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是侯门帝胄家
作者:尤里      更新:2019-10-19 07:27      字数:3773

夜深,却无法入睡。

坐起身,踌躇良久,终于还是走到衣橱前,打开其中一层暗格。那个黑木盒子仍旧静静躺在里面,没有一点花纹做修饰,也没有被刻意雕琢,就是那么一个四四方方,漆黑漆黑的木盒,仿佛浑然天成,也仿佛是一个缄默的黑衣老者,内心却有着太多隐秘。

我从来没有打开过它,即使它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从她临终前看着这个盒子的神色可以猜测出,这里面应该藏着许多的秘密,有关我娘的过去,有关我的身世,有关世间的恩怨纠缠。但我不想知道,不想探究,我对小弥说:“我没有那么多过去,所以这些都和我无关。”

小弥却是那么了解我,她说:“不,你是害怕打开它。”

好吧,我是害怕,我怕知道那些或许悲伤或许沉重的往事,怕接触到那些或许无奈或许残酷的现实,怕了解那种或许缠绵或许破碎的感情,我怕这些,我怕自己会陷进去,然后再也无法摆脱。我只想简单淡泊地生活,在谷中无忧无虑地过着不是很好?何必自讨烦恼?

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打开它。

因为今天谷中又来了个人,他说他是我爹。

大厅中那层隔在主客之间的纱帘自从上次被挑破后就彻底淡出了我的视线,因此等在厅中的客人被我看得分明。那人面白如玉,髯黛如墨,头戴翡翠玉冠,身着月白锦袍,雍容华贵,器宇轩昂。想必年轻时定是俊朗超逸,质如美玉。我正兀自在那里感叹不已,这位客人脸上的表情却已换了几轮了,先是惊诧,而后呆愣,再是痴迷,到现在,他已经张开双臂想要扑上来,还好我早就看准势头不对,往一边避过。小弥大概是没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呆了半天,然后才反应过来,上前拽住那人,正要出手给他点教训,却听得一声怒喝:“住手!不得对侯爷无礼!”

说话的是刚闪进厅内的年轻人,手上握着已出鞘的剑。

就看出他来头不小,原来还是个侯爷。

“侯爷?哼!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侯爷,明明是他对我家小姐无礼!”小弥不屑地看着那个仍是一脸痴迷的人。我在一旁只当没看见。

“放肆!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那年轻人已经竖起了剑。

“你才放肆!”一声厉喝,竟是那个侯爷。看来他终于回神了,此时一脸严厉:“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没我命令不许进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还有,谁许你带剑进来的?”

年轻人一脸愧色,马上收了剑,跪下道:“属下知错,任凭侯爷责罚。”

只见那侯爷无比潇洒地一挥广袖:“回去打扫茅厕一个月。”

年轻人乖乖退下。

侯爷转过脸来,又是一脸痴傻,

小弥则是一脸防备。

而我已经由感叹变成了惊叹:这个侯爷还真不一般。

然后他说:“女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和小弥面面相觑,原来不是来求药的,是来找女儿的。

我问小弥:“你爹?”

小弥很果断地摇头:“我爹在我来千叶谷之前就死了。”

“那去把谷里其他女孩子都叫来。”

真头疼,娘当年也真是的,居然拐了个侯爷的女儿进来,这下好了,又来了个大麻烦,人家权大势大,搞不好还真的会血洗千叶谷。正考虑着要怎么同那个侯爷解释,以免千叶谷遭受血光之灾。他却先开口了:“不,我说的是你,你是我女儿。”他指着我,眼神突然变得温柔慈爱。

我愕然:“阁下认错人了吧?”

“不会错的,你和环儿长得那么像······”他喃喃道:“环儿呢?她在哪里?”

我沉默,我不知道他口中的环儿是不是我娘,也不想去深究。

“我想阁下真的弄错了,谷中没有您所说的人,小弥,送客。”我转过身,走出大厅。

侯爷在身后却不依不饶:“我没有弄错,你若不信,那这块玉佩可以作证。”

我转过身,看见了他手中的环形玉佩,通体碧绿,色泽温润,定是上等佳品。

“这玉佩原是一对,一大一小,叫做连心环,小环可以扣在大环里,喻义母子连心。当年得知环儿有孕后,我花了很久才想出这个样式,命玉匠做出了世上仅有的一对。然后送给了环儿,让她和将来的孩子戴上。她后来走的时候却只拿走了小的那块,大的留了下来。小的那块在你那里吧,你把它拿出来就知道了。”侯爷的眼神里流露出太浓的愁苦与痴缠,浓得让我想要赶快逃离。

“我从未见过阁下所说的那块玉,请回吧。”我转身离去,身后侯爷沮丧的声音越来越远:

“怎么会······环儿······为什么······”

回到房中等了片刻,小弥进来了:“那些人都走了。”

“恩,你有没有打听到那个侯爷到底是什么人?”

“我从他手下那班人得知,他叫萧绝尘,和当今皇上是拜把兄弟,被封为宁逸侯,听他们的口气,好像很不得了的样子。”

我不做声。

“小姐,你真的确定他不是你爹吗?”

