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把酒杯一放，闹出一大声响，北郡世子慌忙给他斟酒，“喂，别喝太多，一会儿我不背着你回去的。”

顾长安看向他们，很快又移开视线。

直郡王说，“想去哪儿走一走吗？”

顾长安心想，她一个人和直郡王走太暧昧，用膳推不掉，别的就算了，于是摇摇头，她说，“前几日，双双姐姐带我走过一圈，京城对我而言是很陌生，这已经不是我的家，我也没有心思熟悉。”

“十几年都过去了，你还耿耿于怀？”

“一辈子都记得。”顾长安说，“我外公在京城的时候，我很快乐。”

“如今不快乐吗？”

“这不一样。”顾长安说，“说起来，当年我在将军府的后花园见过你呢。”

直郡王挑眉，顾长安说，“你那年快十六岁了吧。”

“我去过将军府几次，都没遇上你。”直郡王说，想起往事，脸上的冷硬也软了几分。顾长安说，“你当然不记得我了，我是躲在花园里看的，我有一次看见你看着我们家后院的梅花发呆，本来和你打招呼的，结果摔了一跤，被嬷嬷抱走了。”

直郡王记忆良好，“我想起来，倒真有这事，我看过去的时候，嬷嬷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一直喊疼，哭天抢地的闹。”

顾长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幼年时她是外公手心的娇花，捧着护着，稍微受了点疼就苦恼，恨不得外公、娘、舅舅都知道，然后过来哄她，疼她。

“小丫头……”直郡王唇角扬起，顾长安说起这些事，心里很放松，可那边的凤沐白心中被酸味淹没，甚至生出几分愤怒来，原来她们之间，有这么多渊源，有这么多牵扯。他遇见过小小柔柔的顾长安，他的小妻子还曾躲在花园里偷偷瞧别的男人，这样怪异的不舒服感让凤沐白的自制力面临失控。

他嫉妒直郡王，嫉妒长安在他面前的放松和愉快。

“说说吧，当年怎么偷偷瞧我了？”直郡王问。

长安仔细的想了想，顾长安的记忆……

顾长安说，“也没什么，好奇呗，朝中很少有人来我家做客，军中几位叔叔都认识，没见过像你那么年轻的将士，你当年看起来就像一位大哥哥。”

“你应该喊叔叔。”

“你一点都不老。”顾长安说，直郡王感慨说，“在你面前，我才惊觉我老了。”

顾长安慢慢地笑起来，直郡王说，“你小时候的记忆，还记得这么清楚？”

“很清楚，反倒是长安城长大那几年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看来京城的确是你的伤心地。”

顾长安微笑地看着直郡王，“我在这里失去我第一个家，我不希望失去第二个。”

直郡王面色微微一变，凤沐白满腔醋意也变得心酸。

直郡王说，“长安，你在我面前，也要这么步步为营吗？”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顾长安诚意道歉，“我和你本来就不平等，你手里握着我一家人的性命，那是我的全部，我有求于你，所以做不到平等对待。”

“我明白了。”直郡王说，“如果我不答应你，以后就不能见你？”

“那倒不是。”顾长安说，“我有求于你，答不答应是你的事，倒不会你不答应我就不见你，说实话，你一直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嫁人之后意识到我们之间的问题，以后会有的麻烦所以才渐渐疏远，想得也多。其实，那真的没必要，我问心无愧，倒不如以前怎么样就怎么样。”

直郡王说，“这话是你说的，别反悔。”

“不会！”顾长安说，“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答应我。”

直郡王点头，“是的。”

顾长安黯淡了目光，直郡王说，“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我希望以后你能陪我过每一天，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后。”

“我已经嫁人了。”

“你当年告诉我你是寡妇，我不在乎，你觉得今天我会在乎？”直郡王反问。

“我会让你失望。”顾长安说，在他面前……

他是顾长安喜欢的人……她占据了顾长安的身体，已经很愧疚了，自然是不能再伤害顾长安意中人的心。

她说不出对凤沐白生死相随的话，虽然那是她的真心话，可一种莫名的愧疚让她藏住了这些伤人的话，只是隐晦地表达她的态度。

直郡王没说话。

“你想要一个家而已，这个家是谁给你的，又何必在乎，我就不能给你一个家？”直郡王问顾长安，他待她依然很温柔，“我不能吗？”

北郡世子悄悄对凤沐白说，“大哥，看来你真的该有危机感了，这直郡王是真心喜欢嫂子。”

凤沐白冷冷扫他一眼，北郡世子闭上嘴巴，凤沐白早就知道直郡王对顾长安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只是没想到喜欢到这地步了。

长安呢？

她对直郡王并不反感。

顾长安说，“王爷，您的错爱，长安真的很感恩。其实，我的人生有很多种可能，当年如果没有变故，可能我就不会遇到凤沐白，嫁给凤沐白，可能我会对我后院的将士哥哥对有好感，您不知道当年我多崇拜穿着铠甲的你，我冲着娘亲喊以后长大要嫁给你。如果当年我找上你的时候，你没有忙着招兵买马，没有忙着军政大事，能空下来时间好好爱我一场，可能我已经是你的王妃。如果凤沐景退婚后，没有苦苦纠缠，我并不打算嫁人，可能等您尘埃落定回头，哪怕您失败，我也会和您在一起。可如今，这些可能都不存在了，所以说，王爷，我们之间有缘无份。”

“长安，你可真能安慰人。”直郡王笑了，哪怕是假话，虚情假意他听着也舒服。

这是顾长安第一次见他笑。

顾长安则是苦笑，这全是她的真心话，也是顾长安的。嫁给凤沐白后，她忘记了，当年为何她要退婚，不愿意嫁给凤沐景，或许说她故意埋葬不愿意想。

当年想要退婚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为了等他。

没有认识凤沐白以前，她只对两个人有过好感，一个是山中为她吹笛的少年，一个是直郡王。

可显然，直郡王比少年凤沐白分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