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 不自知
作者:唐近南      更新:2020-04-14 12:48      字数:3218

黄键庭审的这一天,我以受害者的身份出席,孟律师为这个案件殚精竭虑,我一直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在庭审的这一天,我全都明白了。

黄键多次主观犯罪,医学证明只有最后那一次是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行凶,但前两次的行为已经十分恶劣,三起案件数罪并罚,原本死刑延缓两年,但他在监狱行凶已成既定事实,即使有精神崩溃这样的外在因素,也对社会造成了极大恐慌。最后,判定了死缓两个月后执行。

孟律师一直强调的犯人人权并没有得到采纳,他想让黄键首先得到精神治疗随后才开庭审判的初心,也因为黄键第三次犯案而告终。

审判下来时,孟律师沉默了。

坐在他那一方的两个老人,看着席上的黄键,嚎啕大哭。

干妈死死的拽着我的手,听到是死刑后,也跟着激动落泪。

干爹拍了拍我的背,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转头看着他花白的头发,与黄键父母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感触良多。

“经历这些事情我才明白,《恶人传》写的根本就不算什么。”

“电影的精彩永远不及生活的万分之一。”

和孟律师打了几个月的交道,一直听的孟律师孟律师的称呼,今天听到他在宣示时才知道他的全名。

孟黎非。

这个名字总让我有几分相熟,只是我前26年经历过的人与事过于复杂,让我一时没办法记忆起是否真的和它有过交道。

庭审结束时,他走到我的面前,说是黄键的家属想当面与我道个歉,我抬眼看着角落处两位花白老人,还没开口,干妈就怒了,“有必要吗?他们说出来倒是痛快了,那我们该原谅还是不原谅?”

干妈对孟律师这人有着立场上的敌对,尤其是听得他辩论时的“犯人人权论”后更是嗤之以鼻,“你要为你的委托人争取犯人人权我们无权干涉,但我们普通公民就没有人权了吗?”

受到干妈一顿呲,孟律师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微微点了个头,“打扰了。”

“等等”

孟律师走回到我面前,问,“什么事”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去见见黄键。”

干妈打了个哆嗦,死死拽着我,“干嘛去!”

我没有理会干妈,只是凄凉的看着孟律师,“当然是去炫耀一下我的战绩。”

孟律师大惊,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干妈急的拦住我,好像一秒没看住我就要奔向黄键似的,“疯了,去触那晦气干什么!”

孟律师凝重的脸上勾起一记冷笑,“唐乙,仇恨不会让人变得有力量,它只会吞噬人的心性。”

“你又是以什么立场跟我讲这话?孟律师?尊贵的法律援助律师?黄建的……代理人?”

“孟黎非”

他紧盯着我的双眸,铿锵有力,“我以孟黎非的立场劝诫你。”

“孟黎非又算老几?”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而说道,“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帮你问了。”

“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黄键为什么偏偏选择你吗?”

“他告诉你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我想……我知道这个答案。”

“说来听听。”

“因为你这个人,太不自知。”

我头顶着三排问号,思索半天也没能领悟,“我得罪过他?”

“或许……这也算一种得罪吧。”

“孟律师,你们打官司靠的也是猜灯谜?”

孟律师笑笑,不再答我。

干爹和干妈在一旁把我们的对话听了个原原本本,本以为以他们的阅历似乎就能明白孟律师的话中话,可当面对我的追问时,也都和蔼的拍拍我的头,什么也没说。

随着黄键的判决落定,陆柏青顺利转院柏林,大事小事也都有了定数。云成集团缴清税款后进行了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所有涉事高层纷纷以身作则递上了辞职申请,师父一脉的雷杰方闻等人悉数被清扫而光,程大哥倒是摘的干净,不过他家里也有一堆烂摊子。

莹莹姐好转后,依旧又不少言论咬着她不放,虽是受害者,但走哪儿都被人同情也不是啥能让人乐观的事。为了帮助群众快速遗忘这些事,徐一阳站出来,公布了婚讯,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徐一阳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少有的任性不作为。公布完后把烂摊子甩给了工作人员,带着三婶和莹莹姐环球旅行去了。马一郎公司接的第二大单,就是徐一阳的危机公关。

