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作者:小纸老虎      更新:2019-10-02 10:46      字数:4648

陆沉云伏在地上,黑暗中三支长枪尖儿明晃晃突刺进来,陆沉云打个挺儿,翻将起来,几枚透骨钉早就半空中发出,一阵儿“哐啷啷”兵刃落地声,行刺三人喉头都被透骨钉打穿,陆沉云过去解下三人黑袍,发现并不认识,横竖也看不出来破绽,活口既然没留下,便来不及多想,跳出客栈上得马来。准备前往郎中处寻笑笑,马走几步到街口,前后左右路涌出十数人,行头打扮与方才客栈行刺者相同。

陆沉云冷笑道:“不如报上名来再行厮杀?”

行刺人中有人道:“哼,尽管拿来性命,那里来得恁多话?”

陆沉云啐一口,说:“你说拿得就拿得?我视尔等不过屠猪贩狗之徒耳。”

那伙人不答话,发声喊,全向陆沉云涌上。陆沉云拔出空蝉亦迎头向前,陆沉云持空蝉在那人群中上下刺出,脚下如碧波轻踏,雪夜中短剑不住“唰唰唰”轻盈翻飞,随手而招至,脚下亦步亦趋不敢懈怠。一回从那人群中杀出,地上留下还在抽搐的几具尸身,陆沉云不待这些人多反应,从死尸旁提起一把刀,左手持刀,右手短剑,二返身杀入人群。这当儿刀剑并舞,漫天风雪中青盲城内寂静无声,唯独这街口铿锵传出兵刃之声,但不几何兵刃声也稀拉下来。

陆沉云面前只剩三人。周身黑衣人倒毙一片。

三人中有人要跑,陆沉云衣袖轻抖,两枚蝴蝶散打出,直直穿过喉头,钉在街角一处屋梁上。还剩一人惊颤不已,再一抬眼一把幽光短剑架在脖颈儿。

“方才你说,尽管拿来性命,哪里恁多话?”

那人两股战战,惊惧不答。

“何人差你取我性命?”

没想到那人却喊声:“拿得性命,哪里恁多话!”话毕竟鼓足脖子向空蝉刃儿上兀自划去,自己将自己斜斜抹死掉了。

陆沉云摇摇头,抖抖雪,过去牵马。又听得路头又是大喝一声。这声音陆沉云似曾听过。待那人拍马赶到,陆沉云见那人手上一对大斧呼呼生风朝他冲砍,陆沉云一跃数丈,顺势打出一排透骨钉,扎中马蹄后那人从马上落下,却拿斧尖儿撑住身子,稳住了身子。

“呦,我道是谁呢。”陆沉云轻蔑笑道,说:“天煞盟跛子堂主许世魁?别来无恙。今番又在哪里安做个泼皮破落户?”

许世魁大怒,道:“孙儿,前番踢碎我腿,积攒了这许多时日,今日好容易遇见你,定取你性命!”

陆沉云眨眨眼睛,指着身后横七竖八血迹斑斑的尸首,说道:“这些人亦说取我性命,所以呢?”

许世魁双手持斧就要奔来,陆沉云突然手掌一立,说道:“你且慢!”

许世魁有些莫名其妙,竟停下脚步,骂道:“又生得几多事情!”

陆沉云说:“你信自己,还是信你的斧子?”

许世魁有些迷惑,说道:“说的甚鸟话?斧在手中,只为今日取你性命!”

陆沉云伸出二指,说出许世魁身上六处死穴。许世魁骂道:“你在那里说什么疯话!”

陆沉云笑道:“我说出这六处穴位,皆是今日你必中之死穴。”

许世魁忽觉有些心惊,却又说不出所惊惧何物,索性再不和陆沉云理论,持斧劈来。

陆沉云知道他腿上自被踢碎腿骨后,旧伤仍在,单是那动作招式就慢了半拍,便拳脚急攻许世魁下盘,许世魁双斧不住看砸下来,陆沉云空蝉过头,一面避挡,一面腿上灵活踢扫。

许世魁一招“劈山割海”双斧一上一下砍向陆沉云,陆沉云闪过锋刃,稍稍矮身,看准那手腕,手掌发力如虎爪般牢牢握住。

许世魁冷笑道:“你还太单薄!”说罢下盘蓄力,双臂竟直直将陆沉云抛起扔向空中。陆沉云惊讶许世魁的膂力之大,在空中翻了几翻。半空中“嗖嗖嗖”一阵儿打出数枚透骨钉。许世魁想这定是陆沉云解围之法,仍是冷笑,骂道:“就会这些把戏了吗?”

