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几发子弹？”我颓然坐在墙边，手臂上那道伤口又开始流血，那是刚才一个野蛮人小队长死前留下的，他被刺刀洞穿了腹部之后拼死在我手臂上留下这么一道伤口。

洛子朗打开子弹包，看了一下，摇摇头，说：“我只有九发了，不然我们去找里克他们要一些？他们可是每个人都有二百多发……”

“不行，连射步枪的子弹和单动步枪不能通用，而且，他们的消耗肯定比我们大……”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推门声打断了，几个人声音低沉但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冲了进来，我和洛子朗立马举起枪对着他们。

“哇哇哇，别开枪，别开枪，自己人自己人。”来者挥舞着两手，压低声音说道。

这时我才看清这四个来者：伯兰，赵中士、托雷中士和被他们抬进来的里克。

一进屋，他们就将里克面朝下放在地上——他的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怎么弄得？”洛子朗皱着眉头问道，“还喘气吗？”

三人看看外面，意思是除了外面那群畜生搞得还能是怎么弄得。

伯兰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还好那群畜生没给他补一刀，不然这小毛贼就真的没命了。”

“你们情况怎么样？”纳西问我，我叹了口气说：“尼德死了，你们呢？”

“里克这样了，布朗和波尔多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纳西回答道。

“另外两个中士全倒了。”赵中士惨淡一笑，“我的小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托雷，你呢？”我看向托雷中士，他摇摇头，没有说话，我也能想到情况不乐观。

“凌，援军呢？”克兰西带着企盼看着我，“唐不是说日落之前一定会赶到吗？”

我苦笑一下，对于援军是否能来，我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个底，看看外面那连成一片的火把，天知道我们牵制了多少野蛮人。

“援军……恐怕不会来了……”伯兰吐出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十分阴郁，“这本身就是个死局，我们进攻卡莱镇，莫迪镇的野蛮人势必驰援，然后他们趁虚而入拿下莫迪镇，代价就是我们整个中队。”

伯兰将我心中想到的最坏结局说了出来，我只是不想承认，我视为兄弟的唐会这般视我们如草芥。

“凌，你说话啊，到底有没有援军。”克兰西的声音颤抖着。

“你他妈能不能像个爷们一样。”纳西不耐烦地说道，“一路上你就在唠唠唠叨，你要是这么怕死干脆投降外面那群野蛮人好了！”

平日里克兰西总嘲笑纳西怯懦，然而真的到了生死关头，纳西却表现出一反常态的坚强勇敢，沉稳冷静。

我不怪克兰西，人在死亡面前都会害怕，我也怕，只是如果我都慌了，那他们呢？

“退到他们的藏身处去，依托那间屋子，做最后的抵抗。”我思索片刻，坚定地说道，“我不相信唐会放弃我们，在坚持一会儿！”

没有人动，我最担心的情况快要发生了。

“如果你们相信我，就和我一起来，如果你们不信，我不强求。”我说完，上前扶起里克，伯兰没有多说什么，立马起身帮我扶着他，朝百姓藏身的那间屋子走去。

洛子朗、纳西、托雷和赵紧随我们之后，等我们走出一段后，克兰西才跟上来。

野蛮人从四周包围过来，逐屋逐房地占领卡莱镇，剩下的人不得已，只得退回到镇民安置点。

再次相见时我清点了人数，只有二十二个人了。

推开百姓藏身处的那扇门时，里面的百姓“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目光怪异地看着我们。

艾琳诺第一个迎上来，从我们手中接管了里克，她招呼两个年轻男子将里克面朝下放在桌子上，而后脱下他的斗篷，剪开他后背上的衣服，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早上羞辱我的那个男子又走上前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哦，又打了败仗了，早就说了你们就是黑乌鸦，银月人不是认为黑乌鸦不详吗？你看，果然引来了这么多野蛮人……”

这一次，我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了，枪托狠狠地照准他太阳穴砸了下去，他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打倒在地。其他百姓欲上前帮忙，我身旁的众人立马举起手中的步枪，瞄准了他们。

“我一个中队六十个人过来，打了整整一天，现在就剩我们这几个人还能站着了，你们就说风凉话吧！”回想起昨日的情景，我不禁鼻子有些发酸，“你们就在这冷眼看着吧。”

回身对众人说：“拿起你们的枪，准备防守。”

