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顾语韵凝伺候杜鹃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又带着多少隐忍，淑妃直夸顾语韵凝懂事，识大体，安王府养了一个好女儿。

顾长安听到这事，十分惊讶，以顾语韵凝这么高傲的性子，竟然容忍瑞珠如此放肆，她和凤沐白说起的时候，凤沐白说，“关了门就是皇宫的事，我们管不着。”

顾长安道，“顾语韵凝心性高傲，定不会白白受这样的气，凤沐景也真过分，竟然容忍瑞珠这么嚣张，不就是一个孩子么？至于么？”

“对啊，就是一个孩子，很宝贵的孩子。”凤沐白说。

“沐白，如果你有了妾室，她也如此撒泼，你会让我去伺候她吗？”顾长安嘟着嘴巴问，模样难得娇俏妩媚，凤沐白心中一软，柔柔地笑，“若我有了妾室，娘子你还会在府中么？”

顾长安轻笑，低着头，仍那欢喜甜蜜如蚕丝般萦绕在心头，慢慢地卷进心脏。

这一日顾长安正陪着凤沐白下棋，如妃身边的侍女过来，说是德妃和如妃在宫内搭了桌子要玩麻将，三缺一，如妃来问离王妃有没有兴趣。顾长安并不爱麻将，可看这棋也下得差不多了，凤沐白说，“去陪她们玩儿吧，终日陪着我，你也闷。”

顾长安一笑，“陪着你，一辈子都不闷。不过呢，今日就暂且不陪你了，难得娘娘们找我打麻将，我去玩几圈，估计三姐也在，陪着解解闷。”

她带着清音和喜乐进宫过去时，德妃、如妃和顾语韵凝已在了。这宫中女眷，时间多，日子又长，平素没什么消遣，这麻将便成了很好的消遣法子。顾语韵凝当姑娘的时候便喜欢玩，淑妃只懂皮毛，德妃和她不合，又不会和她同桌，所以便寻了顾语韵凝，一起玩牌，淑妃倒没反对。

“今天凤落不玩了？”

“她去李府玩儿了，李家的嫡小姐昨日在街上被人调戏，正寻死觅活呢，凤落和她是闺中挚友，今天一早我便让她过去陪着开解，寻这短见做什么，也没被占了便宜。”德妃说，顾长安笑了笑。

这桌子搭在宫内，旁边荷花送香，景致倒是极好，几人打麻将，顺便说着一些城中趣事，倒也和乐融融，没一会儿凤倚蓉便来看顾语韵凝打牌。

凤倚蓉最得皇上宠爱，人温柔大方，善良可人，哪怕是德妃也十分喜爱，她和顾语韵凝处得十分不错，这些日子顾语韵凝心情烦闷，淑妃只顾着新媳妇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凤倚蓉陪着顾语韵解闷，姑嫂感情最好。

“蓉儿，你母亲呢，怎么不过来观牌。”如妃笑问，淑妃的麻将技术极差，若是实在没人，她会上场，不然一般只在观牌。

凤倚蓉笑说，“瑞珠有些不舒服，母妃正让御膳房弄血燕给她补身。”

德妃说，“血燕？就凭她这奴婢身子，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么？也不怕吃了闹肚子。”

顾语韵凝道，“德妃娘娘别这么说，再怎么样她肚子怀的是殿下的孩子，多进补对孩子也是好的。”

“你心胸可真开阔。”德妃说，“瑞珠这贱蹄子，竟然让你去伺候她，她也不看看自己承不承得起这份情，真是身轻不知贵贱。”

顾语韵凝苦涩一笑，女子最难的便是分明心中嫉恨，却要装出一副大方得体的形象，她并非真的如此善解人意，她心中何尝不怨，然而，日子长着呢，走着瞧。

“凝儿啊，你可得赶紧怀上一个，虽说瑞珠怀上了，咱们王府不兴母凭子贵这一说，是兴子凭母贵，瑞珠哪怕生出来是男孩，也是庶出，你和沐景的孩子才算是嫡出，身份自然比她的孩子尊贵。瑞珠嚣张只是一时，你忍一忍便过去了，九个月后生的倘若不是男婴，有她好看，你受的这份气，迟早她得还，别泄气，日子长着呢。就这么一点事就弄得自己病怏怏，精神不振，以后可怎么好。”如妃不愧是过来人，劝解人总是一针见血。

