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爱了，疼了

雨密如帘，推开窗时，点点细珠，洒上了大理石窗台，为暖暖的乳白色涂上丝丝清爽。料想此时公园里的荷塘，已是叶衰花残。又遭逢连日的骤雨疾风，恐不知该是何等模样。

手机蓦地唱起《美丽的神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那贴在耳边的声音，熟悉的大笑，熟悉的娇憨，哗得散在脑子里，是翎的声音。

“你忘记值班了，下雨就不来了，害我白白等了一上午。你个糊涂虫，该做什么时总不做什么，等着挨领导的训斥吧。哈哈。”“好啦，下午去陪你，干吗又打击我的神经。”

“今天早上，我又遇到凯了，还是那么有魅力，岁月没有抹去他的美。”

“看看，还是好色的原因，如果你坚持嫁给他，不就天天都看得到了吗？还用现在这般激动。哎，有一种滋味叫做后悔，你还嘴硬吗？”

“嘿，你，也不想想我现在的心情，还刺痛我的要害，你是不是朋友啊。说真的，他看着我的目光还是让我受不了，为了不至于因心跳而语无伦次，我赶紧逃开了。”

“小心了，别丢了爱你爱到骨子里的人，珍惜，珍惜。”

“说你是个婆婆还真不夸张，当初选择一个爱我的人嫁了，我要的就是享受被爱被呵护的幸福。廷的爱无人能比。”

“又来了不是，少在我面前炫耀你的幸福，我还要自己喂肚子呢，下午见。”

夏日的风气势汹汹地掀飞了大街上女孩子们的衣裙，飞扬的裙摆下飘闪着一道道风景。凯和朋友，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瞟着这一路的美景。

“喂，看着点路！”一个女孩飘过他的视线，高高的个子，窈窕的身姿，白色的连衣裙。他有些被恍眼的感觉。急忙快速地骑着车赶了过去，看看这个背影飘飘如仙的女子的真面目。她被迫停下了车子，有一瞬间的炫目。这个世界上怎么可以有生得如此白净而又妩媚的男孩。是不是她用错了词，怎么可以用妩媚形容男子呢。忍住这一刹那儿的惊诧，她垂下了头。在凯的眼里，也是这羞涩的低头，让他失了心。这个肤色有点黑，眼睛迷人的女孩，仿佛是一只翩然的黑蝴蝶，那么美丽地飘进了他的视线，好像那样熟悉，好像就是他在梦里常常遇见的她。“你，你就是我向，我向往的女孩儿，我，我一直期待着与你的相遇。”有人用这样的开场白对陌生人说话吗，虽然她心里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是好人，却还是甜丝丝的。

“我不认识你。你让开。”翎慌忙跑开去，留给他一个俏丽的背影。

凯站在翎的身后大喊：“我一定会再遇到你。你是我注定要爱的人。”

一个星期天，翎懒懒地躺在床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听着音乐。门一响，钻进一个可爱的头，胖乎乎红嘟嘟的脸蛋上，一双灵动的眼睛扫到了翎的床上，她是翎的哥哥刚娶进门的嫂嫂。她蹑手蹑脚地坐下来，伏在翎的耳边，唧咕了几声，听得翎一个劲摇头。最后，禁不住这可爱的唠叨，翎终于起身跟她走了出去。

相亲，这种老掉牙的婚姻介绍方式，一直在中国传承着，之所以不灭，也彰显了中国的传统文化的源远流长。这个和她年龄一样大的孩子气的嫂子竟然磨着她来相亲，真是让她伤透了脑筋，不过还是应付一下，省的她老是缠着她。

公园的亭子里，凯点燃了一根香烟，从朋友家的照片上他觉得有个女孩和自己那天遇到的那个很像，所以他托朋友安排了相亲，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找到她。

远远地飘来一股熟悉的优雅的清香，是她，那个他的梦中女孩，真的是她。他几乎有些激动，紧紧握住亭子的栏杆，才没有让脚飞奔出去。她却忘记了他，没有把目光逗留在他脸上，却只盯着那荷塘里随风舞蹈的荷叶。

“你就是李翎。”

