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七谏
作者:银袍金甲      更新:2019-10-19 17:17      字数:5849

〖讨史斌曲端鞭将~谏昏君宗泽上疏〗

话说曲端字正甫,镇戎人氏,三十六岁,虽人才武艺皆过于常人,却刚愎自用,恃才凌物。父曲涣,曾任左班殿直,后战死沙场,曲端三岁便以父亲功绩,而授三班借职,自幼警敏知书、擅写文章,更长于兵略,曾任秦凤路队将、泾原路通安砦兵马临押,权泾原路第三将。靖康元年,西夏入侵泾原路,曲端随统制李庠御敌,李庠驻兵柏林堡,斥堠不谨,被西夏军偷袭,军队溃散,曲端力战击败夏军,整军而回。夏人再入寇,西安州、怀德军相继陷没。镇戎当敌要冲,无守将,经略使席贡嫉妒曲端柏林堡战功,奏请曲端知镇戎军兼经略司统制官。

却说曲端当下接了征剿史斌圣旨,招诸禆将商议道:“史斌乃宋江骁将,勇武过人,谋不足取。然诸郡多有响应,恐一时难克。更有金人虎视眈眈,如果两线作战,终将不胜。”

吴玠、吴璘兄弟道:“史斌虽恶,却是宋家贼,不比金人,不如招降,使其北上阻击金军,立功赎罪。”

张中孚字信甫道:“朝廷只命我等进剿,未言招安,况且史斌既已称帝,便绝无归顺之心,当先灭史斌,再战金人。”

中孚弟中彦字才甫道:“史斌乃肘腋之患,当急图之。不然,待星火燎原,悔不可追。”

曲端道:“二张言合我意。”遂传令明日出兵兴州剿贼。

次日,曲端整肃全军,身披花袍金甲,腰间悬口宝剑,使人牵过那匹“铁象”宝马,翻身而上,叫人抬来那口八十斤陌刀“裂玉”,就手中倒提着。单有一篇《西江月》来说其人:

绻毛赤须连鬓,放眼万道金光。少听人言性暴戾,遇事不让分毫。

挥刀斩金断玉,勇战天下英雄。锦鞍骏马行千里,雄猛戎人曲端。

当下曲端高声叫道:“前军开拔。”半日无有动静,曲端命人查看,军士回报:“前军领将康随,昨夜吃酒大醉,尚未醒来。”

曲端闻言,大骂道:“奴才,兵马出征在即,竟然如此忤我,与我绑缚来。”

须臾,军士将康随带到,却似醒非醒,两眼朦胧。曲端见了,用马鞭指康随又骂:“畜生,竟然吃的这般醉,已犯慢军之罪,左右与我砍了祭旗。”

军士要来动手,吴璘急止道:“且慢。”

曲端见是吴璘,喝问道:“汝欲替他脱罪乎?”

吴璘道:“末将不敢为其求情,然临敌杀将,恐非吉兆,愿将军三思。”众将都来解劝。

曲端见说,乃指康随道:“姑免汝一死,再犯,立斩不赦,今日便与你醒醒酒。”命左右将康随绑缚拴马桩上,剥去衣服,曲端下马将刀搠住,手握马鞭猛力鞭其背。

康随酒醉,却也认得曲端,不知高低的骂道:“匹夫,我随老种经略相公北伐辽国时,汝在何处?今天却来给爷搔痒,痛快!”

曲端更怒,骂道:“人为苦虫,不打不服。”加力抽了二三十鞭子,抽的康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一旁吴玠急忙上前解劝道:“将军,剿贼要紧,不若且饶过这厮,使其洗心改过,戴罪立功,倒也显得将军宽宏雅量,不知如何?”曲端听了这话,方才略平怒气,收了鞭子。命人将康随松绑,康随此时才略清醒,曲端命其至前军做草料官,康随也只得听命。嘴里咬牙切齿,心中阴恨之极。

再说曲端领军马南来征讨,史斌早已得知,遣殿前太尉曹宁率一万三千人马,六员统制,前来迎战。哪六员统制:

“东皇太一”秦英、“倒海巨鼋”吴堃、“飞天蜈蚣”孙玉、“沱江猛鬼”李彪、“背山妖熊”王成、“铁锤天王”夏明

兴州至长举不过一百里路程,曹太尉引兵眨眼就到。长举守将郭峰引众人出县相迎,曹太尉说道:“闻你手下有两个牙将最了得,可舍得随军征战吗?”