在一郎为此殚精竭虑,脱发上火的时候,我还不忘火上浇油,“徐老师这是看我面子照顾你生意,结账的时候记得中介费给我匀匀”

马一郎怒火攻心,扬言就要折损我的营销费用,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这事儿我能在乎么,我当然不在意,忙着吃许晚晚的瓜呢。

我话音刚落,马一郎大腿一拍,“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转过头,许晚晚恶有恶报生活拮据的新闻就出来了。

虽说都在他们姐妹几人里边儿打转,但好歹成功把火力引导了许晚晚身上。许晚晚谋划一生,最终也只成为程家的生娃机器,豪门没进成,孩子也丢了,口碑还一落千丈,要想复出,那可比登天还难。

看到这则新闻,我大腿也一拍。“马一郎这事儿办的损是损了点儿,不过我喜欢!”

新闻的内容都是事实,程伯伯虽已退休,但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阻断许晚晚的影视路,不仅程家不待见她,就连在上海的南阿姨也发过话,凡是罗家旗下的所有产业,都不准许晚晚消费。

许晚晚这个名字就像变成了过街老鼠,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罗近南转了姓氏,改名为程宗鸿,虽然之前在程伯伯那里得到了万般宠爱,但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比自己家孩子要可爱的。这不,孩子才多大呀,程伯伯就谋划着要把他送去部队操练了。

英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壮大,快到地位稳健的影视公司人人自危。有人盼着它好,也有人等着它变成下一个云成。更多的,是被流媒体侵蚀自顾不暇的传统媒体。就连马一郎,都在追赶《恶人传》的步伐,想快速用一部作品,稳固我们的位置。

但这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孟律师给了我新的创意,在医院陪护陆柏青的这一个月里,我把《恶人传》里里外外的又改了一遍。除了内容上的变动外,因为师父的入狱,云成的没落,我之前的关系网几乎不能用。大家都在观望我能带来的商业价值,但我根本没办法一一兑现。影后的身份只能在台前得个光彩,转到幕后根本没人愿意为我买单。干爹的人脉全都局限在电影圈,我想做成剧,就只能自力更生。原本商定的从德国引进也不太可取,这除了让我的剧集喝过“洋墨水”外,对于我想要长久在国内发展稳定事业和人脉根本没有作用,而且,这是完完全全脱离“本土”的操作。在如此排外的行业里,最后可能甚至连在国内评奖的资格都没有,可行性很低。

权衡再三,我动了独立制作的念头。

马一郎几乎以为我疯了,“上哪儿拿这么多钱去?!你投?我投?还是让老爸投?电视剧可不比电影,你要卖多少版权才能回本?而且这个剧的题材本身市场评估就不高,你还敢独立制作?!”

“我师父之前给我留了一笔钱,我私下算了一下,按目前市场上优秀的网剧质量为基础,我侧重制作的投资,高于这个标准完全没问题。”

而且,我还能光明正大把他的名字放到片头的制片人里,这也是,唯一的制片人。

“但问题是你得卖出去啊!”马一郎急的上蹿下跳,“剧集本身就是商品,你把钱都投去制作去了,谁来扛点击?没几个当红明星谁买你的,谁又看你的?你投这么大笔钱拍出来当标本裱起来?!”

他这些话值得我深思,见我听进去了,马一郎继续发力,“咱们这行儿就这样,就得抱团。你独立制作没问题,自己承担风险也没问题,但你也得让其他人有钱赚啊。这么多人盯着你这个项目,你谁都不站边,靠自己独立行走,这不表明了说我不需要你们,你们也别来挨我嘛!”

“没有独立行走,到时候上线该联系的平台招商啥的还需要你疏通,只是制作!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啊,除了自己投,有谁会来掏腰包。况且,独立制作的风险我们也自己承担了,对于平台来说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不赔本儿!”

马一郎被我说的一愣一愣,“嘿,你比我想象的懂行儿。”

“废话,你老姐我,就是独立电影出生的!”

马一郎再没话说了,似乎已经被我降服,只是卑微的补充了一点,“那你怎么保证我们能回本?”

我灵光一闪,“不就是大明星么,有些人脉用不了,但有些人情,也是时候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