“不确定。”

“那刚才你的口气还那么肯定······”

“没有凭据,一切都是空口之谈。”

“如果有凭据呢?”

“什么意思?”

“前谷主留给你的盒子你还没打开过吧?”

此刻,我看着那个乌黑的木盒,轻轻抚摸。我知道如果打开它,就能解开我心中的许多迷惑,可是,我的人生也许会因此而改变,并且无法预知它的好坏。

其实,即使这样,你还是是想打开它的吧?我问自己。

是的,我不想顾及那么多了。

那么,就打开它吧。

盒子没有锁,也没有特意地安上任何机关,轻轻一揭盒盖它就开了。一块环形玉佩静静躺在里面,形状颜色同刚才侯爷手上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要小一些,玉佩下面压着一封信。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他没有弄错。可是为什么娘要把它藏起来,若我真是宁逸侯的女儿,那么它原本应该是戴在我身上的不是吗?

我拿出那封信,信上是我娘的字迹。我想里面会有我想知道的一切。

一夜无眠。

第二天,宁逸侯一大早就等在大厅。我知道他还会来。

仍是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气度不凡的身影却透着些许落魄。

我走到他面前,没等他开口就拿出那块小的环形玉佩:“我昨天找到了它,看来,我真的是你女儿。”宁逸侯一脸欣喜,张开双臂,又要扑过来,我一闪避过。

“难得我们父女相认,阿爹不能抱抱你吗?”宁逸侯一脸委屈,和他的外表相比简直就是一大颠覆。我转过脸,突然有些后悔那么轻率就认了这个爹。

不是我无情,我全身上下到处沾有毒药,要是随便碰到一点都有可能半死不活。

但我只能说:“对不起。”

“无妨无妨,毕竟要你完全接受我这个爹也是需要时间的,”此时的宁逸侯又是一脸傻笑,恢复得还真快:“你娘呢?她不愿意见我吗?”

我垂下眼睑,用很平静的语气告诉他:我娘已经死了,一年前。

静默,良久。

我抬眼,却看见他眼中的泪。

在我娘的坟前,他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说,他感到很愧疚,一直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其实“爹”这个字让我感到很陌生,在小弥来到谷中之前,我从不知道世上还有“爹”的存在。直到后来有一天小弥跟我说起以前她爹教她怎么逮兔子的时候,我问:“爹是谁?”小弥解释了半天都没讲出个所以然。但我也并不在意,因为觉得与我无关。然而现在我爹找到了我,他没有同我说起他与娘的过往,没有解释娘当年为何离他而去,他只说要带我回去,想好好照顾我,补偿我。他问我是否愿意。

我说:“好,但是,请给我两天时间。”

小弥完全无法接受我要离开千叶谷这一事实,毕竟我曾说过,我要在谷中饱食终日,了此残生。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所以,不要用那种怨妇般的眼神看着我。”我叹一口气。

其实我从未想过要离开,真的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了,小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小弥都会支持你。”她的眼神始终那么坚定,一直到送我出谷。原本她想陪我一起回去,但我要她留在谷中,并且代替我做谷主。我告诉她,这千叶谷里有太多我娘的心血,不能弃之不顾,而她对毒药的了解程度更甚于我,以前我娘也很看重她,所以这个责任只能交给她。她无法拒绝。

我想带走的东西太多,娘留下来的各种毒药,她写的制毒笔记和各类医药书籍,还有千叶谷里的那些草药。

最后,我却只带走了我娘留给我的那个黑木盒子。因为突然发现那些东西我都不需要了,书籍笔记我时时读日日翻,早就记在了脑子里,而毒药,我身上已经有了世上最毒的毒药了不是吗?

况且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和小弥约定好的。

临走前,我对她说:“守护好千叶谷,等着我回来。”

然后,我抱着黑木盒子登上了宁逸侯的马车。宁逸侯,当然以后我要管他叫爹,不愧是有钱有势的侯爷,带来的阵仗够强大,三辆华丽马车,二十几个高手随行,还有两个婢女随行服侍,想得也够周到,马车内各式用品一应具全,细微之处尽显精致奢华。

爹告诉我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在苗疆境内,而我们家在京师,要往北走很远。因此他很不解当初我娘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怎么会只身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这个问题我也感到很费解,不过目前有一个更令我很费解的问题,我问爹:“您怎么会想到要来千叶谷寻人?”

千叶谷向来都是很低调的。

“哦,是这样的,前些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一幅画,画中之人与环儿十分相似,我赶紧打听这画中之人的下落。后来听说有人见到了江湖上极为神秘的千叶谷现任谷主的样貌,惊为天人,就画了下来,一时间,江湖上四处流传着这幅画。我就断定,我要找的人必在千叶谷中。”

“原来是有人见到了我的样貌啊······”我在心里咬牙切齿:秦无舒,之前见过我相貌的除了他还有谁,早知道当初就让他肠穿肚烂死掉算了,真是个祸害。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