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曲拒敌
作者:四不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986

石室内剩下的人心里一股绝望,可是无路可逃也无可奈何,唯有坐在地上等死,四个侍卫连武器衣甲都脱下丢在一边,以示不会反抗,尽管有些耻辱,却是保命要紧。

周全他们离开才两三分钟,容天松三人便一身泥土地出现了,他们过不了石门,只好从旁边打洞绕过,以这样的打洞速度,连地底的矮人族都要自愧不如了。

见到侍卫和宫人如此模样,两个老道也有些糊涂了,厉声道:“太后和皇帝呢?”

“走走,走了……”

容天容望了一眼另一边画着符文的石门,他们的小师弟正在另一面轰击石门呢,“胡说,他们从哪里逃的?”

众人齐指空无一物的石壁,容天松一剑击去,轰得碎石乱射,石壁塌了进去,但里面只是较软一些的泥土,并没有洞口。“周全呢,周全到哪里去了?”

众人又齐指被他轰破的地方,这么多个人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个地方,自然不是假的了,可是周全是怎么逃走的,莫非他会土遁?两个老道迅速刮了石门上的朱砂,破了丹书铁壁符,与他们的三师弟汇合,朱天良自然也没有见到周全和小皇帝的影子。

朱天良大怒,一道剑光闪过,把石室内的人全斩成两断——不是周全故意骗他们,而是他高估了青龙门三大高手的心胸和涵养。

自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知道褚太后和小皇帝的下落。

岳九真、孙灵产、左寻仙等人刚冲出皇城,就撞上了弥勒教的三大菩萨和几十个黑衣和尚。涅磐菩萨强横无比,只有周全手中的五行混元如意剑可以对付;郑百川的修为与现在的岳九真、孙灵产和沈警差不多;新上任的郑超估计也能顶上一个高手,再加上几十个身手高强的黑衣和尚,已经可以把他们拦下。

而后面有十五个红龙道士紧追着,稍远处容天松的十多个弟子也在往这边追来,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两伙人合起来杀掉五斗米教众人已经绰绰有余。众人这才明白周全叫他们不顾一切突围出去是有深意的,只要稍有迟疑就可能全军覆没于此。

“杀——”这时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分散则更容易被敌人击杀,于是人人奋勇,个个拚命,全力向前攻击,雷电惊空,烈焰如龙,狂风冰雹倾泄而下。近百个高手拚命攻击非同小可,除了涅磐菩萨外其他人都不敢硬挡,被他们冲了过去,但五斗米教也有四五个人横尸在地。

弥勒教的人与青龙门的人紧追着不舍,战斗空前激烈,边打边快速向城外方向移动,后面的十多个红龙道士很快也追到并加入战团。他们御剑远攻,既快且狠,对五斗米教的杀伤力极大,除了几个首领级的人物能挡得住,次一级的高手一个接一个倒下,这条逃生之路完全是血染出来的。

还有涅磐菩萨的群体性剑气攻击也非常厉害,死在他手下的人不少,岳九真、孔灵产、庄淡然都受了较重的伤,战力又打折扣。

还没逃到城外,近百个五斗米教高手已经损失了一半以上。幸好洪涛带领的一队人这时已赶到,加入战团之中,靠了人多把劣势扳回了一些,众人边逃边打,终于逃出城外。这时司徒雷带领的最后一队人也到了,五斗米教的人数增加到两百多人,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他们都是五斗米教最具战斗力的高手,组成阵势集中力量,敌人虽然紧追着,却也不敢过于逼近。

最让人头痛的是涅磐菩萨和郑百川,前者防护力惊人,物理攻击几乎免役,大多数法术攻击也伤不了他,而他一出手必有人受伤;更可恶的是郑百川靠着他的掩护,躲在他后面对五斗米教的人使用群杀法术,令五斗米教的人死伤惨重。

如果是只有青龙门的人,他们以飞剑攻击为主,五斗米教的人还可以施加了混元力罩符,抵抗力会高得多,但是加入了弥勒教这些人使用法术攻击,物理攻击与法术攻击混在一起就难抵御得多了。

一路刀光剑影,雷火纷飞,追追杀杀有数十里,五斗米教剩下的人数已不到两百,弥勒教的黑衣和尚死了六个,青龙门的红龙道士还剩二十个。表面看虽然各有损伤,但五斗米教修为最高的几个大祭酒已经伤痕累累,敌人的主力却完好无损,这样杀下去最终还是五斗米教全军覆没。

