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凝滞着的前进(二)
作者:叶若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73

“你是说,你们支垩顿军不需要我们云轴王国付出任何代价,就全部归还我们的俘虏?”乔舒亚少将不可置信地又再问多遍。www。shouda8.com

弗莱维乌斯·内拉却是利索地点头,“以我们龙梵上神名义起誓,一切如你所说。”

“那、那是……咳……”乔舒亚少将咳嗽一声,重新镇静自己起来,“贵国与吾国一直鲜有这种无条件俘虏交往,这是什么缘故。”说着时,刚刚在营地里睡了个大觉,又把相当珍贵的水来冲了个热水澡的叶作帆也走了过来凑热闹。

他用一件骑兵式的大斗篷把全身包着,弄成浴袍一般,头上还裹着一条毛巾,热气还在毛巾上腾腾而起——哪像是从军营里走出来的啊,明明就是从公共浴场跑来的!

不理会身边惊世骇俗的目光,叶作帆径直走到云轴军官边的第一排,冲着内拉笑了笑。

“怎么啦?支垩顿跟云轴又和谈?这种奇迹等级的事情今年还真多,话说小心不要被他们在俘虏中掺什么不够根正苗红的家伙,偷偷在国内兴风作浪,比如搞些什么政变啊、兵谏啊之类,大家看小说多了也知道这类事情……”唠叨的话未说完,便被法格、蓟宝泽同时拉入人群之中,他们神出鬼没而又动作麻利,引起众人一阵赞叹。

“呃……对不起,舍弟行为作风古怪,并非对尊使的侮辱。”提起叶作帆,乔舒亚少将就一阵头疼,那大嘴巴的司令副官赫曼上尉把他的“劣迹”告诉给乔舒亚少将,这位年龄已经快知天命的“老大哥”,实在难以跟个十来岁的小弟弟产生共鸣。

内拉微微一笑,正欲说上两句称赞的话,乔舒亚却作出一个请的姿势,“此处风大,支垩顿的客人,进去帅营再说如何。”

内拉定了定,双眼直直看着乔舒亚。

“若然客人惧怕,大可全数进入,我们云轴军营大得很,也足够招呼全部的客人,”乔舒亚在招呼两字上加重了语气,“甚至于,客人可派人回营找人照应,我们云轴军一样以礼相待。”

内拉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似乎在为难,毕竟虎口做客什么的,字面上看是很容易,但做起来却很难,特别自己还是军中一柱,要对部下、袍泽负责,这就不可能单凭血勇之气就答应,要不,岂不跟那之前趾高气昂,此时垂头丧气的巴尔思大校一个模样?

看到如此,乔舒亚笑容更掬,眼中抹去不了那不怀好意的神色,这番别人虽然是送“礼”而来,却是大大扇了他们云轴军队的脸,一小点面子的挽回还是需要的。

嘿嘿……

突然,不和谐,或者应该说不合场所的低笑声传出,附近的人一片茫然,突然才发现原来是低着头的内拉发出,只见他重新抬头,嘴巴如弯月状,止不了那笑意。

“请问笑什么呢?客人。”乔舒亚少将眉宇间带着不满,其余云轴军官更是愤怒,被人送还“败绩”早让他们不安于羞愧,但正所谓老羞成怒,很难保这群以好战著名的军官会不会就此暴起。

只见内拉嘿嘿一轮之后,好像很辛苦才勉强止住笑声,但还是带着笑腔说道:“好啊好啊,我就带克罗维斯过去行了——啊,放心好了,克罗维斯是个女的,我的副官。”说着又掩嘴而笑,而身后一名同样身穿着黑色女装盔甲,高度亦差不多的龙骑兵走了出来,她戴着同样的黑色头盔,只不过头盔短角要少一点,而且银色的长发从头盔下倾泻下来,与黑色盔甲互相辉映,单凭这个印象,在场的人毫不怀疑这头盔之下是个美女。

