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联系邢城合作，多数是发邮件，由他们这边团队筛选过后，再与对方进行洽谈。

更重要一点的项目或者说来头比较大的合作方，会先直接给廖凡坤打电话。

邢城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圈内会在这么大晚上给他打电话的朋友屈指可数，更别说不打电话只是用短信联系的人。

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发来短信的人是谁了。

邢城猛的睁开眼睛，却半天没有动。

廖凡坤竖起耳朵，就等着邢城看过之后能有什么反应，结果人家可到好，压根就不看。

“不是啊。“廖凡坤没忍住，转过脸，问道:“这么多年，你不就是等着他来主动联系你吗？现在这是——不敢了？“

这可真是稀奇啊，这个大爷强势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类似于迷茫的表情。

邢城反应过来，低下头，像是在遮住脸上的表情。

他拿过手机，屏幕已经暗了。

“快打开看啊。“廖凡坤催促道。

邢城:“……这是我侄子吧，你慌什么？“

邢城看似镇定的解锁，手机界面已经自动跳到短信界面。

“二叔，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好看，我很喜欢，我拍了一张，你应该也会喜欢吧。“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

邢城鼓捣了一会才把这张照片存下来。

他平时很少玩手机，甚至于对一些基本操作都不太熟悉。

在相册里把照片看了一会，邢城摇下车窗，探头往外瞅了一眼。

廖凡坤被吓到，声音都大了不少:“喂！大哥，你就算高兴也能不能悠着点，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危险吗？我可不想明天在社会新闻头条上看见你的名字。“

邢城坐回来，被这么吐槽也不生气，要是平时，他早就一个冷眼瞥过去了，

邢城淡淡说道:“栖城看不到月亮。“

栖城能看到就怪了。高楼大厦，常年雾霾，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廖凡坤听他这么幼稚的委屈，不客气地笑出来，“这个问题你应该要请教环保局和雾霾观测中心。“

看得出来邢城心情很好，廖凡坤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

这些年，邢城不是工作就是浅眠休息，整个人都像是上紧了的发条，崩紧了的弹簧。

再说他那个身体，他真怕哪一天邢城会突然坚持不住，要是六年前的情况再来一次，他可不知道邢城还有没有那个运气活下来。

现在难得见他说话，自然要让他多说一会。

就这时，邢城手机又响了起来。

廖凡坤挑了下眉。

“二叔，这段时间我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想了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当年离家出走，确实是我冲动了。但是请您原谅我，我想我应该还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站在您的面前，请您原谅。“

“嗬！“廖凡坤这次是真惊讶了，他还以为那孩子不过就是在今晚被气氛一烘托，就想起邢城这个唯一的亲人来。

现在一看，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邢城把这条短信看了又看，面上没什么表情，因此，也看不出他心里再想着什么。

不知道他是在高兴，还是在生气，不知道他是真的如表现这般平静，还是其实很难过。

就连廖凡坤和他搭档这么多年，也看不出。

廖凡坤知道两个人在何亦度的事情上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那个……“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道:“老邢，你为什么不把当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告诉小瑜子呢？“

邢城没有说话。

他本身的长相是极其锐利的，而且是年岁越大，看上去越有内涵味道。

虽然与那些小鲜肉走的路线不同，但颜值流量实力都是能打的，粉丝受众上至五六十岁的大妈大爷，下至十几岁的少男少女。

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仿佛就能看见他沉淀的十几年的岁月一样。

廖凡坤叹了口气，“小瑜子也长大了，或许他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你这样保护着他，什么都不让他知道，最后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邢城被他看得蹙了下眉头，转过头说:“没什么好说的，那孩子自杀是事实，而且的确有我的责任。“

廖凡坤有些受不了，抱着头抓狂:“老邢，你这个死性子怎么这么多年都没点改进呢？“

邢城抬头瞪了他一眼。

或许是真的累了，他闭上眼，难得展现出一丝脆弱。

“凡坤，这些年想起来，我会觉得是我自己错了。“

廖凡坤看着他，眼神有些难过，又有些怜悯。

他哑着声音回应道:“老邢，你别这样，总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些年，你每天都过在自责里，已经很辛苦了。“

从十多年前，邢台夫妇去世开始，就每天活在自责之中，到后来何亦度自杀，最后的亲人也与自己反目。

每一天，每一分，都活在自我谴责之中。

每次说起这个话题，他都几乎能猜出来邢城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邢城接着开口说道:“从那一天开始，后来的每一步，都是错。“

邢城闭着眼，回忆着:“那一天，嫂子的舞剧首秀结束后，我们本来是准备庆祝的。因为建在半山腰，所以还要开车下山。那时候我才刚刚出道不久，本来应该坐在后面那辆车里，嫂子他们却念在同行导演的考虑上，让我带着小瑜先下去。“

“我还记得，那一天晚霞很美，哥哥和嫂子站在门口挥手的模样，没想到，这一去，竟然就成了永别。“

无论听了多少次，再听邢城似乎轻描淡写地提及这件事，廖凡坤都还是会觉得难过。

后来的事，再回忆起来，仿佛就是上帝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

刚开始，听到邢台夫妻意外车祸的消息，邢城差点没站住。

明明刚刚还对着这里说话玩笑，活生生的人怎么转眼就没了？

邢瑜难以置信，直到他拿到警方给他的私下报告中说，邢台乘坐的那辆车侧翻是由于另一辆车的恶意冲撞，并非是出于完全意外。

只是，另一辆车里的人也因为强大的冲撞力，撞上了山崖，车上五人，无一生还。

而他们之所以不要命撞过来，似乎是因为他们绑架了一个小孩子，而那个孩子被邢台他们救到了车上。

而这两辆车，九具尸体，都是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