“是，你就是古凯。”

“我们见过的，你忘记了吗？”

翎这才转过身，上下打量这个在阳光下皮肤都会透明的男孩子。真漂亮，不过男孩漂亮成这样，真是太不真实了。他的眼睛还笑笑的，是不怀好意的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就是我最期望遇到的那种女孩，我很喜欢你。”

这个句子好像在哪里听过，翎想起了那天的巧遇，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世界好小。

“你可以给我交往的机会吗，我真的好希望和你成为朋友。”

翎不讨厌他，那笑容恐怕不是哪个女孩可以抵挡的了的。

“晚上我们一起去看场电影好吗？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这美貌，这目光，这深情，翎晕了，不过她学会了一样，点头。

约会也是一种期待，翎不想输给妩媚的男孩，她精心的把自己打扮好，飘飘垂落的长发，白色的纱裙，简直就像个童话公主。期待的时间到了，他怎么还没有来，他爽约了吗。太阳也随着心情在着火，时间就在分分秒秒的等待中慢悠悠地逝去。她的心情很急躁，汗水从鼻尖渗出来，她不喜欢不守时的人。五分钟不长，可以对翎来讲，却是由甜蜜的等待变成了愤怒。她开始倒数秒，就再给他一分钟。当第六分钟即将来临，他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汗水爬满了整个额头，也湿透了他的衣襟，翎所有的气恼化作了心疼。他一副抱歉的哀求的目光里，全是祈求原谅。

“自行车坏了，我是一路跑着来的。”

翎知道，他是从工厂来这里的，这段路要十几里，骑自行车还要一个来小时，而他是跑来的。她的手不由得抬起来，帮他拭了拭额前的汗珠。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红得透明的脸颊越发的让人神醉。电影在上演一部爱情喜剧，他一直攥住她的手，不时地注视她。翎的脑子里根本无法接受电影情节的进入，她的心在他的手里握着，激跃地跳动着。她无法让自己静下来，也无法对视他的眼睛，更无法让手从他的手里抽离。一切都随着电影里的音乐溢满了两颗激荡的胸膛。

电影结束了，他还是不舍得放开她的手，用温柔的加了蜜的而又似央求的口吻悄悄地对她说，“你，可否随我去我的家里坐坐。”

这声音在翎心里泛起了浪花，她的思绪在这个男孩面前失了调。去还是不去的挣扎，左一下，右一下的在她的心里打起了架。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请你坐坐。”他认真地看着她，把纯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的家收拾得很干净，他让她坐在他的床边，自己坐在她旁边。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荡在空气里，有些紧张，有些急促。

他拿起角落里的吉他。“想不想听首歌，我写的。”他一边弹一边唱，一边认真地看着她。他的歌唱得真好，她陶醉在乐声里，对于这个出色的男孩更有了改观。很美的歌：

轻轻地你在我的梦乡，

为我的梦境洒下了清香，

我陶醉的生出翅膀，

只愿永远陪在你的身旁。

轻轻地你在我的身旁，

为我的生命带来希望，

我幸福得想要歌唱，

只愿这一刻找到了你在的地方。

你就这样来到我身旁，

我的目光终于有了方向。

她真的醉了，不知是醉在这歌声里，失意的醉。

夏季的炎热总是使人急躁，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呼吸，变成吵闹的鸣叫。一切都变得因为空气的燃烧而显得越发的烦躁。翎正在给一幅画装裱，她细心地做着这件事，生怕一不小心，会让作品失去了光彩。

“翎，有人找。”

她走出去，看到了他，眼里显出一片茫然。“好像在说，我认识你吗，你是谁？”

他看出了这眼神的含义，露出歉意的微笑，“这阵子参加了一个服装设计的比赛，忙得很，没有机会约你，今天才结束，我就跑来了。”