顾语韵凝十分感激，德妃说，“是啊，日子长着呢，以后谁知道如何，那日去瞧瑞珠，看她得意样，好像别人都没坏过孩子似的。”

德妃笑看顾长安，“离王妃对我们的话题是不是不感兴趣，总不见你多言。”

顾长安说，“娘娘知道，我是寡言惯了，也插不上话。”

如妃说，“光说瑞珠和凝儿了，离王殿下和离王妃什么时候能有喜事啊，这才是真要紧的呢。”

顾长安面有羞色，笑说道，“我不着急，这事也急不来，随缘吧，该有的时候，总会有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离王妃，俗话说，七分运气三分人为，你啊也要多留心，我有偏方，你要不要试一试？”德妃笑问。

顾长安摇头，“多谢德妃娘娘，殿下和我都不着急，我们相信彼此都不福薄的人，孩子迟早会有的，这偏方么，暂且便不要了。”

德妃有些不高兴，顾长安则想起另外一件事，她进王府后，命喜乐呈上一份皇宫的年事表，里面详细记录了宫中几位妃子进宫后每年发生的大事。她对德妃小产一事记忆特别深刻，皇后和几位妃子都有儿子，唯独德妃没有，她心中是着急的，生了凤嫣蝶后，因为身子受损不易有孕，所以德妃便强行怀孕。所谓的强行怀孕便是把男人的精血引到体内，这样强行怀孕的结果便是孩子多半先天不足，很难保证孩子能顺利生产，哪怕生出来后也多有智障。德妃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偏方，那大夫没告诉她次方的危险和后果，她也不知道其中危害。她有五月身孕时不甚和淑妃拌嘴，急怒之下撞到花盆，只是轻微的撞击便导致小产，那是一个成形的男婴。然而凤赫然并不是她的孩子，只是她抚养罢了。

也正因为这一事，德妃和淑妃才会水火不相容。

顾长安此刻听她说起偏方，心中便想到此事，她说的定是这种偏方，她久病成医，算是半个大夫，精通许多医理，自是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法子去怀孕。

害了自己又害了孩子。

几人打了一个多时辰的麻将，清苑和凤夙也过来观战，清苑活泼，和倚蓉也算好，几人叽叽喳喳，一个下午倒是和乐融融，少有这样的宁静。

众人正打牌聊得正欢的时候便看见瑞珠过来赏花，一名侍女搀着她，她一手放在腰上，挺着一个肚子，如妃微微蹙眉，说了句，“哎，下人果然是下人，没什么世面，眼界也小。”

德妃几乎是发出冰冷的嘲笑，顾语韵凝和顾长安看过去，相视一眼，倒是没说话，清苑不明白两位娘娘笑什么，如妃道，“不到两个月的身孕，这身子还没显出来呢，最起码要道四个月才稍微看见身子，她在花园里挺着一个肚子，这不是昭告天下么？真是丢人现眼，一月多的身子挺什么呀，倒是应了德妃姐姐那句话，好像就她怀过孕似的。”

顾长安和顾语韵凝一笑，瑞珠过来了，正要给他们请安，德妃慌忙说，“别别别，瑞珠啊，别行礼，我们可担不起，瞧你挺着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呢，哪儿敢让你行礼啊。”

瑞珠笑意僵硬，看了顾语韵凝一眼，顾语韵凝看着手里的牌，出了一张牌给如妃，瑞珠见顾语韵凝不为她说话，抿唇说，“是母妃说要多小心，仔细，所以……”

“哟，这还没过门呢，这么唤着，你让七皇妃情何以堪啊。”

瑞珠更是难堪至极，咬着唇委屈极了，顾语韵凝道，“你不是不舒服吗？留在偏殿休息便罢了，出来作甚？”

瑞珠说，“下午睡了一个时辰，好了些许，所以出来赏花，顺便过来看你们打牌。”