雨森龙、司徒雷等人已经杀红了眼,大叫不逃了,要与敌人决一死战,岳九真和庄淡然等人则说这是教主的命令,一定要带着大部份人突围出去。

正当他们要绝望之时,突然响起了一声琴音,在这雷鸣火爆,剑啸刺耳的混战中,却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并且心头为之一震。接着琴音接二连三响起,如金声玉振,似仙乐天降,声声直入心坎,令人杀意大减,弥勒教众人攻击为之一缓,似有一些迷惘之色,青龙门的人也有些惊疑不定,追得不是那么紧了。

逃命的人往往比追击的人更卖命,所以虽然听到令人震惊的琴音也没多加理会,反而借这机会跑得更快了。琴音一声声响起,却不知是从何处传来,这声音是如此空灵剔透,一尘不染;这声音是如此优美悦耳,令人想丢下一切屏息静听下一个音符。而那连串跳动的音符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令人杀意尽消。此时明明是下着微雨的初春寒夜,听到琴音的人却如沉浸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蓝天下,任那春风吹得遍体舒畅,不想再理会作何事……

追击的人都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连杀人如麻,状如恶魔的涅磐菩萨都止住脚步,呆呆地仰望天空,似乎想起了阵年往事;在他身边的郑百川眼神复杂,忽而怒火迸射,忽而又羞又惭啸发出,也是气势宏大之极,震得林内树叶纷落,细雨横扫。三个啸声各有千秋,冲击着琴音,想要把琴音压下去,但是如此惊天动地的啸声,却无法把琴音盖住。

来的自然是青龙门的第一代大弟子容天松、范天诲和朱天良,那么又是谁的琴音如此厉害?

琴音虽然没有被压住,却也受到啸声的不少干扰,涅磐菩萨和郑百川先后惊醒过来,却不知琴音从何处发出,于是也仰头发出怒啸声。这时琴音一变,“铮铮”之声如刀剑相击,似有千军万马迎面杀来,细雨落叶都如同暗器般向众人射去,修为低一些的都被割破衣裳和皮肉,并且捂着耳朵惨叫起来。

容天松三人带着啸声到了眼前,各出剑向落叶与细雨袭来的方向轰去,弹琴的人弹出攻伐之音,带了杀气,致使飞花落叶都被带动,终于被他们发现了所在位置,就在离他们不足百米的地方。涅磐菩萨发出一道剑气向那边炸去,郑百川丢出一团烈火,红衣道士中少数修为高反应快的也出剑向那边击去。

这么多人同时攻击非同小可,方圆数十米内被轰成平地,树木山石皆成碎末,琴音也在这时停了,但余音嗡嗡不绝,足有一分钟才完全消息。

琴音犹在耳,林内渺渺,早已无人,连五斗米教的人都已不知去向。几个高手凝神探查,远处有一些零散的脚步声向各个方向跑去,高手早已逃了,就是追上去杀一两个排不上号的人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人修为不下于我们,这一手琴技……天下独步。”容天松脸色难看之极,除了这四个字,他已经说不出更多形容词了。他转向郑百川:“郑道友可知此人是谁?”

郑百川摇头,“中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不过据说有七个狂士被称为竹林七侠,为首的嵇松乃是一代琴圣嵇康的后人,颇得《嵇氏四弄》神韵,琴技出神入化……贫道虽然没有听过,但量他一介狂生,只会服散清谈,卖弄才艺,绝对没有这样的修为,弹不出这样的琴音来。”

“琴圣?”青龙门的人对中原的事所知不多,近一百年的事就更不知道了,根本没听说过嵇康的名字。

“此人名嵇康,字叔夜,乃是“竹林七贤”的领袖人物,长得风姿朗秀,龙章凤姿,擅长书法,工于草书,文辞壮丽,学识渊博,为当代文坛之楚翘、玄学之典范。然而比起他的琴技来,这些都不值一屑,他的琴艺堪称举世无双。可惜他不肯出仕,不容于时局,被人陷害英年早逝,临刑一曲广陵散成了人间绝唱……”

容天松、范天诲、朱天良都对郑百川如此称赞嵇康有些不以为然,“琴圣”这两个字哪是可以随便叫的?他们的师父剑法天下第一,也还没称剑圣呢!范天诲问:“此人可会武艺?”

