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换位置后，宋恒之轻声道:“一会记得叫我。换我开。”
楚宸点点头没说什么，宋恒之见此也靠在车座上。果然是困极了，沾上椅背没一会，宋恒之就睡着了。
楚宸又开了一会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车门边划过。踩了刹车停在一边。
果然，没过一会，一个人从一旁闪了出来。楚宸也下了车。
“哥。”
“你怎么来了？”
“爹不放心你。让我来跟着。”
楚宸点点头，“注意点，别被发现。”
男子点了点头，躲到一边了。楚宸回到车上的时候，发现白屿深看着他。
“看到了？”楚宸关上车门，盯着白屿深，如果他说没，那就……这个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看到了。”白屿深笑着回答，把玩着自己大红色的折扇，挑了挑眉。“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的楚宸发动车子继续开车。
“楚宸。”白屿深张口，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嗯？”
“没什么。”
“有什么话就直说。”楚宸看着前面，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你相信宿命这一说吗。”
楚宸没扭头看他，开口：“这个世界，鬼神都有，当然有宿命。”
“那，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来前世，还会帮着八家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吗？”
“前世是前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无论是有恩还是有仇，都过去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楚宸眯着眼睛看了看前方的道路，“一朝天子一朝臣，前世的事与我何干？最重要的是，白屿深，我不觉得我现在做的事很无聊。稍有不慎万劫不复，这种感觉，你没体会过。”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白屿深再没说什么，扭过头望着窗外，景物飞速的向后掠过，楚宸，以你前世的性格断不会屈居于此。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一个人的性子都变了。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让你改变的是自己的使命，那么我想，我也该放下过去，完成我应该完成的使命。慢慢闭上眼睛，路还长着呢，休息一会又何妨？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车还在开，驾驶的人换成了宋恒之，加了多少次油已经记不住了，只知道翻过这座山，差不多就是目的地了。
宋恒之多次启动车子都无法使他开上山路。“奶奶的！”一拳打在方向盘上扭头看着楚宸，“怎么办？”
后者没说话，看着沈年。沈年看了看玻璃窗外的山，道：“走上去。”
“啥？走上去？”宋恒之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年，“我们的包裹重的要命，走上去？”
沈年示意楚宸下车，楚宸打开车门，迈出长腿，跨出去。为沈年开着门，沈年下车后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走到一旁的灌木丛中蹲下了一会，复站起身看着异常茂盛的树木，摸着树下的土壤。“楚宸！让大家下车带上所有的干粮和武器。我们走上去。”
楚宸点点头，钻上车，把沈年的话重复给他们。
“什么？！楚宸你没毛病吧！他闹着玩儿也就算了，你居然陪着他疯！”宋恒之瞪大他的眼睛。
“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白屿深沉吟了一会开口。
“行行行。你们一个个都陪他疯，到时候看看谁先喊累！”宋恒之自暴自弃的把自己的符咒，罗盘那些家伙事都带上。
几个人都收拾了行李，下车之后看到左手边有条路，下意识的往山路那走。
“站住！”沈年急忙喊出声，“别走那！”
“又怎么了？！”
“我们爬山上去。”沈年看着不算陡峭的山，开口。
“我的天啊！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爬山的。”宋恒之脸上明显有些不爽。
“如果想死在半路上，您请随意。”沈年严肃的看着宋恒之，然后率先转身登山。
宋恒之咋舌，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楚宸，另一个洞悉一切的先知。
沈年没有等他，他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让全员冒险。此刻他好像明白了楚宸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是什么意思。在高位者，要考虑受伤害最小的，而不能因为小利而冒着全队的生命危险。也因为这样，不被理解，反受埋怨。“高处不胜寒”大抵如此。
