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开始流动前，世界仅仅是海水中的巨石，混沌一片，无生亦无死。

神说：“要有光。”

第一缕光就被当做神恩赐予这个世界，时间便从这一刻开始。

光诞生，冷与热随之而出，万物生长，欣欣向荣，既有生便有死。

由神之血脉所诞生的智慧生物慢慢划分为了十二种族，最靠近第一缕光诞生之地的，就成了血管内奔涌着最为纯粹的神之血的神族；迁徙至平原之上的就成了人类；为生存而走入森林，饱吸日月精华，成了最具智慧的精灵；隐没于幽暗之地的魔族；拥有近乎永恒生命，但却为其他种族恐惧的鬼族；遍布世间海洋之中的海族，隐居于洞窟之中的，具有高超冶炼技术的矮人；奔走在群山之中，神之血在巨人体内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使他们力大无穷；还有栖息在阴冷潮湿的巨沼之中的蜥蜴人，世代生活在戈壁之中，保留了野兽特征的兽族和妖族，以及盘旋云雾之中，象征神威的龙族。

神又用第一缕光的一部分做了日月，分至于白昼与黑夜。

十二族在这片大陆上世代都在担心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引得神发怒了，将光明收回，这世界又该何去何从？在这一忧虑之下，也许有人犯罪，但从不会有大规模忤逆神的人出现。

十二族之王于第一纪元的第一个年头齐聚古神之都耶维洛，共同将第一缕光置于这座伟大都市的至高之塔上，以象征神的恩赐将被世世代代永远铭记。从此，文明出现，繁荣昌盛。

神，在创造生物的时候似乎遗忘了什么。

死后的生物该何去何从？第十三种族-不死族，就在不知不觉中诞生了。

灵魂消逝，身躯却依旧停留世间

作为神的继承者，耶维洛主动承担维护神的正统的责任，在都城地下兴建监牢，将不死之物投入其中，囚禁至永远。在第一缕光的威压下，耶维洛城地下的不死之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皆大欢喜。

那一年被定为第一纪元1年。

两万年之后，不死之都日渐饱和，黑暗的力量达到了顶峰。

于是，不死之都的开始冲击地上，神族大部分被消灭，只有少部分得以幸免，耶维洛在这场战争中沉入地下同不死之都融合，第一缕光跟随城市一同沉入地下。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不死生物横行地上，屠戮生命，这地上生命都以为，大限将至，世界终究为黑暗所统治。

神终究没有抛下这个世界，第一缕光在沉入地下一百五十年后再次翩然而出，这一次，第一缕光没有落入哪座城市，而是径直升入空中，一半作了太阳，另一半作了月亮。

神说：“光明帮你们找回，但是黑暗交给你们自己了。”

战争终究还是来了。

……

在这条通往旧神都耶维洛的荒凉大道上，身着银亮铠甲的骑士正向着万年前便已湮灭的古神都缓缓前进，在骑士的身后是满山遍野的步兵与弓弩兵，而在队伍的最后则是人类和精灵的魔法师以及神族的牧师，行走在黄沙白骨还有尚未腐烂殆尽的尸首之上，不时惊起几只秃鹫。

在队伍的一边，一位身着银色铠甲，头盔上有三根白羽的将军正默默地看着这支八族精锐联军——他的胸口镌刻着蔷薇与半月，这是人类帝国的最高统帅。

随其他五人策马来到将军身边，我说道：“陛下，斥候回报，最多还有半天路程就到古神都界内了，届时我们会承受不死人大军最猛烈的攻击。”

皇帝闻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轻轻抚摸着怀中的一个精致小木盒。

“上次北伐不死族，还是二十年前，我们都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真快啊……”将军开口，这身厚重盔甲下包裹的是一个温婉女子，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精致小木盒，许久，她抬起头，语气坚决地说道：“二十年前我们能赢，二十年后我们一样能赢！你们可愿意追随我为身后百姓直至战死为止?”