“我正在工作，没有时间，你走吧。”翎的话很冷，像颗针扎疼了他的心。

她转身去工作。没有再理会他。

终于把一幅画处理完，已经是黄昏了，她携起背包，推上自行车回家，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他，他就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她从他身边走过去，没有喊她。她索性把自行车骑出一段，他还在那儿，没有离开的意思。真不知道这个傻瓜晒了几个小时了。她把自行车转头，来到他面前，冲他挥挥手，“醒醒，回去吧。”“哦。”他看上去好像被晒晕了，才迈一步就仿佛要摔倒的样子。她忙扶住他，他却乘势抱住了她。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抱住她，急着挣脱，可是越是这样，他的臂膀越是有力。她不敢大声，恐怕惊来了人，可是她不可以任由他这样对待自己。“放开我，放……”这好像是个来不及讲完的句子，她已经没有办法喊出声音，那是怎样灼热的吻，一直烫到了她的心底。

好像天下的有情人都很难成为眷属。当凯终于得到翎的认可，成为了她的男朋友，父亲却站了出来。“不行，这个男孩，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可以和她在一起，将来会吃亏的。”翎无法说服固执的父亲，只好试着离开凯。

凯每次来找她，父亲就会找个借口让她出去。有时候甚至破坏他的自行车。父亲逼着翎和他分手。一次翎和凯从外面回来，已经很晚了。凯走后，父亲愤怒的眼睛发红“你要作出选择，我还是他。如果选择他，现在就滚，要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他不是好人。”她哭了，但她没有离开。“爸只有一个，我会在任何时候都选择您。”

分手的痛压抑成疾病。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凯没有再来，他怕翎受到伤害。

翎的爸爸于是开始乐此不疲地为女儿找婆家。相亲对象换了一个又一个，总是没有一个能定下来。其实只有翎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他。

为了安抚父亲，翎和父亲喜爱的男孩约会。可是凯不能理解，他觉得痛苦，爱是自私的，他不能容忍翎和别人走在一起。为了赌气，他也和别的女孩开始约会。

所谓坚定的爱就这样变成了苦酒，翎倔强的吞着泪水，打听着凯的消息，痛着爱的疼。

而追求翎的男孩廷了解翎心底的那份苦，他告诉翎，他不会放弃爱她，只要她不赶他走，他会一直守在她身旁，他会守护她一生一世。他虽然没有凯的潇洒英俊，但他有细腻的用心。翎喜欢吃什么他知道，翎喜欢穿什么衣服她知道，甚至连翎喜欢睡懒觉他知道。他宠着她要的一切，他也细心地打动着翎的父母。

翎的父亲认定了这个女婿，他积极为他们创造约会和独处的机会。但廷也都是静静地陪在翎的身边，他不会侵犯翎，他要用自己执著的真情打动她。

翎因为廷的执着而苦恼，她感动着他的爱。而这时候偏偏传来凯要和另外一个女孩订婚的消息，翎大哭了一场。做了一个她一生的最重要的决定，她要嫁给廷。

天下着雨，翎喜欢在这时候去公园的荷塘，雨中的荷塘里的荷花，仿佛一个个飘逸的仙子，袅娜的摇曳着洗濯自己的美丽。这时候周围静静的，只有雨声在她耳边唱着乐曲。

“轻轻地你在我的梦乡，

为我的梦境洒下了清香，

我陶醉的生出翅膀，

只愿永远陪在你的身旁。”

她猛地转过身，看到了他就在眼前。伞飘落在风里，眼泪合着雨水淌在嘴角。凯把他想念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的爱，有多久了。他的头发很凌乱，他的胡须也长成了一丛杂草。

“知道吗，我脑子坏掉了，干什么也干不下去，画出的设计稿全是你。”

这浪漫而又情真的琼瑶式告白，碎了翎的心。她的眼泪在凯的吮吸下渐渐停住了脚步。她啜泣着静静靠在他的怀里。体会那宽厚的踏实，可是这又能有多久呢。

“凯，我累了，我不想再坚持我们的爱情。”翎的声音扎着凯的胸口。

“是我父母非要我订婚的，我还没有答应。我不想失去你，但我实在忍受不了你和他在一起。”凯望着天空。

“是啊，我们都经不起考验，我们的爱太脆弱。我累了，你也太苦了，我不想再耗下去。”

“是你不再爱我了吧，你整天和别人在一起，你变心了。”