话毕用双斧交错一挡,黑夜中打来的透骨钉尽皆被弹开。许世魁大叫一声,正要双斧上前,忽觉身后生风,无奈再快也来不及,但见身上六处穴位被扎穿飞透,鲜血咕哝涌出。许世魁瞪大眼睛,“啊哇”又吐出一大口血,瘫倒在地,尚有一息。

“孙……孙儿,你这一年,功夫着实长进!”许世魁满嘴血污,身上六处创洞也在冒血,手捂住这个顾不得那个。

陆沉云说道:“方才不是讲过,你今日这六处穴位必中我招。这便应验了,你又有何话讲。”

许世魁气息奄奄说道:“狗肏的,死便死了!你又炫耀的什么!我倒想知道,你那暗器上如何长了眼?”

陆沉云笑说:“哦?想知其中究竟?我还偏不告你。”许世魁怒骂不止,陆沉云忽然想起什么,过去点了许世魁几处穴道,将一瓶金疮药从怀中取出斑斑点点给许世魁身上六处创洞洒下少许。又往许世魁嘴里塞下几颗药丸。

许世魁疑惑,道:“你要杀便杀!玩的什么猴戏!”陆沉云寻得一段儿绳子开始捆扎许世魁,许世魁喊道:“你这猪狗,就算抓了我去,也休教我吐露什么!”

陆沉云手上仍不松劲,只说:“吐露且是后话,抓你去总有益处。”

手上正捆扎着,陆沉云惊觉脑后生风,急急退几步,一支羽箭疾速射来。黑暗中陆沉云却听得箭头碰撞之声,未及细想,又是两箭射来,陆沉云再躲,回身一看却发现这箭并不冲着自己,再看许世魁,头脸已被两枚羽箭射穿,探探鼻息已然丧命。

陆沉云懊恼低骂几句,扔下许世魁尸体,看远处又是一伙儿黑衣人骑马奔来,这次人数更多。陆沉云心中笼罩太多疑惑,不愿恋战。突然几支火把射出,阻住黑衣人来路,陆沉云听见笑笑声音,叫道:“师父!快走!”

笑笑又放两箭,射倒射穿三个黑衣人,便从房上翻下,和陆沉云骑马出了城。

无奈黑衣人追得急,陆沉云和笑笑出城不多久,两方又杀了一阵儿,笑笑解下大刀冲砍,陆沉云手执空蝉在马上左突右杀,二人与黑衣人兵刃相斗,一阵儿“叮叮当当”撞击声儿,大约杀了十数人,陆沉云看出笑笑手上有些脱力,知道再战下去凶多吉少,便一把将笑笑拉在自己马上,一甩手将所带透骨钉、蝴蝶散一应有毒无毒暗器尽皆打出,陆沉云暗器扔的着实玄妙,纵然黑暗中也是说眼扎眼,指耳戳耳。雪夜中黑衣人顿时痛嚎不止。这一圈儿暗器扔完,黑衣人权且收住攻势,陆沉云看这当口儿,马上狠催一鞭,带着笑笑走脱掉了。

陆沉云和笑笑不知骑马在这黑夜里奔了多久,“扑通”一声马匹突然栽倒。二人下马看去马匹已经累死。陆沉云低头看去发觉地上有斑斑血迹,先摸了摸自己发现并未受伤,细问则知笑笑身上深浅已有数处刀伤。纵然今夜太多蹊跷,陆沉云当下也懒得多说话,摸出仅剩的金疮药草草给笑笑吃了,便搀扶着笑笑朝最近的暗哨走去。陆沉云判断接近暗哨后,二人筋疲力尽,在一处土坎儿下歇着。陆沉云高声呼哨一声,随即便吭哧吭哧大口喘着气。再看笑笑,已是面色苍白。好在这陆沉云精悉凌云阁各处暗哨所在。一声呼哨后不多久,暗哨内凌云阁弟子数十人赶到,急急救了这二人去。到得暗哨后便当下救治笑笑,折腾一夜方处理毕大小刀伤,笑笑也睡下了。

