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时所需的原料天生蕴含大量真气，它们大多数是植物，也有动物或是动物器官。还有石头、童子尿一类比较奇异的东西也可入药。这些都统称为药材。

炼药所需的药材必须药性相和，将其中真气以火炼出，凝成丹药。在这个过程中，很难将杂质除尽，因此总会有药渣残余。而这药渣也没有毒性，直接服下也不会伤身。

真气极为轻盈，这也是为什么心念力可以导引真气却不能移动实物。因此虽然此时只充斥于口中，但其中真气无异于洪流。

大部分人服用丹药都会选择正午。一是因为正午时分阳气最胜，能盖过丹药气息，不易吸引得道的山精野怪；二是因为正午时运行小周天可将天地灵气转为真气。

丹药中本就蕴含大量真气，但需要以体内真气为引才可脱丹而出。正常人都在午时运行小周天，两个小时内化出真气，融入丹中，方能引出丹中真气，此时停止小周天运行，依靠丹药之力继续修炼。

气入五脏炼五气，这又是一个极慢的过程，也只能顺其自然，不能强求。可悟空当然不会闲着，借助自己体内天生就有阴阳二气的优势，并不如常人一般停止小周天的运行。因此当丹药化尽时他所获真气远超他人。

……

再次睁开眼时已不知过了多久，此时丹药全部化为真气炼入五脏之中。悟空隐约有所感，五脏所能容纳的真气已经近乎极限了，而当其中真气盈满时，应该会发生质变。这也许就是祖师所说的五气朝元。

没有一丝耽搁，刚一睁眼悟空就从中又取出一枚丹药，送入口中，运起小周天，以外真气引出丹中真气，化入津液之中。

和之前不同，这一枚丹药被悟空用于炼体，将其中真气沁入四肢百骸之中。渐渐感觉四肢有些发胀，又夹杂着微微痛感。

疼痛慢慢增大，悟空额头之上也冒出了一层汗珠。好在神念已成，不会因为疼痛而出定，就这样一直坚持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丹药融去大半，与最开始相比，疼痛也放大了数倍。那是一种发自体内，游走于四肢百脉的撕裂感，堪比之前开脉时的剧痛。

如受凌迟。

悟空紧咬牙关，心境却也有些动摇。

只剩下十分之一了……马上就好……

疼痛已近乎达到悟空所能承受的顶峰。他的意识也变得模糊，若是在从前，这般长时间痛苦早就可以让他昏厥。

“啊！”

又不知过了多久，悟空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惨叫，终于将那剩下的丹药吐了出来。丹药一遇空气，真气迅速逸散而去，丹药也瞬间化为虚无。

若是让他的师兄们看见这一幕，恐怕都会想宰了这个暴殄天物的猴子。那样一枚上好的丹药，就这么被他毁了？

悟空来不及心疼，就躺在了地上，那种剧痛无异于折磨，此时他的衣襟已经被汗水湿透。能够坚持如此长的时间，确实很不错了。

仰面躺在地上，悟空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艳阳高照，这时他才发觉近二十分之一的药力被他浪费掉，顿时后悔不已。

悟空甩了甩头，将惋惜之情扔出去，木已成舟，况且那种情况下除了放弃自己也没有选择——权当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吧。

