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从来没见过如此巨大的城市。

即使是瓦瑞夫时常挂在嘴边的珠宝之城鲁·高因，也远远不及。

绵延的城郭一眼望不到边，单单面向奎的这道城墙，就并排着数十座巨型城门。每座城门下往来的车马绵延不绝，进进出出的人流更如蚂蚁般黑压压聚成一团。

奎扫视着令人敬畏的巨城，喃喃道：“进城后该做什么？”

“啊哈，外乡人，进城第一件事，就是要弄到合法的居住证。”声音来自背后，奎回过头，正看见一个猥琐的地精。

“莫特，金牌代理人。”亮了亮挂在脖颈上铭牌，地精吸了口气，“外乡人，你看到的只是巴比伦的一半，另一半同等规模的城区在地面之下。虽然巴比伦欢迎所有人，但前提是你必须拥有一技之长。”

说着地精打量着奎伟岸的身躯，竖起三根手指，“我有三个地方可供你参考：码头、兽场、妓院。”

“请具体点说。”奎很有耐心。

“我先前说了，想获得本城的居住证，就必须证明你有用。所以我给你挑了三个地方，码头做苦力、兽场做斗士、妓院做男妓……”

正狂喷唾沫的地精只觉眼前银光一闪，脖颈顿时刺痛无比。一柄狰狞的军刀正架在他的颈上，释放着凛冽的杀气。

寒气从脚底板直入裤裆，激的两颗蛋蛋滴溜乱转。

“勇、勇士……其实我、我还有个提议。”地精登时就妥协了，“去炉灰酒馆，找耐奥拉姆……”

奎收起军刀，头也不回的向城市走去，只留下还在汩汩尿流的猥琐地精。

酒馆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不可能在城市富裕的中心区。果然，从一个流浪艺人的口中，奎打听到了酒馆的位置。

奎拒绝了马车夫的吆喝，徒步穿越城市，抵达边缘的贫民窟。他沿途很用心的看过，没发现异常。

不得不说，能虚幻出这么大座城市，化石魔龙的能力确实强悍。

‘主人，显然这是个游戏。提亚玛特建造这么大座城市，无非就是为了隐藏憎恨之柱。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那根柱子从城市中找出来。’莉莉莲娜为奎明确了目标。

‘无论什么游戏，获得最终胜利的秘诀只有一个。’奎掷地有声的说道：‘全情投入。’

贫民窟最不缺的就是热闹。

街道两旁的店铺虽不气派，却很实用。高翘的屋檐，敦实的石基，厚厚的杉木门梁钉满的红铜挂钩上，牵出一面面巨大的帆布帐篷，帐篷遮蔽的凉荫下，是堆满了各种货物的摊位。

沿街叫卖的伙计，正卖力吆喝着衣着并不光鲜却洋溢着喜悦的顾客。

长街的尽头，一只巨大的橡木酒桶耸立在三层建筑的屋顶，上面镌刻着奔放的异体字：炉灰酒馆。

侧耳聆听，低沉悠扬的酒馆小调正潜藏在吵杂的声浪下，慰藉着勇者饥渴的灵魂。

奎避开人群，走向酒馆。

酒馆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简陋。粗糙的墙壁，沉重的木桌椅，四四方方的吧台，没有美丽的歌者，热情的舞娘，只有打发时间的佣兵，粗鲁的酒鬼，肮脏的矿工和许多穿着像他一样的冒险者。

也有人主动找奎搭话，但多是想从他口中打听消息、物色伙伴或招募他。

奎找了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坐下，要了杯最便宜的黑麦酒。女招待嘟囔着离开，显然她没能从野蛮人的身上收获惊喜。

枯坐一阵，直到酒馆因他这个陌生人的进入，而紧张的气氛渐渐松弛。奎才向女招待挥了挥手。

悄悄在托盘上按下一枚金币，奎冲着眼睛暴亮的女招待轻声道：“我找耐奥拉姆。”

女招待一愣，随即借着续杯，凑过来道：“请给我个名字。”

奎正要报上自己的名字，却被血脚打断，‘主人，她要的是介绍人的名字。’

奎轻点下颌，“莫特。”

女招待眼中的戒备顿时消失大半，“原来是他，请稍等。”

直到奎将满满一大杯麦酒喝完，女招待才重新出现。“请跟我来。”

奎缓缓起身，尽量小心的避开喧闹的人群，走进酒馆的内室。廊道内的守卫嘻嘻哈哈的打着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但奎却感受到了数股笼罩自己的杀气。

推开守卫背后的门，女招待正提着矿灯，站在开启的暗门前。

“跟着我，小心头顶。”

正如地精莫特所说，巴比伦城有地上、地下城区之分。女招待手提矿灯，领着奎进入了地下城区。

坚硬的墙壁遍布着水气腐蚀的凹坑，许多地方还长满了苔藓，微微靠近些石壁，就能听见湍急的流水声。黑粗的排水弯管裸露在许多剥去石皮的拐角，奎随意的瞟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各种告示。

“第一次来巴比伦？”

漫长的路程乏味而压抑，或者是那枚金币的药效还在持续，女招待主动和奎攀谈起来。

“嗯。”

“你看起来并不落魄，又很谨慎，所以我猜，你是个惹了大麻烦的勇者，来巴比伦寻找庇护。”

“我的确惹了个大麻烦。”奎微微一笑，“那家伙长着五颗脑袋。”

女招待耸耸肩，“五颗不稀奇，我听说过九颗脑袋的怪兽。说起来，在这座奇迹之城，每天都有新奇的事情发生。待久了，你才会发觉，早就没什么东西能令人感到新鲜了。当然，金币除外。”

女招待直爽的回复很对奎的胃口，野蛮人笑道：“曾有人告诉我，名声比金币更重要。”

女招待停下脚步，回头一笑，“所以你才要见耐奥拉姆。”

奎不由追问，“除了能给我巴比伦的居住证，关于耐奥拉姆，你还能告诉我多少？”

女招待默默往前走了一段后轻笑道：“他也是个大麻烦。”

奎和器灵的记性都不差，但谁也没记住从酒馆通往目的地的路。复杂而庞大的地下网络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几乎没有区别。就连那些刻满告示的弯管上的内容也千篇一律。

最多出现的几个词是‘器官’、‘合格’、‘折扣’和‘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