众人闻言，皆抱拳高呼：“我等愿追随陛下，战死沙场在所不辞！”

盔甲撞击，发出铿锵之声。

众人散去，只留下我一人，女皇透过面甲看着我，说道：“明天，如果不能凯旋回朝，我就战死在这黄沙之中！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死了，一定把我的尸首毁掉，这个盒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就请你保管了，直到有一天我们打进不死之都，把它放进耶维洛大殿之上。愿诸神与我们同在……”

“愿诸神与我们同在！”

翌日，两军对垒，在联军精锐的装备面前，不死军队的装备简陋得可笑。

法师与牧师开始吟唱高级魔法，一时间，圣光，寒冰，火焰，风暴肆虐在不死军队中，很快出现了无数真空地带，但很快便被重新填补。稍作靠近之后，便是弓弩手和火枪兵的杀戮时间。

最后，轮到骑士和步兵了。

我握紧手中的骑枪，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女皇高高举起手中的骑士剑，见此，我将面甲放下，将军厉声喝道：“冲锋！”

前排骑士齐声怒吼，气震长虹，策动战马，紧握骑枪，向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发起了英勇冲锋。两军交错的一瞬间，骑枪出，骑着骷髅马的不死骑兵状况凄惨，骑士被骑枪挑起，骷髅马被巨大的冲击力撞散，骨头撞击在盔甲上，发出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声。

骑枪在刺中这名不死骑士发出一声巨响后断开，乌黑浓稠的血液溅了我一身，如果是寻常武器，这并不能对其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所有联军士卒所用的武器都经过神族牧师的祝福，对于黑暗有着异乎寻常的杀伤力。

虽然不死人大军人数众多，可是骑兵数量却少的可怜，何况又经历了法术和远程火力的阻击。

当第一排骑士手中的骑枪发出响彻云霄的断裂声之后，我立刻大吼：“弃枪！拔剑！”

身边众人立刻丢下手中仅剩的骑枪柄，放慢马速，另一只手将盾牌举于身前，以保护身躯，同时抽出宽刃剑，在这个当口，有许多骑士被冲锋而至的不死骑兵斩落或撞落马下，成了英魂殿一员。

在第一排骑士之间空隙中，第二排不装备盾牌和骑枪，高举着着骑士剑的骑士冲锋而至，手起剑落，直杀得枯骨四散，头骨滚滚，将第一排未能杀死的剩余不死骑兵杀死，一下便缓解了第一排骑士所承受的压力。

抽出骑士剑后我丢下盾牌，随着众人继续向前冲锋。

很快地我们接近了不死军团的步兵方阵，大盾长枪立于阵前，第三排持战锤的兽人骑士和步兵紧紧跟在我们的后面。

在步兵方阵突出的枪尖前，第一二排骑士向两侧散开，回马向变成第四排，第三排粗壮的兽人骑士高举战斧，座下巨狼发出一声嘶吼，手中巨斧对着那一面面相比之下可笑至极的木制大盾狠狠地劈下去，巨大的响声令这些没有感情的不死人都为之一惊，冲击力之下，盾牌手和身后的几人被一同劈碎。

联军步兵从撕开的口子里冲进敌阵，巨人挥舞着巨大的铁棒，兽人或手持战斧或手持战锤，精灵与人类持长刀长剑，冲入敌阵一阵劈杀。

战场上火光四起，浓烟滚滚，四散开的骷髅和干枯的尸体交叠在衣甲整齐的联军士卒尸首之上，明显地，联军没有多少伤亡，但是，离胜利，还远着呢。

很快地，不死魔法降落在联军之中，只见黑光四起，无数联军士卒被黑光笼罩，捏着喉咙嘶吼一阵便死于阵前，不多时又站起来，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名不死族士卒。不仅如此，还有大量至今神族牧师都未能破解的魔法冲入，许多联军士兵连人带甲化作血水。