但这美女看来也不是易于之辈,她一手稳稳地斜持着内拉的巨大三叉戟,另一手则是按在自己腰间的大剑上,不论其他,起码力气是有的。

拉内走到他副官身边,轻轻拿起三叉戟横着架在肩膀上,“这个我能带进去么?要是你们担心,我不带也行。”

乔舒亚等人忍着生气,一直握紧拳头,“好,那么客人请进!”话一说完,拉内便大步前进,不以为然,那横着的三叉戟柄差点打到乔舒亚,吓得乔舒亚马上低头,样子颇为狼狈,而那女性副官罗维斯则是默默地跟在身后,两人根本没有云轴军官所期待的胆怯或难堪样子,乔舒亚低哼一声,把交接俘虏的事宜交给第二陆军团军团长缪斯·林德伯格处理,也就跟了去。

支垩顿方面负责交接的是一名文官模样的官员,说起话来也客客气气,常常堆着微笑,一反他们国家给予别人横蛮强悍的形象,虽然之前内拉与乔舒亚交谈似乎有点不开心,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德伯格也不好老是黑着脸。

“这位是贵国的西凉州州军指挥领,巴尔思大校。”那官员一边核对着花名册上的名字,一边像是挑选货物般,把巴尔思大校从俘虏群中选了出来。

巴尔思大校虽然精神颓靡,整个人都缩起来,但小山似的体型还是很容易分辨,林德伯格安慰了他几句,便让部署带着他回营地休养,但此时,在场心中都明白这位指挥领,恐怕要在他的职衔前加上“前任”了——不听军令私自出战,还战败被俘,在作风彪悍推崇强者的西凉州中,恐怕他的前途已经一片黑暗。

想到这里,林德伯格怎么也有点兔死狐悲的心态,唏嘘几句刚想抖擞精神继续核对时,一把他早已列入黑名单的声音却又响起:

“哎呀,打输了以后还有机会嘛,别一副狗熊样,拿点英雄气概。”

他扭过头,果然叶作帆又在一副打趣的样子撩着巴尔思说话,只不过巴尔思依然目光散滞,没有回话,只由得护卫扶着前走。

叶作帆摇着头,眉毛铰在一起,仿佛是一位忧心忡忡的上司般,只不过身上还是穿着那身浴袍,怪异之极,在一群统一服饰的军人之中也特别显眼。

支垩顿的官员显然也看到他了,好奇地问了林德伯格一句,林德伯格此时只觉云轴军队,他们的云战军团所有脸子都给这小子丢尽了!丢开那官员便气鼓鼓地走到叶作帆身旁。

“你耍什么宝!”一句怒喝劈头下来,叶作帆立刻惊得站直,头顶着的毛巾也掉下来。

“这里是军营,不是公共浴池,你给我滚回去!不要以为你是司令的干儿子就能为所欲为,司令还未糊涂到这个份上!”林德伯格边骂着边一脚踩上那头巾。

叶作帆脸上有点灿灿,“我,呃,那个没可以替代的衣服啊,我是个,平民。”

“那你不懂得藏在帐篷里不出来吗?这样的脑子怎么打仗!”接过后的却是林德伯格的副官班东中尉,他一把嗓子像是鸡叫,听得叶作帆疙瘩都起了。

“我又不是老鼠,藏什么……”叶作帆低声咕噜着,眼前都是有威望的军官,他怎么嚣张都不会为这点小事与他们冲突吧,只不过叶作帆又有点不甘心,自己怎么也算是那次战斗的功臣,硬硬地抗下了内拉的攻势,怎么事后几个月来谁都没提起过,就连今天这么事情也没人通知他一声,所以他才小孩脾气发作,换了套浴袍就跑出来耍宝。

这番被骂,也是自己自取,正准备低头认句错便灰溜溜回去。

“每次都要旁人来分享你的无知与耻辱,你难道不懂得什么叫廉耻嘛……”班东中尉的话还在念念叨叨,听上去就跟个街边大妈一样,叶作帆顿时觉得一种梵音绕着耳边在转,除了郁闷就是无奈,“……什么……打战……还要劳烦……我们去救你……”

突然,某些字眼激活了叶作帆快要弭乱的心,他两眼正正地看着那副官,简直想打人一般,看到此状林德伯格立刻威严地咳嗽一声,挡在两人之间。

“叶作帆,你既然做了司令的干儿子,就要有做干儿子的自觉,你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军团的荣耀,家族的荣耀,可知否?”

