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化三年十一月，又是一年冬日，初雪来的甚晚。

张氏心情甚好，丝毫没有因为早晨被王妃训斥而影响心情，她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羹汤，准备给王妃致歉。

李妤看到年已近三十，依旧如少女般的张氏，并没有太多表情，她如今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逆来顺受的怨妇，张氏端来的东西，她自然不会吃。

张氏会做戏，在李妤面前卑躬屈膝，毫无往日目中无人的骄傲姿态，李妤出身望族，不屑于如此，更看不惯，呵斥她离开。

出了李妤的居所，张氏擦了擦掉落的眼泪，恢复神态，“哼，李妤，今夜就是你的死期，等王爷登基，你就好好当个追封的皇后吧。”

张氏一路走回居所，就见赵元僖已在屋中，欣喜道：“王爷怎么回来了，事都办好了？”

赵元僖一边脱去外衣，一边道：“也不能操之过急，免得让人发现，你去哪了？”

“刚在王妃处回来。”

赵元僖不悦：“怎么去那里了，王妃几年脾性愈发坏，可有受气？”

“无事，无事，王妃与襄王妃情同姊妹，襄王妃过世，王妃伤心，训斥几句罢了，也没有打骂妾。”

赵元僖奇道：“怎么，你倒替她说起情来了？”

张氏扶着赵元僖坐下：“别说这个了，妾准备了酒菜，王爷回来的正好，陪妾喝上一口吧。”

赵元僖手伸向张氏的细弱的腰肢，搂近自己的胸膛：“先吃你做的菜，再吃了你。”

“王爷，真不知羞。”张氏羞赧推开赵元僖。

婢女很快摆满了酒菜，因为不知道赵元僖这么早就回来，桌上摆的都是张氏喜欢的菜肴，赵元僖并不介意，左右都是食物。

张氏缠绵，坐在赵元僖腿上，一口一口的喂着，屋中飘来宜人的熏香，赵元僖浑身炙热，搂着张氏愈发觉得情难自禁。

一夜云雨，赵元僖早朝时颇感无力，有的大臣发现异样，前来询问，赵元僖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昨日与妾室过度，只好强撑说自己无事。

早朝过半，赵元僖突然晕厥，被送回许王府，赵炅担忧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亲自探望，彼时赵元僖已经说不出话，连眼前究竟是何人都已经看不清。

就在赵炅回道内廷没多久，赵元僖薨逝的消息已传遍整个京城。

同日，许王妃李妤自缢殉葬。

赵炅痛心，追封赵元僖为皇太子，谥号恭孝，感念李妤情深，赐合穴，并厚赐李氏一族。

然而让赵炅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写下《思亡子诗》后数日，李氏将皇帝厚赐尽数退回，并附上折子。

折子只有短短几句话：妤于许王府中常受姬妾欺辱，性子柔弱自知无法管束妾室，王爷薨逝，妤无能故而追随王爷，王爷对此毫不知情。

好一个毫不知情，赵炅恼恨，竟生生让一个贱妇凌辱到自己头上，更让赵炅羞恼的是，李氏上书，直言赵元僖无辜，这更是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李妤的父亲李谦溥血洒沙场，为国捐躯，为显仁德，赵炅特地把李谦溥的女儿赐给二子，这是何等的荣宠，万万没想到，暗地里竟发生如此不堪的事。

皇帝还没来得及决定如何处置此事，另一个消息随之而来，有臣子举报，赵元僖密谋逼宫，兵马早已准备妥当。

至此，事了，赵元僖的册封礼中断，最终以一品卤簿下葬，其部属或贬或免。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源于一个人部署。

李妤计算好了时间，两封家书，一封送到同胞兄长李允则以及李允正处，另一封送到叔父李谦升处，一模一样的内容，历数在许王府数年所受之屈，更将张氏亲口说说的那句“若许王登基称帝，定要你们李氏家族挫骨扬灰”写在信上，激怒三人。

赵元僖和李妤的死讯及皇帝的恩赐，同那封家书同日到达，望着满堂屈辱，李谦升，李允则，李允正统统退回。

李允正气恼稍显年幼，性子暴戾，势必要张氏为幼妹陪葬，幸而有兄长李允则及时赶到，劝说李允正，李妤之屈，皆是兄长们的过失，若不是因为从不关心这个小自己二十有余的妹妹，又岂会有今日之事。

最后呈上的三封奏折，如上数语。

李允正亲自回到东京，请求将李妤归葬李氏祖坟，遭赵炅呵斥，出了大内宣德楼，李允正仍未减怒火。

“修已哥哥。”

李允正四处看看，除了不远处有辆马车停靠，并未发现有人，他近前一看，原是车内一人开了车门，探出了头。

“修已哥哥，天寒，进马车说话吧。”

李允正恭敬行了一礼：“允正拜见襄王。”

“幼时你我一同玩耍，不曾有这些礼数。”

李允正叹气，越上马车，坐了进去：“当日快意，没料到也过了十数年，当真是岁月无情。”

赵元侃道：“德昌记得修已哥哥待我等兄弟之情，二哥之事，着实办的不妥，王妃在世时对二嫂也是颇为眷顾，也曾让张氏忌惮不已。也是德昌的过失，因王妃病逝突然，德昌过于悲痛，未曾照料二嫂一二，才至如此。”

赵元侃改名时日虽旧，对着往日旧人，私下底自称仍是会以旧名自称。

李允正见了，也感亲切，遂道：

“是潘叔叔家的小女儿吗？此次进京我也听说了，多谢她的照料，与你无关，她乃长嫂，夫君犹在，岂有叔叔照料长嫂之礼，切莫怪在自己头上。说起来是我这个兄长无用，只因妤儿与我非同母所生对她极是冷淡，若非如此妤儿也不至这般。”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襄王府，赵元侃将李允正引入，书房叙话。

进了书房，不必忧心有人窃听，赵元侃这才敞开了说话：“不知二嫂送予修已哥哥的信中，还提到了什么？”

李允正虽是武夫，但统领将士多年，也不是对政治一无所知的，他狐疑的看向赵元侃。

“哦，修已哥哥莫要误会了，实则是，德昌这里也收到了一封。”赵元侃从桌案屉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李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