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大人，可还有什么遗言吗？”

正殿内，皇帝这一次没有丝毫的玩味，而是正襟危坐在龙椅上，殿内列着朝廷大多数重臣。

“罪臣……无话可说……”

司徒则重重地低下头，被御前侍卫拖了下去，造反这种事处理起来最简单了，就是咔嚓一刀，然后枭首示众，被鸟雀啃得以后谁都不敢再造反了。

皇帝已经坐了两个时辰，腰背都有些发酸，轻轻转了转脖子，表情依然严肃地骇人。

该下一个了。

“司徒玧杰，你伪造兵符，假传旨意，意图谋反，滥杀平民，你可知罪？”

“臣……臣何罪之有……”司徒玧杰跪下时已经抖得如筛糠一般，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家父刚才也向皇上您说清楚了，家父造反，与臣无关呐！”

“是吗，”皇帝向后靠了靠，却也没有挨到那雕着龙纹的椅背上，“那造反这一条和你无关了，滥杀平民这一条，你可否有什么辩白？”

“臣……臣…臣听闻……程家要行刺圣上，臣……臣一时心急，这才……”

“这样啊，你一人之词，如何让朕信服？”

“臣……皇上！微臣对您一片忠心呐皇上！”

皇上对这句话反倒很受用地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有着几分危险的意味，“爱卿莫急，你夫人当时也在程府，不如请她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司徒玧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当时给家兵们下的命令明明是一个活口都不留，程锦苒怎么会活着。

比起扶着，两个小太监更像是押送着程锦苒从大殿门口至殿中跪下，灰色格纹的洋装撕坏了一个袖口，可发髻依然服帖地梳着，没有凌乱半分。

“民妇司徒程氏，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司徒玧杰的夫人？”

“正是民妇。”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皇上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司徒玧杰急匆匆地打断了。

“皇上！她一介女流的话怎可信！”

“夫君，我书读的不比这殿中的大人们少，西洋人都尊我才学渊博，我的话，怎么不能信了？”

程锦苒镇静地凝视着慌乱无措的司徒玧杰，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别担心，有我在。

司徒玧杰只得颓然继续跪着，额头上已经密布了一层豆大的汗珠。

“皇上，程家太太今年重阳就有联合摄政王行刺您的打算，后来此事不了了之，程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您大可派人去查程家的账簿，程家拿到了今年朝廷的御酒订单，进账不下数十万两，可账本上却有几十万两的空缺，荥阳城军械库恰好就往京郊运送了如数的军械，程家造反之心在前，民妇的夫君为了保护圣上周全不惜大义灭亲，如此忠心的臣子若是惨遭牢狱，那岂非是伤了天下忠贞之士对皇上的一片赤诚。”

程锦苒恭敬地叩拜下去，那不卑不亢的语气三言两语把缘由解释得十分圆满，引得朝中大臣纷纷议论，从未见过如此上得厅堂的女子，又感慨司徒玧杰果然是对皇上忠心耿耿连亲眷都能痛下杀手。

“御酒订单？那朕还真是幸运啊，这程家万一在给朕的酒里下了点什么，朕可就横竖都是一死了。”

龙椅旁立侍着的太监心里暗笑了一声，新帝滴酒不沾，这只不过是又一句引司徒玧杰上钩的话罢了。

小太监看司徒玧杰把头叩的咣咣山响已经快要头破血流了，这才俯身说道，“皇上，程家的御酒订单前几日就已经退回给了朝廷，预支的官银也都尽数退还了。”

这句话让司徒玧杰霎时停下了动作，鲜红的血顺着额头缓缓流下直至鼻尖，滴在温润光泽的大理石地面上。

“这么说，司徒玧杰你这算是诬陷啊，滥杀平民这一条朕没冤枉你，然后还有什么来着？伪造兵符是吧，这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臣……臣……”

司徒玧杰的那张脸虽然蒙了血渍，但还是不失俊朗，只是那眼中没了往日里的高傲，慌乱地四下里看了看，做了最后一个决定。

若是世间的女子都知道了司徒玧杰这样的男人，那估计天下女子都不会再对容貌英俊的男子倾心了。

这世上最后一个想要保住司徒玧杰的人，却被司徒玧杰当成了垫脚的最后一块石头。

“皇上！兵符是，是程锦苒她仿制的！这，这杀了程家人的主意也都是她给我出的！她娘家对她不好，她心生嫉恨就，就怂恿我……”

司徒玧杰指着程锦苒的手没有半分迟疑，笔直地戳向程锦苒的方向，甚至没有多看程锦苒一眼。

程锦苒依然笔直地跪着，可眼中的沉静化成了水，直至滚烫着滴落了下来。

“就是她！这个贱人心怀牝鸡司晨之心！皇上……臣……”

“够了！”皇帝拂袖大怒，“司徒玧杰！你妄为人臣！竟把罪责都推倒一个女子身上！你条条罪责都按律当诛！”

“皇上……”司徒玧杰好歹也是年近而立的人，被十九岁的少年震的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那少年穿着龙袍，手里捏着能取人性命的权力。

“拖下去，陪他老父一起去喝孟婆汤，司徒程氏受到了惊吓，带到后殿去传太医照看。”

司徒玧杰被侍卫拖了出去，到了门外还在胡乱呼喊着，群臣怜悯地看着还在地上跪着的程锦苒，程锦苒的腰身不再挺直了，老妪般佝偻着头颅低垂，双眼无神地放空。

许久，却发出了疯癫的笑，听着便格外地瘆人，前仰后合地笑到没有了力气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垂下的发丝还沾到了些许刚才司徒玧杰滴下来的血。

两个小太监面无表情地上前把程锦苒拽了起来，连拖带架地把程锦苒弄了出去，皇帝这才又清了清嗓子，开始这场闹剧的收尾。

“司徒氏一族心存谋反，朕念司徒则侍奉先帝多年，不忍加以极刑，赐尸首可以归回本家，司徒玧杰枭首示众，司徒一族男子皆庶极边，妻女没为官奴。”

群臣俯首称是，有了司徒一族做例子，从此再想要谋图皇位的人，总是要先想想今日的这只出头鸟是怎么被打的，再想想司徒玧杰被悬在菜市口的那颗人头，便再也不敢有这想法了。

月儿和程昴在后殿等了半个时辰，最后等到的，却是疯癫的程锦苒，扑到程昴身上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都是我，哈哈哈哈，都是因为我，我是个贱人，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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