郭峰道:“但有差遣,不敢不从。”乃唤过那俩人出来,叩见曹太尉。一个叫做“火瘟神”应固,一个叫做“水瘟神”应图,是亲兄弟二人,各使一杆斧,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曹太尉收了二人,郭峰要请曹宁入城歇马,曹太尉道:“军务在身,不必劳烦。曲端领兵将至,胜了那厮,作贺不迟。”遂在县中取了数十车粮草,随军而去。曹太尉行至长举县西北五十三里接溪山,正遇曲端人马,两军就地对面摆开。

曲端当先出马,举刀骂道:“寻死狂徒,前时梁山造反,恨我不在,今日造次,合该找死。天兵来伐,尚敢抗拒,待将尔等擒获,个个碎尸万段,扒骨抽筋!”

曹太尉出马骂道:“杀剐不尽的烂官,休要嘴上找便宜,兴州知府向子宠尚且不战而逃,你个小小统制官,有何本事,出此大话,捉得你时,叫你骨肉为泥!”问左右道:“谁去提他首级来?”

只见“东皇太一”秦英,头戴飞云冠,身穿红锦袍,披挂连环甲,扎一条兽头带。使一枝方天戟,催动火炭马。大叫道:“你敢辱骂我等,我便取你性命。”

对阵上张中孚挺枪出马,喝道:“草贼,休得放肆!”二人就两军前厮杀开来,正杀的难解难分,曹宁又叫“铁锤天王”夏明前来夹攻,张中彦飞马抵住,作两对厮杀。

夏明与张中彦战了二十余回合,手起一铁锤正打中张中彦马头,那马扑的倒了,张中彦滚下鞍来,丢了手中铁枪。张中孚见了,却要来救,只被秦英一枝戟缠住,脱不开身。夏明手抡大锤要来结果张中彦,阵上吴玠见了,前来接应。曲端拈弓一箭正中夏明腰胯,夏明翻身落马,待要走时,吴玠马到,将夏明脑后一刀,结果了性命。张中彦自跑回军中换马去了。

秦英见折了夏明,又见吴玠来助张中孚,心中发慌,急拨马败回本阵,曲端见了招兵卷过对面来,曹宁大败一场,退入长举县中,深栽鹿角,勒兵固守。曲端引兵一连打了月余,只是徒废气力,不能破城。

时已建炎二年正月,天寒地冻,不能用兵。曲端正在帐中寻思破敌良策,忽然军士报说,自粘罕押解宋帝北狩后,令大将完颜娄室讨平河东未归附诸郡县。娄室破宋将范致虚三十万人马于邓州千秋镇,又接连破陕府、河中府,河中知府郝仲连战死。娄室悉平河东诸地,前来经略陕西,已得长安与凤翔府,凤翔守臣刘清臣弃城逃去,金人攻陷秦州,经略使李复降敌。娄室进逼巩州。

曲端闻报大惊,却令康随分军驻守在此,使史斌不能北上,自提大军与诸将回防泾原治兵。

至二月,抗金义军四起,完颜娄室不得已,自巩州东撤,游骑至泾原境内骚乱。曲端招诸将于军中令道:“金军攻打巩州不胜,向东退军,而扰我泾原,吴玠、吴璘兄弟可引一军据守清溪岭,待敌来时,纵兵击之,我自与张氏兄弟取秦州。”吴家兄弟领令至清溪岭,只一战大破金军,曲端乘金军败走同、华二州,遂引兵攻下秦州,石壕尉李彦仙举兵复陕州。曲端欲攻长安、凤翔,却闻忠义兵首领张宗谔已复长安,义兵统领官刘希亮复凤翔府。

曲端大怒,骂道:“什么义兵?分明贼寇。”遂兵进凤翔府。刘希亮自以为收复凤翔有功,来投曲端。

曲端见了刘希亮,喝道:“贼寇,擅自聚众攻城略县,罪该万死。”令左右将其绑了。

刘希亮叫道:“我乃义兵统领,只为驱除金寇,并未害民,有何罪过?”

