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蜀宫丑闻 (2)
作者:非?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689

灾难最终突发在今年正月。今年正月,刘琰的夫人胡氏与一群命妇按照惯例一起入宫朝贺,颇感寂寞的吴太后在与众多命妇的接触下一眼相中了美貌聪明,善解人意的胡氏,她一高兴,竟下了一个懿旨单独将胡氏留了下来做伴。这本来是一件大荣耀之事,但是不幸的是吴太后留胡氏留了太久,竟一个多月才把她放出宫来。胡氏美貌多情,刘琰向来宠爱,须臾离开不得,胡氏在宫的时日,刘琰简直日日坐立不安,失魂落魄。他本就心绪紊乱,精神低落,到了此时难免胡思乱想,疑神疑鬼。太后将某一命妇留在宫中达一月之久这本是从未有过之事,而且也极为不合常理,刘琰因此认定事情远非如此简单。这一定不是太后主张,而是后主刘禅贪图胡氏美貌硬把她留在宫中了!人一旦疑心大起就再也难以休止,精神恍惚之下的刘琰越想越多,越想越真,他睡着醒着坐着立着都立刻能想象到后主与胡氏在床上纠缠缠绵之事,不禁怒火万丈!

刘琰数次驾车徘徊于宫门之前却不敢进去生事,他的怒火只有发作在家中。那一个月间刘琰犹如恶魔降生,使全家人身受其苦,个个镇日里噤若寒蝉。这度日如年的一个多月几乎使刘府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活过当夜,所幸这一个月终于过去了――胡氏回来了!

胡氏回家的消息对于刘府几乎是万年不遇的庆典,她的马车刚刚出宫,刘府就立刻整个沸腾起来,消息迅速由刘府各门层层传递进去。大家都期望天下能从此太平了,然而事与愿违,刘琰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但没有像人们所期望的那样欣喜,也决没有显得更为愤怒,他反而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突然间变得面色异常淡然,举止异常平稳,他甚至在胡氏即将进门之际,反而缓缓地在大厅中坐了下来。刘琰的这个举动使大多数人不免疑惑,而那些更熟悉刘琰,更洞察世事的老家人却因此心猛地一沉,他们预感到,将有大事要发生了!

胡氏春风满面花枝招展地款款走来,她满心以为丈夫会像先前那样情意绵绵地迎来――虽然已是老夫老妻,但是分别已经一个多月,那情景还不该比往日热烈百倍?她还要细细向他诉说她在宫中的礼遇和不凡见闻呢!胡氏担心丈夫做出什么异常举动,因此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但是就在这时候刘琰忽然出声大喝:“贱人,你还有脸回来!都别走,给我取家法来!”刘琰这一声大喝顿使胡氏花容失色!

刘琰没容胡氏辩解,他下令兵卒重杖击打了胡氏五百下,又亲用鞋底在胡氏的脸上狠抽了数十下,直抽得她面目全非,这才命人用马车载了昏迷不醒的胡氏远远地抛到了城外。

从高高在上的天堂忽然陷入深不见底的地狱的胡氏所幸大难不死,她醒转之后悲愤痛苦难抑,既恨刘琰转脸无情,不信任自己,又知事情已难以转圜,为了给自己寻一个公道,她索性将刘琰告上了朝廷。

刘琰可不是一般人物,成都有司接到诉状不敢怠慢慌忙跑去请示留守京内,主管丞相府事的蒋琬,和负责宫中事务的侍中董允,蒋琬董允商量之下,认为胡氏亦是朝廷命妇,她现在将刘琰告上官府,此案就已不再是家事那么简单,无法坐视不理,而且胡氏被救之时围睹者众多,此事也难以私下处置,因此只好请示后主下诏,将刘琰下狱审问。

后主刘禅显然也颇为愤怒,虽然蒋琬董允说话遮遮掩掩,他迅即也猜了个大概――自己真是冤枉透了!宫中自有制度,太后何曾让胡氏到过自己那里?贤德的太后能为了儿子做这样的事吗?而且董允向来监管宫事毫不懈怠,自己行坐他都要指手画脚,自己就是有那个心也难有那个机会啊!刘琰如此一来,岂不立将自己置于了难堪之地?大臣会怎么说?百姓会怎么说?尤其是丞相会怎么说?刘禅这样一想气疯了,他立刻将先帝对刘琰的厚爱抛掷一边,毫不犹豫地签发了诏书。

刘禅蒋琬董允都知道此事虽然如此处置也已经无法挽回影响,可现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事实说话了。这个事实在外人眼里未必就是事实,但掩盖不问的结果将更加可怕。

刘琰被带到狱中的时候宿醉未醒,狱官不管不顾马上就开始了初审,但是几句话之后狱官不敢问了,他下令堵上刘琰的嘴,把他单独密押起来,然后就急忙把初审结果报告了蒋琬等人。

蒋琬与董允面面相觑,犯了难。他们本以为这只是精神失常的刘琰无意中犯下的过错,哪知道他到了这里,到了此时还敢胡说八道!他怎么能昏聩到这个地步,他这不是找死吗?这个案子是无法再审下去了,再审下去不但朝廷后主颜面尽失,丑闻播于天下,而且还可能导致某种*!可是刘琰也无法轻易放了,他这个人,他那张嘴,能管得住吗?蒋琬顾不得责怪自己疏忽大意,没有事先亲自询问刘琰,也顾不得听董允唠叨自己监督防范不严,疏漏了胡氏这样一个祸根(碰到刘琰这样一个人,这种事谁防范得了!你总不能连太后留一个女人都要干涉吧?太后的做法虽然不甚合理,却也并没有违制犯禁之处,要怪只能怪先人没碰到这样的事,没有留下先例。),他连忙提笔给丞相发了一篇紧急公文。

在等待丞相回复期间,蒋琬董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事成了他们为政多年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大事,朝臣们纷纷责问为何案件迟迟不经审理判决,而外面则谣言四起,他们真有点挡不住了。

好在丞相的信很快就来了,丞相自然是了解他们的处境的,蒋琬董允二人展信一看,都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对视一眼,都心领神会,立刻发出了处置决定。

刘琰只能死了,判决书是这样说的:“兵卒不是可以殴打妻子的人,脸面不是接触鞋底的地方。”就是这个滑天下之大稽的判决书最终要了刘琰的命。

判决书中的罪名是成立的,但是兵卒殴打妻子,脸面接触鞋底是不是就该判以重罪没有人发出疑问,处斩刘琰的决定在朝臣中全部通过,无一反对。只是从此以后,蜀国关于大臣家眷进入内廷朝贺的礼节却因此废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