顾长安抓牌，自摸，清苑兴奋地喊了声，“嫂子你真厉害。”

她已经连续自摸三把了，德妃说，“离王妃，你的牌技真厉害，这是哪儿学的啊。”

“我自幼看着五夫人打牌，无师自通。”顾长安说道，顾语韵凝笑着摇摇头，顾长安打牌的运气极好，她和顾长安玩过几场，她大多都是赢钱的。在现在她也经常和哥哥，乐霜她们打麻将，打得极好，自然不会手生。

如妃说，“改日咱们得邀请安王府几位夫人过来切磋一下，总是我们几人打也都腻了。”

顾语韵凝道，“是啊，母亲和几位姨娘牌技都不错呢。”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人理会瑞珠，她站在一旁主不是主，仆不是仆，十分尴尬，顾语韵凝似乎也没给她解围的意思，顾长安素来不管这类的事，这是她们的事情。德妃和如妃分明看瑞珠不顺眼，摆着要她难堪，顾长安自然不会扫了两位娘娘的兴致。

再说，这瑞珠，的确是……令人想教训。

她这一怀孕，便真的金贵起来，天天血燕人参补着，隔一天便说这不舒服，那也不舒服，上下折腾着，又嚣张得要顾语韵凝伺候她。德妃若是换了平时早就幸灾乐祸，然而顾语韵凝进宫后和她们打过几桌麻将，人又温静大方，两位娘娘对她甚有好感，瑞珠一个奴婢爬到这她头上，淑妃竟然不管，她们自会觉得顾语韵凝可怜，女人最是同情女人，且若是能挑拨淑妃和顾语韵凝的关系，对她们而言也是好的。

一阵微风吹来，送来一股奇异的香气，瑞珠就站在她旁边，顾长安忍不住看她一眼，微微蹙了蹙眉，倚蓉说，“瑞珠，你说身子不舒服，怎么在外头走动，该回去歇着了。”

“是啊，这要是累着，这儿不舒坦，那儿也不舒坦，七皇妃岂不是受累么？”如妃说，瑞珠勉强笑了笑，如妃说，“你说正室伺候妾室，孩子就能健康成长，这是哪儿的习俗，瑞珠，你老家哪儿的，我怎么没听说有过此等习俗？”

瑞珠说，“我老家是宛城的。”

“宛城？宛城哪条山沟沟的，定不是城内的，城内可不兴这样的习俗，果然是小地方，出不了什么像样的东西。”德妃说。

瑞珠忍耐着脾气，咬着牙，目光掠过一抹阴狠，德妃和如妃相视冷笑，德妃说，“瞧着，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摆着脸了，瑞珠，别忘了，你还不是皇宫的媳妇，这没名没分的，说话也没个尊卑，敢在我们面前说我，你一个奴婢，口气倒是不小。”

“别说是没入王府，哪怕入了，在我们面前，你也只能称奴婢。”如妃说。

瑞珠咬牙，“是，奴婢遵命。”

众人自顾说话，瑞珠自讨没趣，便带着侍女回去，一回到偏殿，她心生一计，硬是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挤出几滴眼泪，又扶着额头，直说头晕，侍女慌忙扶着她回去休息，接着回禀淑妃……

……

几人正在打牌，小如匆匆而来，“七皇妃，瑞夫人身子不舒服，娘娘让您赶紧回安福宫。”

顾语韵凝蹙眉，“刚还好好的，怎么不舒服了？”

“不知道，哭得很厉害，说是胸闷，头晕。”小如说，抬眸看了德妃和如妃一眼，顾语韵凝站起来和她们告退，带着倚蓉和秋儿回去。

德妃说，“这安福宫怕是不太平了，有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女人兴风作浪。”

顾长安心想，安福宫不太平，德妃心中怕是欢喜的吧，她勾唇一笑，顾语韵凝走了，牌局自然便散了，顾长安带着清苑和凤夙回王妃，中途让喜乐去打听安福宫的消息。

她回来时，凤沐白在暖塌上歇息，他身上披着一件浅紫的薄被，阳光从窗台射进来，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暖暖的光，她烦躁的心情也慢慢变得柔和。

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