“他虽好老庄之道,常结交侠客高人,却没听说过他在武艺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容天松说:“那么肯定不会是刚才那人了,刚才那人修为比我只高不低。”

郑百川似乎对他们有些看不顺眼,微微冷笑道:“中原卧虎藏人,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自然还有弹得一手好琴的人。嵇康在万众瞩目之下被斩,至今已近百年,早已尸骨无存了,怎么会是他呢?”

容天松道:“那也未必,若他真是修道之人,弄个假身替死也是轻而易举。无论如何,下次见到这人,立即以真气闭住耳朵迅速把他杀了,看他琴音还怎么作怪。我们走!”

青龙门的人掉头就走,郑百川本来还想说什么,涅磐菩萨却挥手示意算了。“教主让我们做的已经做了,不必再多事。”

弥勒教的人朝北方走了,树林内又恢复了平静,夜色朦胧,春雨如纱,除了一地残枝碎叶和脚印,就象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建康闹得天翻地覆,特别是张道全与知秋子、竺僧朗的战斗,就是白痴都知道是仙人在大打出手。修道界高人几乎都不在凡人面前显露,更从未在如此多人的地方进行过如此壮观的战斗,世道真是乱了,人人都觉得要大难临头了。

城内的守军开始时虽然集结,但并没有参与战斗,这种战斗他们无法插手,他们更不知这场战斗是如何发生、为何发生的,所以除了天师道场和天师府被烧掉,五斗米教的人撤离时沿途的建筑和少数百姓遭了殃,其它并没有什么损失。至于皇宫内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不得而知,也没人敢去打听,无论是文武大臣还是黎民百姓,都关紧了门躲在家里,祈祷自己信仰的神灵保佑。

快天亮时,一切终于平静了下去,城内一平死寂,连往日此起彼伏的鸡鸣声都听不到了,也许它们也被吓坏了吧?

司马昱忐忑不安,但却一直没有勇气出去,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了,召集门人食客和家将,约有两三百人,整装衣甲,举着火把刀枪出门,他是建康军方的最高统帅,又皇上的叔公,皇亲国戚,不能不管皇宫内发生的事。

但是大门才刚开,大门外的黑暗中就出现了两排道士,个个穿着青色的道袍,胸口绣着红色的龙状图案,直是胆大妄为之极,连龙纹都绣到身上去了。

正中一个相貌不凡的道人徐徐走来,扬声道:“来者可是抚军大将军、会稽王司马道万?”

司马昱心里打鼓,硬着头皮道:“正是本王,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在何处仙山修练?”

“贫道容天松,乃青龙门掌门大弟子。五斗米教犯上作乱,把持朝政,横行无忌,世所不容。青龙门替天行道,拨乱反正,现已将城内和宫内的五斗米教党羽尽皆翦除,但太后和皇帝已被五斗米教奸徒所杀,朝中无人可主持大局。素闻会稽王德行彰丕,尊师重道,无论名望才学皆是皇室宗亲之中第一人,是以贫道敢请会稽王继承大统,稳定时局,以免黎庶遭流离动荡之苦,此天下仓生之望也……

司马昱头脑“嗡”的一声,几乎晕了过去,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事会从天而降,落到了他身上。其实这样的事在历史上屡见不新,总有强者夺权、造反、兵变之类,可是古代的皇帝是天子,是上天的安排,是民姓心目中的神,谁敢随随便便坐上龙椅?大多数夺到控制权的人都不敢直接当皇帝,于是要从皇族中挑出一人充当傀儡,过渡几年,树起自己的德望,这才迫使傀儡皇帝让位,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一直控制着皇帝行使着自己的霸权。

这样的皇帝大多不好当,也大多没有好下场,但毕竟是皇帝,只要你有实力,还是有机会做上真正皇帝的。多少人费尽心机想要得到这个位子,司马昱更是多次与皇位擦肩而过,失之交臂,对皇位的渴望比其他人更甚,原本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可是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心里准备,没有花费一丁点心机,皇位却找上门来了。

傀儡皇帝也是皇帝,司马昱哪里还有不答应的?周全胡扯他有当天子的命,想不到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