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乔白消息的同时，季老大的消息也散发开来。

曲先生为首的一派和季老大一派争出了结果，季老大忙着善后补救，再顾不得找李疏麻烦了。

李疏终于暂时放下心来。

而以后李疏余生再也没有见过乔白了。

直到许多年后，他在疗养院陪安轻期间，再次听到了乔白的消息。

那时安轻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疗养院建在湖的对岸，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无边碧水，干净透彻，盈盈润润，如同最纯粹的翡翠。

风隔水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气和淡淡的花香。

安轻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从太阳升起，一直看到日暮黄昏。

日光在湖面洒下一点一点细碎的光芒，随着水波荡漾，水波渐渐染成了昏黄色。

李疏在黄昏时刻，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还带着外面未消的暑气。

他走上前来，俯身吻安轻一下，又直起身来，一边脱外套一边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安轻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转：“今天去外面转了一圈，感觉还好，也没觉得累。”

李疏解扣子的手停了一下：“去哪里转了？”

安轻一笑：“你紧张什么？我没往山上走。就在花廊那边走了走。周围都是草木，一点也不热，舒服的很。”

李疏脱下外衣去洗手，安轻隔着门问他：“对了，你不是说乔白的事有消息了吗？”

李疏甩掉手里的水出来，一边给她削一个苹果，一边回答：“不是乔白，是她原来那个男朋友，姓曲的那个，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他怎么了？”

“当初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娶别人，乔白为什么悄悄出国吗？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落马了。除了正式通报的问题，还有许多花边新闻。我听说，他在性癖上，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安轻越发被勾起兴趣来。

“只是传言，具体几分真假不知道。说是他家里，搜出很多照片来，都是未成年女孩子的。不过都是悄悄这么传的，正式的说法肯定得不到了。”

“竟然这样。”安轻吓了一跳。

她眼前浮现出当年乔白甜蜜的眼神来。

可惜乔白早已远去无踪。

“乔白发现了他的秘密，怕他追究，就赶紧办了移民躲远了，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李疏声音低沉的回答。谈到这个问题，想到乔白孤身飘零异国，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安轻安慰他：“往好的方面想，幸亏乔白早早就离开他了，否则这么变态的人，不知道乔白在他身边久了，会发生什么。你也不要太担心乔白，乔白那么厉害的人，在哪里都能活得好的。”

李疏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安轻向后依偎到他怀里。

他们一起看着对面水天一色的壮阔风光。

橘红色的云朵层层叠叠，涂满了整个天空，向着湖面投坠下来。日光在云层罅隙泄出，让天空半亮。

安轻感叹道：“好美啊。”

李疏吻一吻她的头顶。

安轻的头发松松的扎着，有几缕卷曲在耳边，李疏顺手帮她放到了耳后。

安轻却轻轻喟叹：“我是不是有白头发了？”

李疏的手指顿了顿，仔细看去，她原来乌黑发亮的发间，竟已经夹杂了霜雪。

他不直接回答安轻的话，却说：“我的鬓角都已经发白了。我总是比你先白头的。”

安轻笑了：“我们一起白头。”

可惜不能偕老了。这句话她不忍心说出。

她转头说起来其它闲话：“我今天上午，忽然想起汉武帝和李美人的故事来。”

“什么故事？”

“就是李美人临终前，不肯让汉武帝看到她的脸，怕皇帝最后对她的记忆，是丑陋的病容。”

“怎么想起这个了？”

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而且他听到临终前三个字，心就不由颤了颤。

安轻除了多年前第一次知道自己寿数难久时提到死这个字，以后多少年，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和死有关的话题了。

即使她突然发病住进了医院，即使她出院后又进了进了疗养院，她也从未在李疏面前说过这些不详的字眼。

李疏不安起来。

安轻却语气平静，好像只是随意闲聊一样：“没什么，我就是忽然想到这个故事，我好像想到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李美人为什么不敢让皇帝见到她不好看的时候，因为她知道帝王薄情。可除了这个，李美人本身也不愿意被人自己衰弱难看的模样吧。”站在病人的角度，她才明白过来。

李疏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安轻你说错了。人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是不会觉得她有难看的时候的。”

安轻笑了：“李疏，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我知道我难看了，你也不会嫌弃的，我知道的。”

李疏不说话。他还有许多话想说，却都说不出口来。

安轻却背对着他静静开口了：“李疏，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别太难过。”

李疏仍旧不说话。

安轻眼眶湿润，却没有落下泪来，她背对着李疏，仍旧语气平静：“当初我妈妈去世时，我纵然刻意不去想，可心里失去什么的感觉，还是难以消失。明明那个人就不在了，你以前可以见到她，现在见不到了，如何刻意回避，还是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李疏把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安轻回头温柔的摸摸他的头顶。

“后来在我妈妈的葬礼上，李微告诉我，我妈妈会在天上看着我的。我就用这句话支撑了自己好久。我告诉自己，人死了也许还是有灵魂的，我们不知道他们，可他们仍旧能看到我们。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鬼故事呢？想到妈妈仍旧能看到我，也许我和她仍旧用不同的形式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没那么伤心了。”

李疏轻轻叹息。安轻母亲汪云子去世时，他们还未走那么近，他那时也无从安慰她。

那时陪在她身旁的，是关桥月。

“后来关桥月死了”，安轻终于提到了关桥月：“我觉得自己完全撑不下去了。但是靠着小觉，靠着为关桥月报仇雪恨的念头，我还是撑了过去。”

李疏“嗯”一声，还是不接话。

“后来我常常想关桥月妈妈和我说的话，人活一辈子，也不过匆匆几十年，快得很。他不过比我们早走了一段时间。人都是要死的，李疏。”

李疏抬手捂住了眼：“安轻，不要再说了。”

安轻回头，轻轻拿下他的手来，亲吻他的眼睛。

她湿润的吻落在他潮湿的眼睛上。如一朵花瓣坠落，无声又温柔。

她直起身子来，注视他的眼睛：“李疏，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不会彻底消失。”

就像她无法、也不可以忘记母亲和关桥月一样，记得就可以了。

不需要刻意怀念，只需要记得。

人活在世上一日，每分每秒都是要往前走的。被拉扯着停滞或后退殊无意义。

李疏终于落下泪来。

——全文完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