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奶奶站在院边，见着他俩过来了，笑眯眯地招招手:“今天去了哪里呀？“

邢瑜献宝似的晃了晃手里装着桂花的袋子:“姥姥，我和阿衍今天去了桂花谷，他说今天要做桂花糕呢。“

老人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阿衍小时候吃的就是桂花糕。“

柳奶奶做桂花糕的手艺是柳家村一绝，当年每到秋天，村子里不少的小孩都喜欢围在这小院子里，就等柳奶奶的桂花糕开锅。

孟衍走过来，笑道:“姥姥，您先歇着吧，桂花糕我也是会的，正巧您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得您的真传。“

孟衍平日看起来，总是冷静沉稳的模样居多，邢瑜还很少看见他这样在长辈面前撒娇的样子。

桂花装在他手中的袋子里，香味飘出来，像是甜到了他心里。

邢瑜站出来，乖巧道:“姥姥，您放心，这不还有我呢？我虽然不会做，打个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柳奶奶笑了笑，说:“好吧，好吧，老婆子年龄大了，也偷偷懒。“

两人拐进厨房里，邢瑜这几天还是第一次进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用土坯砌成的灶。

孟衍从旁边支起一口大锅，从蓄水的池里舀了一瓢水，涮起锅来。

邢瑜楞楞呆在一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自己说要来帮忙，总不能在这儿干瞪眼吧？

孟衍没有回头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带着笑的声音传出来:“你用清水把桂花洗一遍，然后把柜子里的面粉和糖拿出来。“

“哦。“邢瑜听话地做事。

孟衍洗完锅后，走到后面，把干柴放进灶里，先是点燃了一把干草，然后再送进去，邢瑜走过来，好奇探头，看见火焰果然瞬时腾烧起来。

“哇。“邢瑜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指了指灶台，惊奇:“这玩意儿居然是这么用的？“

孟衍被他的反应又逗笑了，点头道:“来，坐过来。“

孟衍往旁边让了一下，乡下的条凳本就比较长，邢瑜轻轻松松坐上去。

火光带出的暖意瞬时扑面而来，邢瑜不禁靠近了点，结果才往前倾，就被孟衍拉住肩膀:“别凑得太近，会被火撩到。“

“看到这个了吗？“孟衍指了下一个旁边长方体的东西，外面还露着把手，“这个叫风箱，拉一下，炉火就会烧得更旺。“

“这么厉害的吗？“邢瑜果然来了兴趣，跃跃欲试。

两人紧挨着做在一起，气氛温暖，又有些说不出的暧昧，像忽然燃空的柴火上，发出了“啪“地一声轻响。

孟衍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把邢瑜刚刚准备好的食材往锅里放。

邢瑜起身，就在一边看着，

拌揉透的糕粉上笼蒸约一刻钟。然后将糕粉用湿纱布包住，不断翻揿，揉捏，直至肯面光滑，糕粉细腻为止。

等了一会，等锅里熬制的桂花糖水越来越粘稠的时候，孟衍便用一把大铲子往外舀。

邢瑜在旁边深深吸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泡在糖罐里。

太甜了！

这甜味跟那些市面上化学制作的香精香料不同，这是植物本身散发出的香甜味，甜甜糯糯，一点儿也不腻。

孟衍把糖水浇到还没成形糕粉糊上，开始慢慢搅拌。

过了几分钟，碗里的糕粉开始结块，搅拌也需要越来越用力，待糖水冷凝，彻底和糕粉结合在一起，再用刀子将糕粉切成长条，重新放在蒸笼上。

做完这一步，孟衍盖上锅盖，说道:“再等十五分钟就好了。“

邢瑜早就看得目瞪口呆，闻言只剩下点头。

“阿衍，你也太厉害了！“

孟衍不由得失笑，“不是我厉害，是你之前没见过这些，一时间觉得新奇。柳家村的天天夜夜，都是这么过来的。“

邢瑜抓了抓头发，问道:“阿衍，你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吧？“

孟衍却没有答话，歪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了一会。

邢瑜没等到答案，也不继续问，坐回火炉边，拍拍凳子，“阿衍，这边暖和！“

又过了几分钟，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孟衍站起来走到灶边，揭开盖子，顿时，扑鼻香甜瞬间浸满了一整个房间。

他用筷子把桂花糕一个一个挑出来，放在盘子里摆好，最后再用热水抄熟的生桂花撒在上面。

厚薄均匀，色泽黄白分明，看着就让人十分有食欲。

邢瑜不由得吞了下口水，孟衍笑看他一眼，说道:“还要再等一下，才出锅太烫了。“

邢瑜如蒜捣般点头。

为了制作桂花糕，午饭几乎是到了下午两点左右才吃上。

邢瑜过去把柳三姑和柳学也叫了过来一起品尝桂花糕。

孟衍的手艺获得大家的一致好评。

最终以柳学和邢瑜为争最后一块桂花糕差点把桌子给戳穿结束。

柳姥姥腿脚不方便，下午的时候就喜欢搬一把椅子在院子里坐着，有的时候看看天，有的时候看看地，看看山上的树看看田里的庄稼，也不说话。

眼睛里倒是有些融融的温暖。

孟衍有的时候还有外面的事要处理，邢瑜却是实打实的悠闲。

吃完饭，他也学柳奶奶搬了把椅子，陪在她身边。

比起前几天骤冷的天气，今天下午罕见的出了点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

邢瑜闭着眼，渐渐地，睡意就真的上来了。

真好啊。

邢瑜有些沉顿地想着，

这个静谧的午后，有温暖的阳光，陪在慈祥的老人身边，不远处，还有自己最喜欢的人。

如果可以让时间，就这么停下来就好了。

邢瑜睡着了，不知道没过多久，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看一看他们的孟衍，见他睡着了，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条薄毯，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孟衍一转头，就看见柳奶奶正眯着眼看他。

“怎么了，姥姥？“孟衍走过去，俯下身轻声问道。

柳奶奶摇头道:“小衍，明天你去看看你妈妈吧。“

孟衍沉默。

柳奶奶叹口气:“她做错了事，一辈子都过得不明不白，小衍啊，你和她不一样。“

孟衍半跪下来，把头靠在老人膝上。

他不禁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姥姥，我喜欢这里，喜欢跟你和妈妈一起生活。“

这句话，是他对邢瑜之前问题的回答。

隔了一会，他的声音才又响起:“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