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连您也觉得俺是个废物吗？”
秋生一句话，屋子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几分。
“秋生，娘不是那个意思……”
“俺这身体不知何时能好，有可能以后就是个废人了，俺现在连拎起一坛子酒都是问题，俺还能干啥？”秋生颓废的低吼。
自己的娘在饭桌上被二娘挤兑，都是因为他太不争气。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秋生却还是红了眼眶。
少年的脸上，写着太多的不如意，李氏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秋满川见母子僵了，冲着秋生言道，“秋生，你咋跟你你娘说话呢？你娘那是为你好，怕你累着，你这身子骨还没好呢，累着更不好了！”
秋生倔强的深情，与其说在闹脾气，倒不如说他是在和自己赌气。
他气自己保护不了娘，保护不了小玉，他气自己没出息，根本不是小玉的良人，他气自己这副身体，手不能拿，肩部能提，只能靠别人照顾，他气自己处处不如人，处处受人挤兑……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麻木了，不在乎了，可如今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
他是太在乎了，尤其在小玉面前，那种无力感更盛。
李氏也能体会儿子的辛苦，若不是当年十月怀胎生了病，生了秋生连口奶水都没有，秋生也不至于身体如此不好，这又受了那样重的伤，心里肯定不好受。
“秋生啊，是娘不对，娘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累着！”
“怕俺累着，怕俺这个，怕俺那个，你可知道俺心里想啥呢？你可知道俺心里的苦闷？”秋生不想被看成一个病人，一个无用之人。
平时懂事的少年突然发了火，让李氏都跟着愣住了。
“秋生……”李氏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一直没说话的苏钰忽然哼笑了一声，一双明眸看向秋生，脸色严肃，语气更是好不到哪里，“行啊，秋生，你长本事了！去了镇上几天，别的没学会，到学会了一个不懂好赖了是吧？”
秋生没想到小玉这样跟他说话，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小玉……”
“小玉什么小玉，你应该管我叫嫂子！三婶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就是让你这么报答的？好啊，你不是能耐么？你不是厉害么？那你自己收拾，我们正好落个清闲！三婶，我们谁也别帮忙，就看着他收拾！”苏钰一点儿不留情面的斥责。
李氏与秋满川都觉得秋生就是闹了点儿小脾气，没想到苏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秋生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那句应该“应该管我叫嫂子”的话，彻底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倔强的少年，赌气的低头开始收拾碗筷。
李氏要上去帮忙，却还是让苏钰拦下。
本就没干过这些活的秋生，端着碗筷，一只手臂还要拄着拐杖，行动不便可想而知。
可秋生就是拧着，就是硬撑。
只听哗啦一声，手上端着的盘子应声掉在地上。
碗片四溅。
“啊……”秋生低吼一声。
为自己什么都干不好而恼火不已的蹲下身去。
“现在好了？碗筷打碎了，一会儿奶奶回来要教训的是谁？不是你，不是你这个秋家的孙子，是你娘你知道吗？口口声声的孝顺，你可做了一件让三婶省心的事了？你以为到时候奶奶打你娘的时候，你扑过去拦上几下就是孝顺了，你更应该做的是自己努力，立了门户，让谁都不敢欺负你娘才对，你这样自怨自艾有什么用？”苏钰声声责备，就像一个个的巴掌打在秋生的脸上一般。
少年脸羞臊的发红，却也撂不下这个面子。
李氏知道苏钰的话有道理，却还是心疼儿子，“小玉，别说了，别说了！”
她这个做娘的，怎会不知儿子心中的委屈。
那么小就没有了爹护着，跟着她这样一个没本事的娘处处受人欺负，这孩子可怜啊。
“不说？他能长大吗？连我都懂得道理，他这么大了不懂？”
秋生脸一下红到脖子，无地自容。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小玉训斥的连一句回嘴的机会都没有，而他更知道的是小玉说的都对，是他自己不知足。
“娘……俺，俺也不知道咋了，俺对不起您！”
本来含泪的李氏一听这话，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秋生啊，娘知道你心里的苦，都是娘没本事，没能护你周全，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啊！”
“娘……”
苏钰给秋满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悄悄走出了灶房，让他们母子说说心里话，秋生的苦闷便可以缓解很多吧。
出来后，苏钰喊住了秋满川。
“谢谢你啊四叔，帮我说话！”
“谢个啥，又不是外人！”秋满川一笑言道。
月色下，这个穿着粗布长衫的汉子笑的温暖，仿佛身上都镀上了一层美好的光晕。
苏钰与秋满川认识也不长时间，却总觉得他是个有心思的，不似公爹那般老实优柔，也不像二叔那般刻薄小气，自有一股子大家的风范，只是被这粗布衣裳掩盖住了而已。
“我知道四叔是想帮我，每天跟着您送葡萄，就不必在家受欺负了！”苏钰感激的言道。
她不在这几日，葡萄照样送，且秋田眼看着要去苏源斋当学徒，这样联系起来，看来是秋田搭上了顾家的什么人，才能有如此顺利的事情。
所以，其实送葡萄也不是非得她苏钰不可。
不管怎样，秋满川是真真的帮了她的大忙，这个情，她记在心里。
……
次日，苏钰起了个大早。
从草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便看到秋满川早已经起来正在套车。
“四叔，起这么早？”
“小玉起来啦，今儿立秋，俺想着早些去镇上送葡萄。”
苏钰是原先也搞不清楚这些节气，一般都是养父说该吃啥了，她就跟着吃。
这在古代，恐怕立秋这种节气也是有些讲究的。
苏钰笑嘻嘻的走过去，边帮忙边问，“那今儿我就能跟着您一道去镇上了？”
“那是自然啊，昨儿俺不是都和你奶说好了么？”
“太好了！”苏钰高兴的喊了起来，“那我去洗漱一下！”
“哎呦，啥事儿这么高兴啊？”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西厢房传了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