曲端叱道:“汝死到临头,还敢强词夺理,斩讫报来。”军士将刘希亮推到旗下,一刀斩了。可怜刘希亮忠心为国,却做了冤死鬼。曲端因复秦州功,而升为延安知府。

后张宗谔得知刘希亮被曲端无故杀了,心中惶恐,便聚兵固守长安,里防曲端,外击金寇。此话暂且不提。

话分两头。却说天子欲巡幸荆、襄、江、淮,宗泽得知,上疏言道:“开封物价市肆,渐同平时。将士、农民、商旅、士大夫之怀忠义者,莫不愿陛下亟归京师,以慰人心。其唱为异议者,非为陛下忠谋,不过如张邦昌辈,阴与金人为地尔。”天子乃命宗泽为延康殿学士、京城留守、兼开封府尹。

后宗泽视师河北还京,见天子仍旧留在应天府,又上章言道:“陛下尚留南都,道路籍籍,咸以为陛下舍宗庙朝廷,使社稷无依,生灵失所仰戴。陛下宜亟回汴京,以慰元元之心。”天子却不与理会。

宗泽再上疏抗争道:“国家结好金人,欲以息民,卒之劫掠侵欺,靡所不至,是守和议果不足以息民也。当时固有阿意顺旨以叨富贵者,亦有不相诡随以获罪戾者。陛下观之,昔富贵者为是乎?获罪戾者为是乎?今之言迁幸者,犹前之言和议为可行者也;今之言不可迁者,犹前日之言和议不可行者也。惟陛下熟思而审用之。且京师二百年积累之基业,陛下奈何轻弃以遗金国乎?”天子仍置之不理,下诏遣官迎奉六宫去金陵。

宗泽又上书劝道:“京师,天下腹心也。两河虽未敉宁,特一手臂之不信尔。今遽欲去之,非惟一臂之弗廖,且并与腹心而弃之矣。昔景德间,萧太后寇澶渊,王钦若江南人,即劝幸金陵,陈尧叟蜀人,即劝幸cd惟寇准毅然请亲征,卒用成功。臣何敢望寇准,然不敢不以章圣望陛下。”宗泽前后建议,多为汪伯彦、黄潜善所扣留。汪、黄二人每见宗泽奏书,皆笑其狂妄。

却说此时金国右副元帅斡离不得暴病已死,狼主吴乞买以完颜宗尧为右副元帅,并左副元帅粘罕与诸将仍分左右两路再伐大宋。

天子知晓,急令宗泽出战。宗泽得诏,统兵十万,对抗粘罕,将至郑州,军士来报,粘罕已据西京洛阳,鹘沙虎、撒剌荅破董植、刘达军于郑州。

宗泽道:“不想粘罕来的如此快。”令左右部将道:“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速选精骑数千为开路先锋,直趋郑州,但遇敌兵,无须将令,便可出战,我引大军随后便到。”三将领令而去。

却说三将至郑州,鹘沙虎、撒剌荅出军来战,只一战杀的大败亏输,阎中立战死,郭俊民归降,李景良遁去。

宗泽得了消息,大怒道:“这三个蠢才如此误我,教三军失了锐气。中立已死,无可怪罪,那两个厮,待我拿住,杀头无赦!”遂把军马提到郑州外,扎住大营。鹘沙虎知宗泽亲至,弃了郑州。

再说宗泽见金军退走,得了郑州,便使兵将捕得李景良,军士将李景良推入堂上。宗泽披甲坐于帅案之后,瞋目喝道:“汝不胜,罪可恕;私自逃遁,是军无主将也。左右与我推出斩首,警视三军。”遂将李景良斩首,悬于辕门。

宗泽方杀李景良,军士入堂报道:“郭俊民与金将史鑫及燕人何仲祖等人求见。”

宗泽道:“这叛将还敢见我,与我唤来。”少时,军士将郭俊民等人带到。

宗泽叱问郭俊民道:“汝既然降金,怎敢有面目回来见我?”

郭俊民道:“末将受鹘沙虎将军之命,来劝元帅归降,共图富贵。”遂递上劝降书。

宗泽并未观看,便一把将书信扯个粉碎,喝道:“汝失利而死,尚为忠义鬼,今反为金人持书相诱,何面目见我。你入辕门,不见李景良之头乎?”命推出斩之。

左右将郭俊民推出,宗泽又叱史鑫道:“我受此土,有死而已。汝为人将,不能以死敌我,乃欲以儿女子语诱我,留你不得,汝可与郭俊民黄泉为伴。”亦命斩之。

宗泽见何仲祖吓得面无人色,念其乃是从者,与其说道:“姑且念你为从者,免汝一死,回报汝主,就说宗泽在此,有胆可来一战。”命人将何仲祖打出辕门,放回去了。

何仲祖去后,大将刘衍闻宗泽与粘罕对峙,便引军从滑州前来会军,金人得知,复入滑州。

宗泽与诸将道:“滑州离京城近在咫尺,倘若粘罕与滑州金贼约期,从西、北两面来攻,京城如何可保!”