拿出仅存的最后一颗丹药，含进嘴里。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仍先借其中真气炼体。

过了一段时间，痛感又一次出现，所幸他四肢中已有大量真气，还没有等到疼痛超过极限，真气就已经盈满了。

此时意识退回脑中，从长生诀上取得下一步修炼之法：借气洗筋。

之所以之前会疼，是因为第一步要在四体中存足够真气，以便后续修炼。而随着真气的堆积，人自然会感到胀痛；此时借气洗筋，便是将这气泻出去，反而会觉得舒服。

记下修炼方法，悟空暂且放下外炼之事。毕竟第三颗丹药还有七成药力残留，可不能浪费。

与服用第一颗丹药的方法如出一辙，将其中真气尽数炼入五脏。这时悟空才发现，真气途径大周天时，会雁过拔毛一般汲取悟空体内的阴阳之气，这也使每一丝真气都变得更为精纯。

发现了这一点，悟空便人为地将阴阳二气导入巡行体内的真气中，这比之前自发融入不知效率高了多少。

也许是菩提故意为之，也有可能是巧合，在丹药药力与悟空体内阴阳二气全部耗尽时，他也终于达到了五气朝元的境界。

元，为始，为上。所谓五气朝元，即是以后天还先天，将后天真气化为先天之精，肺炼金精、肝炼木精、肾炼水精、心炼火精、脾炼土精。

五气朝元之后，便是结丹。此时引心、肾中水火之精相和。这一步在后世又称为龙虎。

这“”之名，非是虚指，而是在结丹的一瞬，的的确确会感受到如一般的快感。

心火为性、为青龙，肾水为命、为白虎。心火沉丹田，是谓“青龙驾火游莲池”，由此引动肾水，是谓“白虎兴波出洞房”。龙虎相遇，水火既济，一点灵光自此出现。

北宋张伯端在《悟真篇》一书中写到：“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便是形容此时之景。黄芽本是外丹家炼丹时所用术语，后来被内丹家借用，形容这一点萌芽。

水火之精渐渐凝成先天之气，或者说是先天之“炁”，培元固本，将气注入黄芽之中，萌芽渐渐旋转起来，至悟空收功时已化为一个圆圆的球状，这便是人们所说的金丹了。

再仔细看，才发现这枚“金丹”，似乎是金色的，又似乎是红色的；似乎是圆的，又似乎是方的。

金丹其实本就没有固定实体，只是一种虚无飘渺的存在。而“金丹”之名也只是一种借指，并非实指金色球体。道教典籍之中，常常见到借指，如不能正确理解，就会造成诸多事故。

就如魏晋时期，玄学之风盛行，时人效仿先人“烹铅、汞、朱砂”之法炼药，然后服下，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死的死，病的病。

铅汞虽然是真实存在的物质，但在丹书中却是另有所指，铅为天地灵气，汞为人体元神，而并非是那剧毒之物。

因此，金丹也未必就是金色圆球，之前所见只是心象，是悟空主观臆想出的。直到退去心火，才发现其实是无形无迹，金丹仅仅是借代之词。

炼体已毕，金丹已成，悟空仍未出定，他心里在想一件大胆的事——再次成丹。人不止一个丹田，谁规定只有下丹田可以结丹了？若是有两枚丹，会不会实力远胜他人？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热血沸腾。

这种想法自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长生诀的启发。其中在成丹一环中，特意指明了绝大多数人只有一丹的原因。

五气朝元之后，五脏已由量变引发质变，不再只是真气的堆积，而是浑然一体的五行之精。成丹依靠心肾之精，实质上也是依靠小周天中所取的阴阳二气。内丹过多，二气损耗，反而会使根基不稳，严重的甚至还会体虚多病，终身卧床。这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人都只有一枚内丹。

可悟空不一样，他所吸纳的阴阳二气，可是花果山上仙石无数年来汲取的，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非旁人能比。

既然已经决定，就不再纠结，引精气聚于中丹田，龙虎，黄芽初显，又是一个轮回，丹成！

两颗内丹！不对，还可以有……

悟空仔细观察体内，发现心肾之中仍精气盈满，他轻咬了下牙，再来！

又是重复的步骤，只是引精入颅，盘于泥丸宫中，精气交感。

不知过了多久，悟空一直定坐不动，没人知道他此时的状态，也没人知道这百年不遇的三枚内丹究竟有没有成功。

“噗！”悟空突然毫无征兆地出定，随即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在一些故事中，吐血是家常便饭，但只有降临到自己身上才能知晓那种痛苦。那是一种火辣辣的痛，由内而外，五内俱焚的感觉。

过了一个时辰，悟空方清醒过来，此时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减弱，但心理的震撼还没有消退。他仍然无法相信，自己虽然成功了，可是他，废了。

轻轻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悟空脸色极其难看。在结最后一枚丹前，他预估自己精气是绰绰有余的，但在真正成丹前的最后一刻，他的精气竟已经到了极限。可也许是不愿放弃，也许是心存侥幸，他选择了坚持，而最终，丹成了，可人也废了。

“废”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状态，悟空在此之前并没有感受过。但当他强行御动精气结丹时，他就确信自己一定是废了。

精气亏缺，心肾有损，水火不全，五行难成，这便再也无法提起真气，也就不能继续接下去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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