！”一边看一边对着旁边的牙婆道：“王府的规矩，不祥之人不能要，身形不全之人不能要。”待看完，伸手指了三四个人朝着她们挥了挥手，那几个姑娘当场便哭了起来，没被选进王府并不是大事，但这嬷嬷刚才那番外话必定会传入街头巷尾好事之人耳中，往后她们去其他任何地方都会被排斥，更有可能影响到她们今后的婚姻大事，试问哪户正经人家还敢愿意要这“不祥、不全”之人。

沈清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如果刚才被叫出去的是自己，她都有些不敢想……

待院子重新安静下来，嬷嬷从东边开始逐一询问，问的都简单，无外乎多大了哪里人士，可有亲眷等。

待问到沈言：“十三了？可识字？”

自始至终沈言都平视前方，视线微微下移并未与对方直视，仪容仪表均是这批人中的上上乘，不疾不徐答道：“识字，三字经启蒙，学完了女德女戒便没再学了。”

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便移步下一个人继续询问，最后才走到了沈清面前：“多大了？”

“八岁了…”沈清学着沈言的样子垂首，轻言轻语，但又能保证对方听得清楚。

“不大，也不小了，这个年龄正要学学规矩，家里还有其他人？”

沈清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没有其他人了，但是今天我是跟着姐姐一起来的。”

这些都是沈言事先嘱咐过的话，年纪小规矩懂得少还可以学，但是与人对答时说话一定要清晰明了，不能畏缩磕磕巴巴，这便事成了一半。

嬷嬷有些意外地询问身边的牙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言，见是刚才那个令自己最为满意的女孩子，对眼前的小女孩也便没那么挑剔了，“嗯……”了一声之后就没再提问。

如此又淘汰了一批，最后剩下八个女孩子，和沈言一般大的女孩子还有两个，其他都在十岁左右的年纪，而沈清是最小的。

主事的嬷嬷开口道：“从今往后，你们几个便是入了王府籍的下人，我是你们的管教嬷嬷，姓黄，一会跟着我身边这位林嬷嬷去签文书，领差事服，下午便会开始教你们王府的规矩，三天后你们就有机会见到王府最尊贵的夫人小姐，得了他们青眼你们可就平步青云了，没被挑中的我自会给你们另外安排差事。最重要的还是这规矩，三天都学不好，你们就只有做那粗使丫鬟的命！听明白了？”

“明白了！”众人齐齐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