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弦 don't dream, it's over (by. crowded house)

02.

“我们钱赚得不够！”

“那就倒店吧。”

既然竹晴一开口向我喷的就是莫名其妙的垃圾话，我也只能用垃圾话响应。

都特别为我的午休时间献上了个丑陋的开始，没想到她提起的竟然是这种谁都知道的事。

“阿本～为什么你就不愿意认真回答姊姊的问题呢～”

扳手指的声音在竹晴的语句后合唱着，我的脖子感受到一阵恶寒。

“不是不是！你都已经参加了这个‘慈善’园游会了，怎么还会怀着赚钱这种粗俗的想法呢？”稍微往后一步以策生命安全，我连忙开口解释。

“阿本你少模糊焦点了。”竹晴对我的解释表达了不屑“不要以为姊姊没看到你刚刚在工作时间还和同学玩在一块！”

就算我认真卖了半小时的鸡排，该赔的还是会赔啊…当然这话不可能和竹晴说，毕竟还是我理亏。

“那…姐你有什么好方法吗？”了表歉意+推卸问题，我装作很感兴趣的向竹晴请教。

“哼哼哼哼…我就在等阿本问这一句！”

竹晴突然间的一声大喊没起到惊吓我的作用，我只感受到一股反射性的烦躁。

她也不等我的回话，只见竹晴来了一个华丽的步伐，往我的左方滑去。她将右手放置于胸前，左手横摆，一副主持人在宣布什么东西的模样。

“——让我们热烈欢迎！圣诞老人，小璃登场！”

当竹晴的身躯离开了我的视野，鲜艳的赤色不由分说地占据了我的世界。

无袖的短裙小洋装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摆，上头闪耀的鲜红与柴璃的秀发互相张扬，一抹白色又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洋装的裙边，但那白色却依然无法掩盖红发少女的探出的肩头，白皙如玉，美丽中带有一丝丝的虚幻。

而她头上戴着一个经典的圣诞老人帽，微微塌掉的皱褶，似乎在柴璃身上添加了慵懒的氛围。

“喔喔～小璃你看！阿本都看到入迷了欸！”竹晴那促狭中带着揶揄的声音就如通针刺一般，刺的我直接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怎么样啊怎么样啊？小璃超～级～可爱的吧！”

“…嗯，还、还行。”结巴总是来得如此该死，我的视线不禁向上空飘去“很、很好看啊。”

“……”向上看得视角很难确认柴璃的表情，但藉由视野边界的残影得知，红发少女好像低下了头“…嗯。”

嗯什么嗯啦？直接讲声“谢谢”不是更好？

搞得整个人又尴尬起来了。

“咦？为什么我闻到了一股酸臭的味道？好奇怪喔～”家姐得窃笑让我十分的不爽，但现在的我好像也无法反驳“好啦，所以阿本，这样的圣诞老人小璃你给几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让自己些许高涨的情绪逐渐收敛“…九十分。”

“欸？怎么可能不是一百分！不见的十分去哪了？”

“现在不是圣诞节，搞啥圣诞老人cosplay？扣十分。”找回吐槽的能力，我放下了尴尬的情感“还有，这件衣服是竹晴你的吧？那个…胸口的部分也太松垮了。”

“什么！”竹晴惊讶地瞪向柴璃的胸口。

这就是乳量的差异吗？实在过于残忍。

但没关系，竹晴那种应该算是超规格的存在了，而且很明显柴璃还有很多成长的时间。

“嗯…加件披风可能会好一点？”竹晴翻起了她身边的纸箱，掏出了一件也是鲜红色的短版小披风，长度大概只到柴璃的臀部以上“小璃过来～姐姐帮你穿上！”

红发少女乖巧的往竹晴的方向靠近，而那红色的短披风就这样环住了少女纤细的肩膀，恰如其分地遮住了她胸前那块突兀的皱褶。

但毕竟这披风始终还是竹晴以前使用的，对于柴璃还言，看起来是稍微嫌长。若往好处看，这样有点宽松的状态，似乎也能为红发少女烘托起了小动物般的可爱。

“可以？”柴璃的双臂微微地张开，紫色的瞳孔望进了我的眼睛。

“嗯，还行。”第二次做总会比第一次做容易，我终于能心平静气地给予柴璃应有的称赞“所以，你知道你为何要穿着圣诞老人装？”

