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鱼目混珠
作者:孤君道      更新:2019-10-16 03:48      字数:2719

十月下旬,朝鲜、辽南海岸普遍结冰,可行人马。

鸭绿江北岸,吕维领着钱天宝驻马山陵上,隔着五六里观察一座建奴大寨。

一座十分坚固,就扎在距离鸭绿江入海口十余里的空阔地带,意在监控、打击、控制鸭绿江入海口。

之前毛文龙皮岛周边原有四万战兵,他的兵锋一度抵达辽沈周边,可就是拿眼前的建奴前哨站没办法。

建奴最精锐的是三千白甲兵,而这座哨站常年驻扎七百白甲兵,每个白甲兵有四个披甲战奴,这里几乎集结着建奴四分之一的精锐部队。

呜呜号角声响起,吕维调拨马头,领着钱天宝疾驰离去,建奴哨骑也未深追,似乎也吃过类似的亏。

偶尔带着钱天宝渗透侦查,与建奴哨骑也有遭遇过。

出于谨慎,每次接战后,吕维都会带着钱天宝返回鸭绿江南岸,再选个地方渡河渗透,十几天先来倒也砍了七颗真夷脑袋,汉奸脑袋足有三十二颗。建奴此时健壮人口,大约只有萨尔浒之战时的一半。

这近十年来,战争是建奴方面人口折损的主要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天花。

宁远之战,建奴出兵七万,三分之一是真夷本部,余下的有一万蒙古仆从军,再其他的都是辽东汉军。

出乎吕维预料,建奴本部人丁是构成步兵的主力,是骑马的步兵;归降的辽东汉军普遍充任技术兵种,如火器兵、骑兵,蒙古仆从军往往负责牵制、巡哨。

几乎各处建奴的营寨、堡垒,都是汉民为主,掺杂少量监视、督促的真夷、蒙古仆从。

吕维觉得辽东形势已临近质变,尤其是老奴死后,其内部不稳、分离迹象更为明显。

很可能在外部力量压迫下,导致八旗崩溃,如同雪崩。

摆在建奴面前的路真的就剩下两条,要么东征朝鲜顺路揍一顿毛文龙,要么向北撤入老寨。

建奴不吃一场大亏,是不会甘心后撤的。

去年毛文龙各路出击,打的建奴从辽阳迁都到铁岭;去年建奴也在辽阳城东部重新修筑的东京完工,恋恋不舍,还是不得已放弃后撤到铁岭。在萨尔浒一战全歼毛文龙偏师后,建奴才从铁岭迁都到沈阳。

情况不对,建奴是有丢弃地盘大跨步后撤的决断力;可老奴可以撤,黄太吉不能撤,他敢撤,内部的压力就能把他压死。

八旗几个旗主里,现在就黄太吉最弱,勇猛不如莽古尔泰,人缘不如阿敏,年龄、实力不如代善,实力也不如继承老奴上三旗的多尔衮三兄弟。

他被选为新的首领,就是因为他最弱!

这么机密的情报,可惜没几个人知道;出于谨慎,吕维一边在边哨体验、学习战斗,一边依旧执行诱敌深入的战略欺骗。

建奴方面也在施行战略欺骗,黄太吉一边和袁崇焕交流议和,一边积极侦查朝鲜方面的具体情况。

袁崇焕也是在积极议和,只要议和,以建奴内部的经济问题、政治问题,足以自爆,或一蹶不振,或分成几股争杀不止。

为了成功议和,袁崇焕在物资周转、贸易或别的一些比如朝鲜的军事情报上,也稍稍有了那么一点点让步。

“示之以弱,诱敌深入。”

杨肇基在吕维授意下也做出的战略部署,在部署之前,先由拼组成型的北洋水师从登州出发,经秦皇岛直抵旅顺,以旅顺为中转,将一船船的辽民运离酷寒的辽南,向山东运输。

毛文龙新设立的两个镇,分开驻扎,一个依旧在毛文龙统御下在皮岛及周边岛屿群驻扎,并营造防御工事,做防守准备;另一个镇则后撤,围绕济州岛驻守,杨肇基坐镇的济州岛为第二屯粮地。

