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道友剑法卓绝，恕在下冒昧，想请道友指点一二。”陆静姝双手交叠举至眉心，躬身行礼。
修仙界中，修士之间多行平辈之礼，现下她所行之礼，已是晚辈对前辈的礼数了。
沈离抬头，不避不让，眼中闪烁着难懂的复杂之意，可惜此刻的陆静姝半垂着脑袋，并未看见。
一人忐忑等待，一人沉默以望，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沈离开口，声音似清泉淌过溪涧，动人心弦。
“你可知剑修与一般使剑的法修有何不同？”
“剑修十年磨一剑，修的是剑心。至于法修，也有剑使得好的，却不能与剑修相提并论。”
“为何要相提并论？”
“自然是为了实力，为了强大的斗法能力。”
“法修自有其所长之处，法术攻击的造诣，远非剑修可比。若是你专注于自己的主修法术，十年如一日，又如何会比剑修要差。”
“这……”陆静姝有些迷茫，自己的主修法术威力极大，若与剑修相比，未必会弱。
“剑修爱剑，愿以十年磨一剑，百年磨一剑心，心无旁骛，唯剑而已。陆静姝，我问你，你可能做到？”
这一问，庄严而慎重。
空气再一次沉默。
“我……我不能。”
忆起当年练剑的初衷，多是受白玉清影响，后来日日勤练，倒也使得顺畅。与莫轻微一战，更是侥幸化剑气为有形，至此，对剑的喜爱又上了一层。
可这份喜爱，却远不能与剑修相比。
自幼时得到《符阵》，便注定了自己要走法修一途，机缘天定，剑修一道非我之道。
陆静姝心中明悟。
“你的心太杂，不适合做个剑修。”
她此时尚不明白，沈离说出这句话，为何带着惆怅叹息。
“多谢前辈教诲，我放下了。”
修仙以来，她的机缘一直不错，无奈有舍有得这样简单的道理，却要他人来告知。
“你我修为一致，无需唤我前辈。”
陆静姝默然不语，沈离的剑虽利，却不像他如今的修为能做到的。只是对方既不愿明说，她也只好当做不知道。
“你虽做不成剑修，却可将剑磨地锋利一些。”
“何意？”
沈离抬眼看她，淡淡问道，“你该知晓，剑修战力超群，源于什么？”
“自然是斗法能力强大，远胜同阶。”
“修士斗法，多数依靠法器，法术，抑或符隶阵法。而剑修，只遵循一句话——一力降十会！”
二十年前，外门大比上，她在对上数百飞镖之际，曾以这句话为契机，破开对方的攻击。想来那时候的自己，更接近剑修吧。
“我该如何磨剑？”
“莫急，我看你那药田空的很，待你将它种满灵药，收得第一批灵植，我再告诉你方法。”
“可最低阶的灵植，也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成熟。”陆静姝有些着急地说道。
“你的心太躁了。”沈离轻声叹道。
此话落入陆静姝耳中，却如惊雷一般。
一直以来，她自诩心静沉稳，做人做事也圆滑许多。未曾想，在沈离眼中，竟是浮躁的人吗？
静下心来想想，大概是元神受创后，从归元宗逃离，明知仇人在何处，却无法报仇。明知爹爹还活着，却不知何处找起。
即使告知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心底的不甘与迫切，却仍在那里。
她闭上双眼，长舒一口气，复又睁开，再行一礼。
“我现在就去买些灵药种子回来。”
“不必去了，我那药田里的凤尾兰和黄芪果已经结籽，你去采一些来种吧。”
采籽？听起来好像不难。
陆静姝走到他的药田边上，药香飘荡，凤尾兰与黄芪果已经结籽。
也不知他种灵药是为了什么，灵植成熟后也不收取，只任由它们重新没入土中。
为了避免灵药种子受损，陆静姝取出早年购买的《灵植大全》，仔细研究了这两种灵药的习性与采籽方法。
确保万无一失后，她才蹲下身子，手心聚起木灵力，笼罩在凤尾兰上方。
药籽在灵力作用下，显得晶透明亮，“滋”的一小声，是药籽离开花蕊的声音。
陆静姝心中一喜，却见种子自花叶间掉落，没入土中，眨眼既逝。
转喜为悲，不过眨眼之间。
修仙六艺，任何一道，都无比艰难。她自幼修习符隶与阵法，期望有朝一日，将二者合而用之。在这两道上的钻研，可谓呕心沥血。
而这丹道，她却从未碰触，未曾想只是简单的采籽，就有这么多门道。
反思刚才采籽过程中的不妥，她再次投入药田中。
那日之后，除去每日修炼的时间，陆静姝便沉下心来，用心侍弄院中灵田。
至于贪玩的小玉，吞下一颗四阶妖丹后，便陷入沉睡，似乎在尝试进阶。
日子在出海与药田中，渐渐安定下来，亲手种下的灵植也开始抽芽。
转眼又是五年。
小院里，陆静姝小心地采下第一批灵药，随后走进沈离屋中。
“沈大哥，灵植已收好了。”
沈离抬头，眼前的少女仍是一身青衣，容颜也无任何变化，只是少了初见时的躁意。
“等会儿我送你去的地方，妖兽成群，没有任何修士生活。若是运气不好，还有可能遇上高阶妖兽。在那里，你唯一能用的只有剑，你可确定要去？”
剑修磨剑的方式，她等了五年，如今终于有机会尝试，纵然有未知的风险，她也不愿放弃。
“我确定。”
“好，十天后我会接你出来，莫要让自己死在里面。”
说完，沈离掌心一翻，陆静姝只来得及看见白光闪过，人便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眼前是茂盛葱郁的树林，参天古木，高耸入云，林中传来清脆的鸟鸣声，还有不知名的虫叫。神识探出，是无边的林子，与数量繁多的妖兽。
陆静姝收回神识，神色谨慎又兴奋。
她曾在书中见过，古大能修士造化通天，曾炼制无数秘境法宝。有的秘境能模拟上古灵气环境，生无数天材地宝。也有些秘境，只是用来圈养妖兽，磨砺斗法。而无论哪一种，唯有大气运者方能得之。
眼前所见，似乎更倾向后者。而这样的法宝，一般人若是得到，自然是藏着掖着。
沈离竟愿意让自己进来，这份恩情不可谓不重。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他的修为定然远在自己之上，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来不及多想，两道二阶妖兽的气息逼近，竟是一对火焰蛇。
尤记得当年被火焰蛇逼得四处逃窜，险些丧命，自己选择练剑的“罪魁祸首”，当属那条火焰蛇无疑。
今日，便用你们来开始磨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