“当然是因这样敲可爱的啊！”回答我的不是柴璃，而是一脸兴奋的竹晴“就趁这个中午时间，我就带着柴璃在公园里一边逛逛一边卖些零食外加宣传，一定可以让今天营收狠狠地翻倍！”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主意”啊…

好吧，以竹晴的能力?而言算是挺好的想法，我就不多评价了吧。

但稍微…想象一下柴璃穿着那套衣服抱着一坨猪血糕叫卖的画面…

“阿本啊，条条现在人应该待在置物区那边，等等你记得要找她来一起看店喔。”竹晴看来是打算向我秀完柴璃就马上行动了，她手指指向了店面的后方草原“你们两个…应该不会吵架吧？”

“我现在跟她的关系可没好到会吵架。”我用死鱼眼回应着竹晴那多于的担心。

“——但至少要能好好相处。”竹晴温柔的语气总是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姐压低了自己的音量，向我扬起了一丝苦笑“条条她…她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看着竹晴这突如其来的模样，我不禁再次叹了口气。

苦衷？每个人都会有苦衷。

一旦发现了解开死结的欲望只会造就越陷越深的循环，我们就会开始学会，只去在乎别人的苦衷对自己建筑的是何种疼痛。

但疼痛除了靠治疗，时间的流逝亦能抚平遗留的伤口。

“不会吵架啦。”我别过了头，至少希望能让竹晴不要担心这种问题。

“不会吵架就好。”竹晴脸上浮现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接着她一把牵起了柴璃的手“那么小璃——let’s go！”

“喔。”没想到柴璃还会乖巧地举起手，发出平淡无奇的欢呼声配合。

牵着一个红头发的圣诞老人，在热死人不偿命的夏天到处乱逛，我相信公园里的各位看到这对组合肯定是侧目连连。

反正这也算是竹晴希望得到的效果，就随便她吧。

我将目光从两人的背影移开，转向了店面的后方。

…怎么办？

我开始怀疑竹晴那家伙，是不是故意搞一个和条条独处的时间给我？

“算了。”摇了摇头，我甩开了千思百绪“别想那么多。”

毕竟那时候问她干么回来就算稍微谈过，根本就无所谓。

而且就像她那时所言——你已经和音乐圈无挂勾了。

“喔喔～那哭泣的人是为了谁而流着血？深陷在夜，取笑着黑，嘲讽的弧度在泪里崩裂，只因沉默的多数都杀不死鬼…”

(注：改写自乐团“草东不派对”的《鬼》)

一步一步踏向那片草原，那人的歌声却逐渐缠上了我的步伐。

歌词就算再怎么的阴沉灰暗，她的声音却始终能将之诠释出一种潇洒。厚重的柔和，不腻的温暖，以原创者的角度来看，我甚至可以说条条的夺取了这首歌。

鸭舌帽下的脸闭眼后依然扬起了享受的微笑，她抱着一把木吉他坐在一片翠绿之中，纤细的手指滑过琴弦后激荡出了阵阵清脆。

“…他从不习惯伤害谁，抱歉的言语充斥了一切。喔～又是谁在自卑？噬咬后慢慢地沉睡，虚伪的明天向无解下坠…”

当旋律不由自主地充斥了自我的脑袋，我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条条的正前方。

无法忘却的歌声并没给我意外，只因我彷佛被囚禁于那回忆的舞台。

“烟头上的橙红，咀嚼尼古丁挥洒出的疼痛，放逐己身，在世界的界线stone后套下了绳索，张大着瞳孔瞪视着翩飞的梦…”

这首歌的编排并没有什么难度，以木吉他演绎是个很好的选择，唯一比较难处理的大概只有吉他solo的部分。

但条条肯定没有在乎这么多，她向来都是随心所致地歌唱着。

而此刻在她身旁，身为原唱者的自己，又是带着何种想法呢？

同样的曲调响起，一样的场景依然会持续浮现。

他还是在冲突之中逐渐将自己的灵魂窒息，而空壳一般的声音锁在我的耳畔不忍忽视。

然后，逐渐化为誓言。

相同的电影，给我看一百次我都会给出相同的感想，这都是决定好的事情。

但听到这首歌，我却还是再次购买了电影票。

为什么？

是因为唱的人吗？

是因为唱的人是条条吗？

是因为条条她是我们…我和他共同的老师吗？

——条条你那时候到底为何要离开？

“…阿本，我已经唱完了喽。”