一路上，沈年都没说话。而不愿登山的宋恒之一路叽叽喳喳不停。终于，白瑜晴忍不住了。
“宋恒之！”白瑜晴瞪着杏眼，一巴掌拍过去，“你把嘴给我闭上！”河东狮一吼，宋恒之不说话了。他不是怕白瑜晴，是怕她身边目光幽幽的那条狼。
可是，没过一会……
“我的亲娘啊。咋还有这么高。”
没人理他，都在保存着体力。
“我的个亲爹啊！这到明年也爬不完！”
“我的……”
白屿深最终还是没憋住：“这么一大会，你的祖宗八代已经被你问候一遍了。”白屿深最终决定不和他一起走，丢人。
不料，宋恒之脚底一滑，“我去！”
白屿深听见后面的人疾呼，心里一咯噔，回头一看。宋恒之人不见了，只有一双手紧紧地扣着那块石头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宋恒之！”白屿深一愣，大惊失色，好在反应速度够快，半跪着抓住宋恒之的胳膊。
“我去，你千万别松手啊！”宋恒之吞了口口水。
“我倒是想松手，”白屿深使出全身的力气，“宋恒之你咋这么沉！”
“你能不能用点力气！”
“你浑身肌肉让我用力！吃吃吃，迟早有一天吃死你。”白屿深咬着牙，全凭着一种——这个人一定不能死的信念把他拽上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恼怒地骂：“你敢不敢蹬一下！”
“太紧张，忘了。”宋恒之踩着山体用力一蹬。白屿深也和他有默契，顺势一拽。
却不想二人都用力过度，宋恒之把白屿深压倒在地上，也亏得白屿深身子软。压着腿也没事。有事的是宋恒之。
宋恒之的嘴印在白屿深的眼角，二人就那么愣着。
“咳咳，你起来行吗，沉死了！”白屿深脸边有些红。
“我我我——”
“宋恒之！白屿深！你俩在墨迹，楚宸说他要拔出锟铻了！宸哥别冲动！”
所谓冲动的拔剑的楚宸，正在往沈年嘴里塞吃的。听完白瑜晴的脸，一脸阴沉地看着沈年。
“沈年？”
“嗯？咋啦？”沈年鼓着腮帮子看着散发不开心气氛的楚宸。
“我可怕吗？”
“不啊。”沈年将嘴里的肉咽下去，拧开水壶盖喝了口水后同样往楚宸嘴里塞了块鸭肉。“你很可爱啊。”
白瑜晴把脸转过去，肩膀耸动着。楚宸的脸更黑了。
“哈哈哈哈，可爱？楚宸？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啊。”宋恒之刚上来就听到这句话，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又仰下去，白屿深伸手拖住他的腰。
“好笑吗。”楚宸抬眸看着他。
“不好笑！肯定不好笑！”宋恒之强忍笑意，不出意外的没忍住。
楚宸撕了一只鸭腿。站起身。
宋恒之如临大敌。做好防御的姿势。
还没沈年看清，宋恒之的嘴里多了一只鸭腿。
“好快……”由衷地称赞楚宸，楚宸回头看着沈年，笑了：“一种强身健体的步法，想学我教你？”
白屿深低下头，掩饰眼底的思绪：天罡步法在你嘴里是强身健体，楚宸啊楚宸。说你什么好？或许，良子胥说得对，忘掉才是最好的开始。
“小白？小白！”沈年叫了白屿深两声也没能把他从思绪中唤醒。
“文无！”
“啊？”白屿深抬头看着沈年有些迷茫。
“走啦！”
白屿深没回话，跟上大部队的速度。
所幸，越往上越好走，一口气走到了山顶。
“呼——”宋恒之喘口气，“所以说我们放着平路不走，爬山路干啥！一爬就是半天。”宋恒之仍旧在抱怨着。
“再等等，你马上就知道了。”沈年摸出口袋中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笑着说：“再等一个小时，就好。先歇息吧。怕是有场恶仗。”
楚宸则拿着锟铻，走了一圈打量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退回沈年身后：“我看过了，这个地方很好，有人上来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同时我们的地方很隐秘。”
众人倚着一块大石头歇息。唯独沈年，站在山巅看着远方，一站就是半个点。斜阳拉长了沈年的身影，宋恒之不经意间瞥到沈年，看呆了自己。
那个不被自己看好的少年，负手而立，望向远处的苍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和金丝边眼睛发射出的光，仿佛在这一瞬间他变得成熟了。就好像一切在他眼中都是幻象，一切都有因果。而他就是那个能看破幻象、看破因果的人。
看呆的不仅是宋恒之，还有白屿深。
楚宸，或许我开始懂你为什么甘愿追随这个少年了。
沈年看着远方，良久才吐出四个字：“圣人不仁。”再无其他的话，仿佛刚刚的话是风中夹杂的叹息一般。
宋恒之则在思考他的话，圣人不仁这句话，在不同的领域有着不同的解释，而他想什么能与这个词联系上？
“都来看看吧。”沈年回头，叫几个人过去看山下。
山下树木茂盛，郁郁葱葱让人赏心悦目。心情也好了很多。山下炊烟袅袅，让人感受到家的温暖。
“怎么了？”宋恒之疑惑的看着沈年。
“有烟不是很正常嘛？”
“这一路走来，越来越偏僻。偏偏此处有炊烟，一般人家不会落户于此。况且我下车时发现，那个草丛有一处寸草不生，它的周围却杂草丛生。这说明那个地方时常遭人践踏，土壤板结。一路树木茂盛，土壤上有一些灰。如果我没判错的话，应该是骨灰。”沈年推了推眼镜。楚宸在他身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宋恒之脸色有些不好：“如此说来，此地应该阴气缭绕，可是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难道这附近有高人？”
