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洞房花烛红泪空流
作者:铃兰轻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94

千忙万忙,终于迎来二宝大婚的日子,薛王两人自是不说,贾母脸上也有笑意盈盈,就是各房的丫头都喜笑颜开,一大早起来忙碌。整个贾府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人声鼎沸、说不完的热闹,道不完的风流。独宝玉跟不相干人似的,一言不发的任袭人麝月忙上忙下。一时凤姐打发人来催:“吉时快到了,袭人姐姐快送二爷出去。”袭人忙把宝玉送至二门,茗烟已带了小厮在门口等着,因薛家就在贾府后院,并未骑马,只抬了轿子在后面跟着。

薛家打听贾家出门了,忙吩咐鞭炮响起来,又有丫头婆子撒钱讨喜,满院顿时更热闹起来。宝玉刚转过弯,就有喜娘、十全婆子等回话,薛姨妈忙迎出来,却见宝玉脸上无半分喜色,也无吉言好话,十分不喜。喜娘忙道:“亲家太太大喜了,贾家二爷无论模样、富贵、根基都是一等一的,又有娘娘赐婚,真是喜上加喜,我这么多年也算见识了。”薛姨妈顿时觉得脸上无限光辉,忙笑着向内让道:“托娘娘的福,快进来喝杯喜酒。”又想着宝玉向来是有些左性的,恐闹上来更伤脸面,只略嘱咐了两句,就让薛蟠送宝钗上了轿子,远远看着轿子走了心里也算放下一件大事。

不说大礼如何热闹,来往的宾客有恭喜祝福者、羡慕嫉妒者、窃窃私语者,都掩盖在烈火烹油的盛景之下。直至深夜宝钗方到新房得空歇歇,莺儿随侍在侧,屋里只有喜娘陪伴。直到三更时分宝玉方醉醺醺的撞进门来,袭人麝月一边一个尽力扶着:“二爷,小心脚下。”“二爷,慢点儿。”小丫头们在后面拿着烛火。

莺儿忙迎过去,三人合力将宝玉服到床上,却见宝玉盖头都没揭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任袭人莺儿怎么叫喊推搡也未动一下。袭人只好打发走了喜娘,将床上的红枣、桂圆之物收了起来,对宝钗小心道:“今晚二爷高兴喝多了,请二奶奶多多担待。明儿二爷肯定向奶奶赔不是。”

宝钗僵了僵,自己揭了盖头,淡淡道:“这也没什么,难得二爷高兴,你们服侍我卸了妆就下去吧。”莺儿急了,刚要说什么被宝钗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在心里暗自替自家姑娘不平。莺儿服侍宝钗梳洗过了,又换了大红的中衣,细细将如云的黑发编了辫子垂在身后。袭人服侍宝玉换了衣服方同莺儿到外间睡下。

宝钗见他们走了方起身对坐在梳妆镜前,大红的喜烛照着镜中明艳圆润的脸庞恍若杨贵妃在世,连宝钗也自羡压倒牡丹、比过芙蓉。可是再好的花也是空对红烛,惜花人早已酣睡入梦。宝玉恐怕是不想对着这非他所愿的人吧,任她端庄大度也控制不住汩汩而出的泪水,如清澈的溪流划过干净的山石,又怕明日被人看出倪端,忙拿香巾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哭了一会儿,宝钗起身和衣躺在宝玉身侧,呆呆看着花烛红泪流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按规矩新婚夫妇去上房敬茶,贾政虽对这些事向来不上心,今日看着儿子娶了媳妇心里也喜欢,遂嘱咐宝玉道:“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不可像往常一样没个分寸理法儿,很该好好读书早日挣个功名,也不枉娘娘费心劳力了一场。”宝玉唯唯称是。王夫人忙道:“媳妇儿最是知书达理的,必能多劝着宝玉上进,老爷宽心为是。”贾政点头。王夫人又对宝钗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既然嫁了过来,就是一家人了,只要好好孝敬公婆、服侍夫婿、和睦妯娌,我们也不会委屈了你。”宝钗忙答应了。

一时贾政出门,王夫人引着夫妇二人到贾母房里请安,此时众姐妹都围在贾母身边等着看新媳妇儿,只听小丫头打帘子报道:“太太来了,宝二爷和宝二奶奶来给老太太请安。”众人知道是王夫人引着新媳妇过来了,都站了起来。王熙凤忙迎到门口,张口就道:“给太太道喜。宝兄弟娶了媳妇儿,太太也可以安享清福了,就连我也可以卸下担子了。”王夫人眼神闪了闪,笑道:“你这泼皮就想着躲懒,真真会给弟妹做榜样呢。”说着进门笑道:“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大喜。媳妇儿领着儿子媳妇儿给老太太请安。”

