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嵬壮士岂等闲(上)
作者:楚方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15

北风萧萧地虐行于天地之间,那挂了冰棱的枯枝在风中呻吟,可是天地之大,这北风却不容它们再看到春天,所过之处,总有残枝不堪而虐坠折落地。辕门的大旗被霜冻得有点硬邦邦,极力想借这风招展,可惜非但旗上霜重,更奈何旗杆柔弱,总归舞不起来。

吕布单人匹马站在辕门外,他来到军中每天,都坚持自己溜马。他站在这风里,想必已有点时间,战马都被这风刮得有些瑟索绕着***,吕布的眉毛,已结了一层浅浅的白霜,他抚着马首低低叹了一声:“你终不如赤免。”那混身漆黑的战马似乎听了极不高兴,扬首嘶鸣了一声,也许主人的安抚起了作用,又或它真的听懂了,刨起些雪花,却也不再骚动了。

“刘兄弟!”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唤声,吕布愣了一下,才醒起自己今生姓刘,侧过头去,一骑已从辕门里奔驰而来,马上人骑术十分了得,那马未停便翻身跃下,扬手抛出一个皮袋,吕布伸手掏住,那马才堪堪停住。就算不用看,吕布也猜得出来的就是唐军大将林仁肇,这军中也只有他的骑术,才能让吕布稍看得上眼。

没等吕布行礼,一脸虬须的林仁肇便笑道:“不必了,又不是行军打仗,弄这些虚礼做什么?新得的马奶酒,从辽国那边贩过来的,专来和你共饮。”吕布微笑着拔开塞子,马奶洒那熟悉的酸辣味道一入口,便让吕布精神一爽,不禁想起当年随丁原镇并州,白马金羁英雄少年,谁见了不举起大拇指赞一声?若不是后来……想想连那三个刺孙策的小人物,都能博得义士之名,可怜他这人中吕布!竟被后人描得如此不堪!吕布摇了摇头,老天让自己再活一次,这一次,不能再这么搞了。

“刘兄弟,怎么了?”林仁肇见他马奶酒刚入一口,显然想到什么高兴的事,还挺开心的,怎么喝了几口,一脸凄苦悲怆之色?饶是林仁肇一代名将,历史看破了宋太祖平天下的大略,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军中无一合之敌的年轻人,却是两世为人的战神吕奉先。

吕布强笑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没什么,有感国事罢了。”他本是随口一言,旨在遮去自己失态。但林仁肇一听,却也悲叹起来。因为林仁肇本就极力主张,趁这时北岸的宋军在征岭南,应该过江收复失地。他和吕布投缘,不单因为后者手底下过硬,更重要的是,他听说了吕布为什么会从王宫禁卫弄到被发军中。

李煜和朝中大臣,却总是禁令他不准惹起战火,让他睁睁睁见良机流逝,如今又被吕布这话一撩,简直就是一团火硬生生在心腑间烧着。“兄弟,你的心思我也知道的,可又能怎么样?”林仁肇心中激荡,一拳擂在边上大树,积雪纷纷坠下,浇了头脸上皆是。

问者无心,听者亦无心,但吕奉先不是无智之人,当年他投张杨,得知敌人欲逼张杨杀他,吕布劝张杨假意出卖自己的那一席话,几乎已是一个辩士、谋士的口吻了。加上本来征战多年,此时被林仁肇随口一问,吕布也就随口一问:“有什么难的?从九江发兵,逆江而上,对岸?怕也在忙着过冬吧?”

林仁肇一听之下,眼中一亮,一扫刚才颓废神色,急急地在树下踱着步子,不一会就把积雪踩得深陷了一圈。但过了半晌,他望身停下,望向吕布,吕布没有说话,静静地与他对望,最后还是林仁肇先开了口:“多少兵马?”

“三千铁骑足哉。”吕布淡然而答。

三千铁骑,开始林仁肇大喜,因为出的兵少,以后李煜和朝中大佬就是不爽,他也可以推托不知,并且南唐战马虽不多,组建三千骑兵还是可以很轻松的。当下便道:“好!我率三万步卒于后,文纪率骑兵……”

但接下来三日,林仁肇的眉头就紧皱起来。因为吕奉先的三千铁骑,明显和他的概念是不同的,这时他的亲兵盔甲狼狈走了过来,摇头道:“大人,小的无能,刘纲大人试了以后,叫小的还是回来服侍大人。”

这个亲兵可是林仁肇亲自调教的,虽说不能算门下弟子,但放战场上也是一员先锋,居然还被叫回来?他打量着那平素骄傲的亲兵,却见他神色中全没一点不服气,却是口服心服地回来了,不禁问道:“左突骑使到底要选什么样的人?”

此时吕布骑着那漆黑战马,身后跟着十三骑。慢慢绕着校场环行,对着场中各营前来被他挑选的士卒怒眼而视,这不知手下有多少人命的吕奉先,冷冷瞪着这五百多人的南唐骑兵,策马走了一圈,方在那将台边停了下来,从得胜钩上摘下一根包了石灰的白蜡杆子,身后十三骑也跟着手持包了石灰袋的白蜡杆子在手。

那场外值勤的哨兵,持着长枪问身边的老卒:“这左突骑使大人要干什么?”老卒摸着山羊胡子,他也不知吕布要做什么,却又不愿在新丁面前失了面子,唯有道:“大约,不外就是,捉几个刺头出来,教训一番吧,听说这左突骑使手底很是硬朗,军中无一合之敌。”

“老哥,不象啊,我瞧搞不好左突骑使大人,要用这十几人和那五百多骑兵对冲啊!”新兵摸着脑袋,因为他话没说完就让老卒往头上敲了一记,老卒骂道:“二狗你这猪脑袋,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个人武勇,除非斗将,否则万军之中,那是没什么用的,左突骑使大人再利害,一人顶十人用吧?就这十几人,能和五百多人对冲么?”

边上提着药箱的老医正,听了他们的话,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你们俩,想必是今天才换到这里值勤吧?”见那两个哨兵点了点头,老医务长叹一声道:“我三天前刚被叫到这里时,也想不通,到了今天,也还是想不通啊!难道这武曲星,真的生在我大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