再次杀回敌阵之后，我想我的好运已经用完了，刚一冲进乱阵之中，一支不知从哪飞来的破败腐朽的马刀的刀刃就穿透我座下战马头部的盔甲，直直插进头骨中，战马一阵抽搐，将我掀翻在地，所幸没有被倒下的战马压住，我立刻起身，顾不得凭吊这位战死的战友，捡起自己的骑士剑继续砍杀身边的不死人步兵。

一阵马蹄声后，腐朽的马刀向我挥来，我下意识弯腰躲闪，同时挥出一剑，这把从骷髅马的那名不死骑士的马刀仅仅将头盔上象征银月城的徽记斩下，我的一剑则将骷髅马的四条马腿砍断，不死骑士直接摔落在地。

那名不死骑士显然不是刚刚那些泛泛之辈，摔落之后站起身，将头骨扶正，骷髅眼窝里泛起的红光令我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是……

不等我反应过来，不死骑士已经将马刀劈向我，我慌忙挺剑招架，兵器交锋，火星四溅，正当这名不死骑士想要再对我来一刀之时，白光一闪，一支金色的法术箭没入其头盖骨之中，轰的一声炸出数道金光。

我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一名穿着斗篷的女精灵骑着骏马向我冲来……

……

“你和我说诸神创世和几万年前第二次大远征的事情干什么？“

我停下笔，看着眼前捆得严严实实的。身着银甲的男人，说道：”你听清我的问题了吗？“

“这是个梦，是一切的起源。”他露出一抹微笑。

昨晚对银月军营发动的突袭取得了意料之外的胜利，这意料之外的胜利现在就坐在我的面前，他是那些东方侵略者的最高指挥官，据说这家伙的父亲是几代年轻人的偶像，这其中自然包括我。

“你和他们很不一样，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他突然笑了，一双黑色眼睛中闪烁着光芒，“再说一遍你的名字吧，让我好好记住。”

“我叫弗雷尔·阿利希·霍顿，是约尔顿城的书记官。”我被他这样看着，心头突然涌起几分不安，“你叫什么？”

“我叫凌离渊。”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他从被抓进营地开始，除我之外，无论谁问他名字他都是笑，要么就是重复刚刚的那些神话故事。

我应该觉得开心吗？因为我撬开了他的嘴。

不不不，完全不是，相反我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

我“啪”地将笔拍在桌上，怒道：“你在玩我吗？现在是第八纪元1280年，冰霜之影出生在第八纪元914年，你觉得他能活三百五十年吗？”

他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带着戏谑，带着嘲笑，他没头没脑地问道：“知道银月现在的女皇是谁吗，知道她多大了吗？”

我不敢去看那双黑色眼睛，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这眼神和传说中的冰霜之影凌离渊一模一样。

“你们这些人啊，传说和实际真的有差别，我如果是个普通人，又怎么会有不死者的称号。”他玩味地看着我，“书记官，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是我的真实人生，而不是那些吟游诗人口中经过加工的传说。”

“夜还长呢，书记官，麻烦给我倒杯茶，顺便把这铁链解开。”他风轻云淡地说道，“你放心，我要跑的话早就烧开这铁链……你那是什么眼神，不相信我？那我烧给你看好了。”

“啪嗒”一声，被法术火焰烧成两截的铁链落在地上，他活动活动手腕，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大惊，椅子一翻直接栽倒在地上。

“只有传说中的冰霜之影才会随意杀人。”他扶起我，“何况，我还需要你把我的故事，我们的故事真实地记录下来，在这个世界上传唱。”

“为……为什么？”我害怕地看着他。

“我说了，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因为不久之后，不死者就该消失了，真正的消失。”

他重新坐在我面前，“能给我倒杯茶吗，我从被你们抓来到现在一滴水都没喝过。”

我颤抖着手拿起茶壶，淋淋洒洒地朝杯中和桌面倒。

“夜还长……”他啜饮一口，“书记官，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