仅仅在云从岛屯粮,虽方便周围各军补给,隐患也是很大的,一旦云从岛有变故,那八万五千人战兵,五万辅兵断粮,将失去战力。

这和战斗意志无关,和肚子有关。

战兵战斗负重轻的二十斤,重的能有六十斤,吃不饱肚子就穿不动甲,挥不动刀,自无战斗力可言。

杨肇基还制定了防御规划,及详细的编训计划,主要以休缓辽兵的体能为主。

两岛外围垒砌了两层冰墙,外面一道冰墙低矮,如同城池防御体系中的羊马墙,只有轻微阻敌效果,这是修建在海面上的冰墙,高不过两尺;内冰墙不断拔高增宽,是修筑在岛屿边缘上的,不怕压裂冰层。

岛上驻军受冰墙启发,也在营地修筑遮风冰墙。驻军编训受限于严酷天气,维持在军令执行、小队作战上面,并无较大、剧烈的体力训练。

驻军每日吃饱肚子,以队为单位,装备相应器械后进行战术对抗演练,并无大规模队列、阵型演练。

谁都知道体能训练的好处,可目前真的没时间深入训练。

这些辽兵饮食摄入长期不足,不吃的膘肥体壮,怎么披甲杀敌?怎么长途追击?

战时士兵口粮比平日多两三倍……也挡不住他们体能消耗的速度!

养好辽兵的身体,才能投入体能训练;到作战时,士兵储存的肌肉决定爆发力,脂肪决定了耐力。

现在消耗脂肪训练肌肉,肌肉带来的爆发力不一定拼得过建奴;谁也不知道战争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时间点里爆发,就怕训练出一点肌肉,士兵却无足够的脂肪应对寒冷、战争。

杨肇基、毛文龙需要时间练兵,如果再有半年时间做战争准备,自然能把这两镇久饥之兵练的有肌肉又有脂肪,可现在不能,只能选择相对稳定、保守的脂肪。

登莱总兵杨国栋也在北洋水师运输下抵达济州岛,兴冲冲来担任朝鲜镇总兵官。

在济州岛见飘扬的‘楊’字大纛十分受用,一上岸见了杨肇基、袁枢后,就老实接受新任务,摩拳擦掌直接登陆朝鲜,当即带着亲兵去拜访周围的官府、士绅,大肆勒索钱粮,没几日就发展到了强抢民女的地步。

某国大兵能干的事情,凭什么大明兵丁就不能干?

吕维返回云从岛时,朝鲜方面递交的血泪控诉可谓是罄竹难书。

新一轮决战爆发在即,吕维一把扫掉桌上的朝鲜各类国书,问:“在年底时,可能有五十万石军粮?”

充当总后勤官的冯梦龙踏前一步:“现存粮三十八万石,半月后北洋海运厅可随船再运来二十万石。”

他稍稍沉吟说:“道主,北洋财力已空,另拖欠、委托商人带运军粮、被服等物,拖欠约二十七万,需户部太仓银转支。”

“使户部在山东各处钞关、仓储囤积、存留尽数转支北洋。若还不足,明年南直隶、浙江、江西预征银转拨北洋。”

吕维说罢,就见冯梦龙递出手中折本,吕维看着不由头皮发麻,只觉得很多很多的军饷支出会压死自己。

他凝神,疑问:“难道国内局势已紧张到需要全面扩军的地步?”

京营新军要扩建一个镇,北洋新军山东一个协、南洋广东一个协,南京周道登一个标;算上朝鲜、东江两个镇,京营一个镇,陕西一个标,这足足四十九个标,每月军饷将达到二十三万,军粮支出近九十万!

还不算其他器械、马匹、被服、药材支出,另傅宗龙、陆梦龙分别申请在四川、湖广各编训一协新军。

全部募齐,就这些军队,换算成银钱,每月支出能有一百一十万,接近一百二十万的样子。

一年的话,就在一千五百万!

平白增加了一千多万的财政支出,吕维面露讥讽:“这是逼着我给他们抢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