部将张捴请道:“末将愿往救滑州。”

宗泽选兵五千,付与张捴道:“不可轻与敌战,此处事定,我便接应汝。”

张捴引兵至滑州,遇金将阿里刮统军五万,左右诸将请避敌锋芒,张捴道:“避死而偷生,有何面目回见宗公。”遂使人回见宗泽请救兵,自挥兵直冲敌阵,力战而死。

宗泽得知张捴告急,急遣王宣领五千骑兵救之,张捴死两日,王宣方到,与阿里刮大战,阿里刮大败而走。宗泽迎回张捴尸身,将其安葬,抚恤其家,命王宣为滑州知州,金人自是不敢复犯东京,宗泽又遣大将赵世兴夺回滑州。

此时金人已攻陷中山府,粘罕知宗泽智勇过人,不敢与战,焚掠西京而去,命降臣高世由为西京留守。陕西宣抚司前军统制翟兴与弟河南统制官翟进,集乡兵七百人,夜行昼伏,五日至洛城,夜半破关入,擒高世由斩之,遂复西京。西京留守、西道都总管孙昭远至洛阳,以翟进戍守渑池边界,授任武义大夫、阁门宣赞舍人。

后粘罕复来攻城,孙昭远遣将姚庆与金军战,姚庆战死,部将欲拥昭远南还,昭远拒南逃,为叛兵所杀。

却说山东盗贼四起,宰相汪伯彦谓其多以义师为名,请下令停止勤王。宗泽上书道:“自敌围京城,忠义之士愤懑争奋,广之东西、湖之南北、福建、江、淮,越数千里,争先勤王。当时大臣无远识大略,不能抚而用之,使之饥饿困穷,弱者填沟壑,强者为盗贼。此非勤王者之罪,乃一时措置乖谬所致耳。今河东、河西不从敌国而保山砦者,不知其几;诸处节义之夫,自黥其面而争先救驾者,复不知其几。此诏一出,臣恐草泽之士一旦解体,仓卒有急,谁复有愿忠效义之心哉。”天子览表,熟视无睹。

过了数日,粘罕遣将王策往来于黄河两岸,宗泽使刘衍擒之,宗泽解其缚坐堂上,良言劝道:“汝本辽酋,不得已为金人用命,契丹本宋兄弟之国,今女真辱吾主,又灭尔国,义当协谋雪耻。”

王策感泣拜道:“罪将与宗公同有亡国之恨,屈身从金贼,乃迫不得已,权宜之计也。今得宗公之言,有如云开雾散,愿在军前做一小卒,效死力。”

宗泽扶起王策,问女真虚实,尽得其详,遂决大举之计,欲伐金国。遂召诸将说道:“汝等有忠义之心,当协谋剿敌,期还二圣,以立大功。”言讫泣下,诸将皆泣听命。金人因与宗泽战而不利,悉数将兵马撤去。

时天子在扬州,宗泽遣判官范世延至扬州上表请天子还阙道:“臣为陛下保护京城,自去年秋冬至于今春,又三月矣。陛下不早回京城,则天下之民何所依戴?”天子览罢表章,却不提还京之事,命宗泽为资政殿学士。

宗泽见天子并无回音,又使子宗颖至行阙上书道:“天下之事,见几而为,待时而动,则事无不成。今收复伊、洛而金酋渡河,捍蔽滑台而敌国屡败,河东、河北山砦义民,引领举踵,日望官兵之至。以几以时而言之,中兴之兆可见,而金人灭亡之期可必,在陛下见机乘时而已。昔楚人城郢,史氏鄙之。今闻有旨于仪真教习水战,观其为偏霸之谋,非可鄙之甚者乎?传闻四方,必谓中原不守,遂为江宁控扼之计耳。”宗泽屡次进言,天子颇有不喜,置若罔闻。

四月,武义大夫翟进以兵夜袭金帅兀室于河南,兀室大怒,聚怀、卫、蒲、孟四州兵马来攻洛阳,以巨斧劈碎各门而入,翟进率士卒巷战,次子翟亮战死,不敌,退出洛阳。翟进又率御营统制韩世忠、京城都巡检使丁进等兵与兀室战于文家寺,又败,世忠收余兵南归。兀室入西京,见洛阳破败的只剩瓦砾,又弃之而去。

翟进以护洛阳功,迁武功大夫、阁门宣赞舍人,充京西北路兵马都钤辖,不久宗泽又奏请天子加封翟进升马步军副总管,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兼河南知府。

时陇右都护张严与金人交战于五里坡,兵败而死。金人又攻入洺州,军贼孙琦焚随州、入唐州。信王赵榛遣马扩来朝奏事,天子以赵榛为河外兵马都元帅,马扩为元帅府马步军都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