平静又温和的声音惊醒了我，一睁开眼落入眼帘的是条条的笑脸。

歌曲，已经结束。

“你…又想起以前的事对吧？”

她的提问中不藏有刻意，但却让我紧握了自己的右手。

棕发下的微笑还是带着历久不衰的爽朗，但那爽朗此刻竟距离我十分遥远，好似停滞在几年前的某个剎那，无法动弹。

“恩。”我低声做出了回应。

“阿本或许…或许你还是放不下音乐…”

字句间的停顿，我清楚地明了到条条心中的无奈和迟疑。

但那些…那些都不是我现在所需要的，更不是我渴望的。

我欲求的只有干净利落的结束，而非再掀波浪的石子。

“阿本…我…”

“——我可能真是放不下音乐吧。”

强硬的句子自我的嘴巴涌出，不留情面地截断了老师的话语。

望入她的瞳孔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至少对现在的我而言，那是上头有的是一种坚持。

“可是，那不会是我重新唱歌的理由。”

将一口空气深深地吸入肺中，我看着稍微错愕着的条条，给了她一抹苦笑。

没错，那不会是，那不可能是。

我能接受的只有一种结局。

“还留有着眷恋不过就是…时间可以解决的问题罢了。”

时间是一切的万灵丹，这点没人有没办法否认。

条条沉默。

称不上尴尬，但抑是使人难受的氛围游荡在我和条条之间。只见她缓缓地点起了一根烟，密集的白丝自她嘴中飘出时，我突然了解到这个瞬间，是谁也不希望谁开口。

那么能进行的，唯有沉默。

……

“叮铃～～叮铃～～”

可笑的是，当手机铃声唐突响起之时，我还是感到松了一口气。

感谢上帝呀感谢上帝！手机铃声真的是突破尴尬的伟大利器，我发誓我一周都不把手机调成震动了！

我向条条示意了一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并将之接起。

来电显示上写着“竹晴”，照平常来说我是会尽可能的将之无视，但这回当然要给她一个例外。

“喂，竹晴，怎么了吗？”

“阿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啦？啊啊啊啊啊！”没想到电话那头直接传来的，会是家姊惨无人道的尖叫声。我马上将手机远离自己的耳朵，以保护耳膜的安全。

“停停停…冷静一下，我根本听不懂你想干啥？”

不会又是什么“小璃好可爱啊啊啊”或是“姐姐在地上捡到十块欸”此类程度的鸡毛小事吧…不，认真想想，搞不好就是如此！

“——小、小璃她不见了啊！”

此时此刻，我正确地意识到竹晴话语中的焦急并非搞笑用途。

…柴璃不见了？

什么？

“刚刚我去上个厕所，让小璃在外面等我…出来的时候…小璃就不见了啦…呜呜…”竹晴的话语带着哭腔，她的自责让我皱起了眉头。

“姐，先冷静。不管怎样，你还是先回来店这边。”竹晴虽然不算路痴，但方向感还是让人不敢恭维，不可能放这家伙再安大森林公园乱走“冷静、冷静。我会去找柴璃的，那么短的时间她也不可能跑太远……姐你还好吗？还是我先去接你？”

“不…不用…阿本你还是赶快去找小璃啦！”命令的句子看似帅气，可惜里头夹杂了太多擤鼻子和小咳嗽的声音。

“好，我知道。但你回到店里就别乱跑！要跟条条待在一块！”

我也没再多的时间安慰竹晴，该说的说完便立刻挂断电话。

可恶那个红毛！到底脑子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把自己弄不见啊？

而且我也还没存她的手机…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天我会后悔没记住柴璃的手机号码。

啧，tmd！

“阿本，”条条注意到我的脸色不善，浅棕色的双眸透出了浓浓的担心“晴姐发生什么了？”

“柴璃走失了…就是那个红头发的家伙。”

“原来是那个女孩。”条条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怎么有种她好像认识柴璃的感觉“嗯嗯，阿本你赶紧去找她吧！店这边交给我没问题。”

“感谢了。”点了点头，我快速地向条条致谢。

确认好必要的手机稳稳地放在口袋中，皮夹也没忘掉，我马上朝店外冲了出去。

时间宝贵，柴璃那家伙若这样出了啥差错，对所有人都不好。

她那种性格，就是让人不瞎操心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