“幽冥眼，开。”宋恒之开了幽冥眼，有些郁闷。在他眼里，世界是黑白的，在山下有一群半透明的东西在晃荡。
“尸魁。”宋恒之思考一会，严肃的看着楚宸：“你别离开沈年，他体制太特殊了。纯阴之体挺麻烦的。”
白瑜晴想着什么，突然开口：“尸魁，是不是养鬼人手里炼出来的？”
“不一样。养鬼人大多求的是身外之物。养尸魁的可不一样。可以说是丧心病狂。”宋恒之揉了揉眉心：“每个尸魁都是由饲主的亲人炼成的。用禁术锁住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每日蚕食本身的心头肉，每天喝饲主的血。等到人不人鬼不鬼，在解放灵魂，那个时候再把灵魂提炼出来，锁在一个罐子里。剩下肉体，心头肉和饲主的血融合形成新灵魂，这个新灵魂占据肉体后，变成了超出三界的存在。”宋恒之紧锁着眉头，这下子玩大了。“我感觉不到他们存在，也不知道他们怕什么。据我家家书记载。这玩意刀枪不入。一旦与人纠缠，不死不休。”
“那，躲着走行吗？”白瑜晴抿着唇，看着人。
“行，我们沾上顶多虚弱两天，白瑜晴沾上会体虚盗汗，噩梦不断。沈年接触上……非死即残。因为这鬼东西吸食阴气。”宋恒之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用随身携带的红布包好。递给沈年。“不知道有没有用，是我爷爷画得。”
沈年接过，道了谢。楚宸握着锟铻的手一直没松，随时备战。
“时候不早了。山顶应该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忌讳。这玩意开天眼都没用。我们轮着值班吧。”宋恒之提出建议后，众人点点头。
“宋，能不能布置阵法？”
“能。”宋恒之沉吟一会回答他。“但是这个办法太危险了。一旦元素被破坏，恐怕他们也不会忌惮他们所忌惮的了。现在的重点是，找到他们忌惮的东西是什么。”
“那谁先守夜?”白瑜晴歪着头看着他们。
“我第二个守夜吧，中间的不好守。”白屿深面不改色的揽下最苦的活。
楚宸想了想：“那我最后守。”
定下来后，宋恒之第一个守。宋恒之在山顶周围摆了一圈符咒。然后盯着燃着的火发呆。时不时往火堆里添点柴火，火焰左右摇摆着，山上的风很大。“怕是要下雨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屿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睡吧。我换你。”
宋恒之红着眼睛点点头。看着白屿深：“今天，谢谢你了。”说完钻回帐篷里。
白屿深笑了笑，摇摇头，冲着人离开的方向低声：“不用谢。”坐在地上，把玩着自己的扇子，扔出去，然后扇子向自己飞回来。一把抓住扇柄。在山顶上唱了一出无声的霸王别姬。
舞步刚停，一阵掌声，抬眸看去，楚宸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我来换你。”
白屿深点点头，与他擦肩进帐篷里，擦肩瞬间：“以你的才能，屈居如今的八家，实在是屈才了。”白屿深心里一惊，难道他知道了？说不准。他的本事的话，迟早会知道的。或许，一开始他便知道。罢了罢了，终归是瞒不住他的。
楚宸握着锟铻，想着要不要下山去与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拼一番，又考虑到沈年，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是，如果不去，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住，山顶的风更大了。“山雨欲来风满楼？”转身拍了拍帐篷：“白瑜晴，醒醒，要下雨了。”又去另一个帐篷那拍了两下，“宋，文无，沈年，醒醒。要下雨了。”
“下就下……下雨？！”宋恒之一下子跳起来。把身边的白屿深推醒：“我想起来了，尸魁怕的是火！一下雨就完了。快快快，醒了醒了。”
白屿深刚睡一会就被推醒，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宋恒之发现推不醒沈年，放弃了想法。冲出去把自己的符咒一个个捡起来收好。开玩笑，这要是沾水了，都没地儿哭去。“楚宸你保护好沈年。别让他淋水，尤其是家主戒指！”
楚宸点点头，弯下腰钻进帐篷，柔声：“沈年，醒醒。”
沈年挥了挥手，不理楚宸，翻了个身继续睡。
楚宸心道：“来不及了。”把沈年用毯子卷起来，确定只留了头在外面后，把他扛在肩上。
“楚宸！好了没，下雨了！”
“好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放心吧。”
“有事喊话。”楚宸带着沈年出去后看到白屿深和宋恒之如履平地一般冲下山，白屿深穿着紫色长袍，提着匕首，腰间别着扇子。身边跟着隐在夜色里的一身黑衣的宋恒之，右手夹着符咒，左手托着罗盘。俩人几乎是同速的冲出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楚宸没由来的有些心慌。再看白瑜晴。紧身的黑色皮衣衬的她更白了，瀑布般的头发已经高高束起，干练的马尾，沉稳的气质。握着双枪，踩着高跟鞋，俯身冲下山。
楚宸叹口气，多幸运遇见他们。
很快，雨下起来了。
时间，是漫长的，尤其是等待的时间。楚宸已经知道，他们被困在山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