龙洋起身，一言不发地丢下手里的步枪，捡起地上的长剑。

用弹弓打我的那个少年捡起了龙洋丢下的步枪，挣脱了母亲的手，站到我面前，说道：“长官，我想保护妈妈。”

那个老人家颤巍巍地捡起一柄剑，说：“我这把老骨头和他们拼了，反正我活够本了。”

艾琳诺给里克止住血，也拿起一柄剑，给了我一个可爱的鬼脸，站到了我们之中。

窸窸窣窣地，又有几个年轻人拿起武器站到了我们之中，我只说了一句：“想打仗的，听指挥。艾琳诺，把灯点起来吧，死也死在光明里。”

野蛮人喊着奇怪的号子朝这间亮起灯火的屋子扑来，一百步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五十步的时候，还是万事平安，等到三十步的时候，屋子中突然响起一阵悲壮的歌声，伴随着歌声的是令人胆寒的枪声，冲在最前的野蛮人统统被打翻在地。

那首歌是《英灵殇》，是从第二纪元开始便流传在兰落大地的歌谣，作者名讳已不可考，在第三纪元时被选为银月帝国的军歌，沿用至今。

由于霜降骑士团组成复杂，没有强制以这首歌作为军歌。

“天地苍茫，大河泱泱，山河锦绣，岂容北方恶魔践踏……”

不断有野蛮人用血肉之躯来堆砌一条通向这栋屋子的通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金属与火药呢？成片的野蛮人倒下，又有成片的野蛮人踏着同伴的尸体冲上来。

“月色清冷，清风扬扬，兰落男儿，从容携手笑赴国难……”

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被我打出，我伸手去子弹包，却发现那是我的最后一排子弹。

一个野蛮人挥着战斧冲进了屋子中，将屋内的妇女吓得尖叫后退，我丢下手里的枪，抓起一旁里克的那支连射步枪，想也没想就连扣两下扳机。

“乒乓”两声枪响，那个野蛮人散着血花仰倒在地。当我第三下扣下扳机时，只听得“当”的一声，弹仓盖弹开，空空如也的弹仓里，一缕白烟冒出。

如果里克能活下来，我一定要感谢他，这小毛贼在倒下之前没有把枪里的子弹全打出去居然还给我留了两发，真是谢天谢地！

“你们谁他妈还有子弹的，分我点……”

“拿去，我也不多了，你省着点用……”

“最后一排子弹……”

野蛮人终于攻进了屋子内，离门最近的伯兰横枪抵挡劈来的战斧，格开之后反手将刺刀刺入对方的腹部，还未来得及拔出，另一名野蛮人的长刀对着伯兰的头挥了过来。

眼见伯兰就要血溅当场，那个少年挥起那柄与他的身高极不相称的长剑，狠狠地一剑刺进了挥刀砍向伯兰的那个野蛮人的腹部，鲜血顿时沾满了那张还很稚嫩的脸。

伯兰对少年笑笑，下一秒笑容凝固了：少年被身后的野蛮人挥斧砍倒在地。伯兰大吼一声，对着那名野蛮人连出三刀，将他捅得口吐鲜血，抽搐着倒下。

龙洋弃枪提剑，冲向门边，手起剑落，杀得人头滚滚，硬是杀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把枪都丢在这，把剑拿起来，我们出去，最后打一仗。”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们将手中的步枪全部丢下，从身旁抓起长剑——幸好我们带了几把备用的，不然有些人真要拿着不称手的步枪出去肉搏了。

众人联手杀死屋门附近的全部野蛮人，提着滴血的长剑走到屋外的空地上，那儿已经堆满了中了弹的，已死和未死的野蛮人。

我抓起龙洋持剑的那只手，左手凝出一团冰霜——这团冰霜不再如以前一样精纯，其中掺杂了几缕金色光芒，在他的剑刃上轻轻一擦，寒气与冰霜立马就环绕着剑身。龙洋奇怪地看着我，我没有解释为什么，给伯兰和自己的剑都度上了这层冰花。

艾琳诺心领神会，也凝起冰霜为身边的每一个人剑度上——她明显就比我轻松得多。

一个指挥官模样的野蛮人大手一挥，野蛮人如潮水一般朝我们扑来，恨不得立马把我们撕碎，今天我们给他们造成的伤亡很大，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