早有小丫头铺了大红毡子,宝玉宝钗忙上前跪地行了大礼,奉上新泡的茶水,贾母看着宝钗身穿大红金边富贵牡丹夹袄,下着石榴红花枝棉裙,一支金凤展翅凤钗端端正正的插于新妇云髻上,凤口含的圆珠低垂于眉心处,更显得宝钗唇红齿白、腮娇眉秀。再看宝玉只简单穿了件暗红紫边长衫,着金边祥云衣带,与宝钗一处也是郎才女貌,很是登对。贾母心里也喜欢的紧。笑着喝了孙媳妇儿茶,包了两个厚实的红包,向王夫人道:“太太也喜,我们都喜。”又转头嘱咐他们夫妇道:“宝玉娶了媳妇儿,不可再牛心左性儿的。孙媳妇儿也不是生人,贾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既然成了亲就谨守做人妻的本分,上敬公婆,下敬姑舅,方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宝钗忙叩头答应。

按规矩新媳妇需给在座长辈以及姑舅敬茶方算礼成。刑夫人笑着接了茶,静静喝了也没说什么。探春接过茶笑道:“宝姐姐大喜,以后就是二嫂子了,这茶我生受了。”宝钗脸上红云更深了些。惜春淡笑道:“二嫂子终于得偿所愿,恭喜宝二奶奶。”宝钗低头不语,只拿茶敬与黛玉:“林妹妹请喝茶。”黛玉忙接了,笑道:“宝姐姐大喜,以后又多了个二嫂子疼,我可是有福了。”贾母笑道:“可不是,从前是姐妹,这以后就是姑嫂了,不过也该像原来和睦才是。”众姐妹忙答应了。

宝玉自赐婚后就很少见着黛玉,每每去潇湘馆也被黛玉已各种理由回避了,即使在贾母房里也很少见着她,心里苦闷不已。现在听见黛玉的声音,早已忘记贾母王夫人在座,只痴痴念道:“林妹妹可好?”黛玉一愣,看王夫人神色不愉,心下暗暗懊恼,淡淡道:“谢宝二爷记挂,黛玉一切都好。恭喜宝二爷大喜。”宝玉看她似有恼色,心下着急,猛上前就要抓她,“林妹妹……”,凤姐忙拉住宝玉,笑道:“宝兄弟就是心善,即使成了亲也不忘姐姐妹妹们,只是我这个二嫂子是入不了眼的了。”说着拿了帕子佯装擦了擦眼泪。

贾母笑道:“你快打住吧。宝玉媳妇,给你琏二嫂子也端杯茶,看着她辛劳操心大礼的份上。”宝钗羞笑道:“二嫂子请。”凤姐忙接了,抿了一口转身给了平儿,拉着宝钗的手道:“你要谢我可不能一杯茶就算了的,这一大家子以后还请妹妹多多费心呢,我终于盼到出头日了。”贾母指着凤姐对王夫人道:“你看看,你侄女在欺负你媳妇呢。宝丫头刚嫁过来,屋子还没睡热呢,就被她拉着分派去了,你是姑姑兼婆婆的,可要公道均匀方能服众的。”

王夫人笑道:“可不是呢,总不能说我只疼媳妇不疼侄女了,少不得让宝丫头为凤辣子分担分担才是。”凤姐脸一白,看向贾母,贾母笑道:“你这婆婆也不知道疼新媳妇儿,可怜宝丫头刚嫁过来,宝玉屋里又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帮着,正没头绪呢。你不说找个人给她分担,还劳累她不成?宝玉媳妇,今儿我做主了,你就好好服侍宝玉,其他的也不用操心,将养着身子早点让我抱上曾孙才是大事呢。”王夫人本还要说什么,一听到子嗣也不好说了,只好附和道:“还是老太太看的明白,媳妇竟是愚了。宝钗,子嗣是大事,可要上心着些,太过劳累也不好生养。”宝钗只好红着脸点头答应,转头看向宝玉,却见宝玉径直到贾母身边坐了,独留她站在正中。

贾母搂着宝玉,摩挲着他的脖子,笑道:“都成亲了还这么着,也不怕别人笑话。”宝玉笑回道:“孙儿成亲了老太太就不疼我了吗?那孙儿宁愿陪着老太太。”贾母见他这样说,面色上也没了往日的不快,以为他想开了,心里大喜,忙搂着道:“我的心肝,还是你疼我些。不比凤丫头净知道盘算我的体己。”凤姐听了,叹息道:“唉!我是没人疼的了,提鞋都赶不上了。”众人大笑,刑夫人笑道:“可是说我呢,过来我也搂着你。”凤姐一愣,心思也是通透的,忙过去道:“还是婆婆疼我,不嫌弃我人小不经事天天不知好歹的。”王夫人眼色一沉,其他姐妹也暗叹他们婆媳,独黛玉微微冲凤姐笑了笑。

一时李纨带着贾兰过来请安,福礼道:“今儿宝叔大喜,恭喜老太太、太太。”贾母道:“你也是好孩子,可怜这么多年的,今儿也在这里陪我老婆子吃饭。”

凤姐忙问贾母怎么摆,贾母道:“今日人齐全,又是好日子,都听我分派。宝玉和媳妇儿跟着二太太,珠儿媳妇也过去。凤丫头伺候大太太,他们姐妹跟着我吃。”凤姐忙吩咐传饭,宝钗前去帮忙,凤姐忙把她按下,道:“你快歇会子,好好享用几天吧。”王夫人也道:“宝丫头,等过了这几天再立规矩,以后有你忙活的呢。”宝钗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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