“我、我,那次可是由我挡住了那黑色战神的攻势才……”

话未说完,附近一圈人就在嘿嘿笑起来,那神出鬼没的法格又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把扯着叶作帆衣服往后跑,还边捂着他的嘴边叫:“乱说什么贼小子!明明是我带人救你的,云战军团里面可不能这样乱邀功!”

“不是啊……唔……我……等会,内拉……内拉!”

还在大营门口那边的支垩顿官员,有点奇怪地看到这位奇装异服的人被拉着往内走,还一边走一边大喊着自己主将的名字。

“什么回事?”他不解问道,他的云轴语也不差。

“只是个……被你们内拉主将吓坏了的可怜小兵,”班东中尉陪笑着说,又称赞了一番内拉的武勇,仿佛平日他为表现勇敢的士兵戴上晋级肩章时的话般。

两边的交接刚刚完成不久,内拉与他的女副官克罗维斯从帅营那边走出来,神态姿势如进去时一般,而跟在后面的乔舒亚少将则一面挫败,刚才他在里面多番想恐吓、吓怕内拉一番,想不到那人果然胆大如此,并非仅有一时之勇,他与班尼斯特司令侃侃而谈,虽然有时态度显得有点倨傲,却还是很得体,根本无法发难,看来支垩顿这次扇过来的巴掌,他们只能生生受了罢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且这次别人还是送还俘虏而来,乔舒亚少将想了想,还是让林德伯格送着他走一程吧。

云轴士兵簇拥着支垩顿士兵而走,双方还客客气气,这可谓两国百年难见的奇观!在走到两营中间时,内拉留住了林德伯格,稍微抱拳告辞。

“是呢,”内拉刚转过身子又在转回来,想了想道,“请问那位名叫叶作帆的少年将军在吗?”

“不在,什么事呢?”林德伯格奇怪问道。

“没,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叶作帆将军武艺高强,我内拉实在很盼望来日与他再战,”午后烈日当空,阳光洒在这位名叫弗莱维乌斯·内拉的黑色战神之上,但他却是一脸落寞,仿佛像是找不到对手的苦恼武者般。

“他、他真的……”林德伯格与班东齐齐大讶,那天回营时叶作帆也提到这个,但除了他没人看见,他们就一味把此事当作是叶作帆邀功所为,心中一直为此不满。

“而且,我相信伯爵大人与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他真是个好对手。”

支垩顿等人走后,林德伯格与班东却依然立在原地,内拉刚才那番话如在耳旁。

“怎么办?”林德伯格不太确定地问着自己副官,“原来那小子没有说大话,这样回去定要禀告司令……”

“千万不可,军团长。”班东眼睛闪了闪,“里维尔·乔舒亚军团长比您军勋多不了多少,也不显得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就是凭着司令干儿子的身份牢牢捉着第一陆军团军团长位置不放,这事属下早就为军团长您愤怒许久!”

林德伯格沉默不语,他内心也一定会有这种念头吧。

“现在这个小子又来了,倘若被他们有机可乘,大肆宣扬这种微不足道的功劳,那第二陆军团军团长的位置,恐怕也……”

林德伯格眼睛闪过亮光,班东也捕捉到上司这点小小心意,于是更为胆大地说下去,

“与敌人大将战成平手也不是什么大功劳是吧,况且他说想救巴尔思大校,大校不是一样被捉了,孤身犯险,有勇无谋,第二陆军团能让在这种人手下吗?”班东中尉轻易地就把叶作帆放在了林德伯格的完全对立面上,那林德伯格原本只是个战场风云儿,在其他方面却非常懵懂,渐渐就对这副官非常信赖。

“那好吧。”林德伯格表情复杂地回望着营地,决定把这个“小小”的事情掩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