“也许吧，我想你的时候却看不到你，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也不在我身边，而只有他从来都悉心的守着我。我们分手吧，我会把自己尽快嫁掉，你也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吧。”翎闭着眼睛狠下心。

“嫁吧，嫁吧，新郎不是我。”凯气恼地放开翎，他转头离去，没有看到翎的眼里都是泪。

雨下得更大了，和着翎的泪一起淌在脸上，翎看着凯远去的背影，一直站在雨里。

翎和凯就这样结束了爱情旅程，翎嫁给了廷。廷的爱温暖而浪漫，翎渐渐快乐起来，也渐渐把凯深藏在心底。

结束是翎的选择，虽然凯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深爱的人。翎的婚礼后，凯并没有结婚，他选择离开了这座城市。

也许凯是翎心里永远的结，永远的痛。十几年过去了，凯又回到了这个城市，他和她已经都有了自己的美好家庭。相遇，让两个人都很惊喜。凯给翎打电话，说她还是他美丽的公主，她还是他深爱的人。他现在的妻子，他从不曾爱过。翎掉着眼泪告诉他，过去的就过去了，爱是不能重来的，要他好好对待他身边的人。然后，翎换了电话号码。可是她总会不经意间就遇到凯，凯把家搬到她的附近，只是为了可以多看到几次。翎不得不承认，每次看到凯，她都会彻夜难眠，凯也不曾在她心底真正释怀过。

我望着外面依然缠绵的雨幕，想爱情该是怎样的感觉。我的一个朋友曾对我说，曾经相爱就不曾错过。他们似乎也没有错过，只是因为缺少一份坚持，缺少一份信任，缺少一份耐心，缺少一份呵护。爱是美好的，只是一切都不能从头再来，失去了不会再拥有，而拥有的却该好好珍惜。

爱痛醒了……

大二那年正月，我从家返校。在去省城的火车上，我看到了他，还有他的妻子。

隔着过道，我们的位子斜对着，一路上他都户着窗外，只给我一个侧面的影像。他的头发向后梳着，很平常的发式，然而有无法抹杀的个性。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也也是颇具个性的。我留意着揸他。我想他一定觉察到了，偶尔他的目前也会瞥过来，很黑很亮，有黑很亮，有没空的力量，还带着点儿淘气的戏谑。这令我的脸微微地有些发窘。

临座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邀他打牌，他加入了。我心里面不由得为那几个男孩悲哀了。相比之下，他的轻谈浅笑和不动声衬得他愈发像孩子。他没有很投入地在打牌，却总是赢家。

他的举手足都露出一种子成熟男性的风范，让人心动，让人心动。

5个小时的车程不能算长。下车时，他帮我递了一下包。我笑笑，接包，道谢，然后说再见回校后我忍不住要向同寝室的人说起他。有人打趣我。我便不再提起。

大三下学期，我回家乡的日报社实习。我穿过资料室一排又一排粗笨而阻隔的柜子找我的实习老师。

一个人在伏案查阅。是他！

我立住。不动。

他抬头。没有表情的脸。

案旁是窗。我和他之间，有阳光幻的尘柱在舞蹈。

良久，他笑了，是你，他说。

我也笑了。是我，我说。

第二天便跟他出去采访。

他是出色而尽责的老师，我是聪明而努力的学生。我逐渐可以独挡一面，不久以后，我就独立发了很多稿了。

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尴尬。我们刻意避免接触。在迫不得已的独处的情况下，笼罩着我们的，往往是长久而难耐的沉默。偶尔，他会找两句闲话把时间打发过去。这避免不了要谈他的妻和子。这时的我认为这是个最无聊的话题。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他对自己艰难的防护。

那次，他说起了4岁的独生子的一件趣事。他沉浸在那种完全而单纯的父亲的快乐里。

我忽然很烦躁，冷笑一声打断他。我激烈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失去爸爸。”

他嘎然而止。

大四，我准备考研，可是状态极差，我只是人整晚整晚呆坐在教室里，但收效却是一无所获。

初冬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寝室里，传呼机响了起来。楼下有人找我。然后我看到了他，在楼梯的拐角处。

还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见得到的凌厉和锋芒，可是疲惫而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