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盘算着如果许佑安现在出门，不堵车的话要过多久才能到C大，忽然听见屋里我妈中气十足的一声呵斥。

就两个字。

“离婚！”

我知道我爸一定被我妈给拿下了。

拒我刚站起身来，做好万全的心里准备去劝架，那扇无辜的房门就被赵岚女士摔开了，她背对我叉着腰站在那里，越过赵岚女士，我看到我爸沉默地站在对面，似乎有些垂头丧气地样子，不再像从前那么笑眯眯的，和蔼得让他的学生都可以拍着他肩膀叫他老毕。

看着我爸颓然站在光线背面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点心酸。好像他顶天立地地站在我面前站了一辈子，终于有一刻他似乎很累了。

赵岚女士气势汹汹地站在他面前。我承认这是她一贯的作风。我之所以会感到有些蹊跷，是因为我妈指向我爸鼻尖的手指都在颤抖，抖啊抖啊抖了好长时间读没有抖出一个所以然来。

瓞虽然我站在她的背后，但从她手指抖动的幅度不难看出，她的嘴唇一定也在抖。

我知道事情大大的不妙了，连我妈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赶紧上去扶住她的肩膀，我说妈，妈，咱有话好好说。

一般这个时候赵岚女士肯定一甩手特别不耐烦地说，“这没你事，别在这给我碍事！”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是好像很无力一般地将全身重量都压到我身上，压得我一个措手不及差点栽倒。

我求助般的望了我爸一眼，其含义是希望他们二人能抽空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生平第一次，我爸有些躲闪的，迅速移开了视线。他仍旧垂手站着，看上去想要走近我妈又有些忌惮的样子。

我一边扶着脆弱的赵岚女士一边安慰她，我说妈有什么话好好说，咱们先到沙发上坐着。

我妈忽然抬起眼睛看着我，两眼泛着泪花。不得不说，一向强悍的赵岚女士突然对我展露出她女性柔软的一面，我还是很正气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然，你先出去……”一向声如洪钟的赵岚女士似乎用尽浑身力气才挤出这么几个字，“我……我要和你爸谈谈，好吗？”

我妈竟然开口征求我的意见，印象当中她有多久没这么跟我说话了。我妈这人永远活得特潇洒，跟个女大王似的，在家除了会对我爸颐指气使，就是对我颐指气使。好多年了，她仿佛用用不完的经历和数不尽的看不惯我和我爸的地方，以至于我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笑起来眼角还有神采的赵岚温柔起来是有多么的风华绝代。

我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在一旁木讷地站了良久显得十分没有存在感的我爸突然说话了，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格外飘渺，虽然目光落在我身上但似乎注意力并不在此，“然然，你在这陪着妈妈，我出去。”

我爸竟然就这样当着我的面忤逆了他老大的意思。

他走过我妈身边的时候忽然说，“别牵累孩子。”说完就掩上门出去了。

我爸一走，赵岚女士就仿佛再也坚持不下去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卧室的床上。床头柜还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那时候我大约十来岁，刚要小学毕业，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五官都挤在一起。而我妈和我爸相互依偎着，赵岚女士还摆了一个特别土俗，一看就是他们那年代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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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妈”。

我妈没看我，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过了一会儿又猛地抬头看我，我因为一头雾水，所以一直盯着那张全家的合照，于是成功将我妈的注意力也转移到那张照片上面了。

眼看赵岚女士伸手去拿相框，我连忙作势阻止。她和我爸刚吵完架，看着照片上他俩笑得那么温馨甜蜜的照片肯定气不打一处来。我怕我妈干傻事，比如摔个相框啊一哭二闹三上吊啊什么的。

非常出乎我意料的是，赵岚女士竟一手举着相框，举到面前来，一手轻轻地摩挲起那张相片。我妈真是老了，指节也有了皱纹。记得小时候我妈老是特爱指使我洗碗，还不允许我抗议。每次她都会跟我说，我姥姥总说她手长得好看，手指又长，又白皙，如果沾染太多化学洗剂，会毁了她那双手。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没再碰过水池里的碗盘，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赵岚女士终于默默地承担下了以伤害手指为代价的洗碗重任。

岁月真的不饶人，连她年轻时候最引以为傲的地方都没有放过。就这么静静地流淌，痕迹一点一点攀上生命的每一寸。

赵岚女士指尖轻轻划过照片里我的脸，然后终于落下泪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跌在玻璃相框上，汇成一滩水渍。

我忽然面对着这个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感到不知所措。我宁愿她跳起脚来跟我较劲，看她骂我都比看她哭还叫我好过一点。

从前听说谁谁父母吵架拌嘴，急的时候还抄手打人，我都觉得特不可思议。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是无坚不摧的一家人，我以为我爸我妈这辈子都将要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显得我特别多余。可是哪有这么天衣合缝的两个人呢，我隐隐感觉到这回发生了什么大事。具体是多大的事我一时还拿捏不准，总之是大到足够令我爸和我妈都感到伤心的事。

我想，如果他们两个人伤心，我也一定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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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Roberson89的荷包余惜的花花~~~虽然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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