正午时分见笑笑仍是高烧不退,昏睡不醒,陆沉云决定先不离开。忽然屋外一阵儿人马风尘仆仆而来。

丁四滚鞍下马拜倒在陆沉云脚下,说道:“陆少爷,小的来迟,让少爷经这一夜磨难,该死该死!”

陆沉云见丁四来到,扶起他说:“闲话少说,这一夜众多蹊跷,你且听听罢!”

萧关附近,风雪交加,一对儿年轻夫妇骑马迎风踏雪前行。

那男子问道:“铃儿,我们莫非真去凌云阁过年?”

风铃儿答道:“有何不可?”还未说完,萧冉接过话道:“把领子掖好,这不比南疆。”

风铃儿在马上牵着萧冉的手,眼波阵阵看着萧冉,说道:“咱俩在百花宫呆久了,若梅和歌姐姐横竖看着难受,你当我心性畅快,连对旁人眼色也迷糊着?”

萧冉不知如何接话,风铃儿说道:“我素来不喜人给我脸上使眼色,况且你我二人又不缺吃少穿,这一路上玩玩逛逛不也过来了。走这大半年且不说许多门派买我面子,光是一路上你给人诊病瞧病也未尝亏了咱们。”

见风铃儿从来这般洒脱,萧冉也不好再说什么。忽又问道为何偏偏去凌云阁,听说凌云阁一带边地战事正酣。

“哎呀,你这憨子!他日若不是陆沉云几句话,你不早成了若梅和歌姐姐的刀下鬼?夏天在岐州见到陆沉云,听说有了心上人,我估摸着大半年这事情也妥帖下八九分了,我就爱热闹。旁的没那么多障碍!”

且放下这对儿游山玩水的鸳鸯不说,陆沉云和丁四商议一番,回身看笑笑还昏迷着。便嘱咐这里的弟子几句,让笑笑先在此地养养,能下地就立即回去。自己则和丁四先行返回凌云阁。

“陆少爷。‘探’字营的兄弟有信儿。”丁四悄声说道。

陆沉云点头,掀开茶盖呷一口茶。

“湘二爷也回来了,但好像对那日晚上青盲城的厮杀并不知晓。那尔逊和那尔盖兄弟俩也没什么异常。只是……”

陆沉云放下茶杯,问只是什么?

丁四说道:“只是这次回来,湘二爷连那郎中兄妹一并带回来了。”

陆沉云凤眼直瞪,说道:“二嫂走的早,我猜不只是带回来那么简单吧!”

丁四一听,大惊,忙说:“这不是小的该议论的!”

陆沉云说道:“倒不是这个,二师兄年过不惑。若是再续佳偶旁人干不着什么。只是,唉,我总觉得那日晚上蹊跷太多。青盲城不大,二师兄怎能浑然不知青盲城内的厮杀?那伙儿人又是什么来历?而且,我要活捉许世魁的时候,笑笑却正巧出现,哪里来的一通乱箭竟把许世魁灭了口!”说罢拿起茶杯就要砸,丁四知道陆沉云心下窝囊,忙过去抢下茶杯。

丁四说道:“陆少爷,您怀疑是笑笑的箭灭了许世魁的口?”

陆沉云仰头叹道:“丁叔,我倒是不怀疑你。”

丁四听了,居然发笑,陆沉云难以捉摸,问道笑什么。

丁四说:“既然陆少爷不怀疑我,那就也不应怀疑笑笑。”

“此话怎讲?”

丁四这才说出,那日她派笑笑前往青盲城,笑笑身上背的家伙他是看真切的了。丁四素来心细,记性也好。吩咐笑笑的时候只说去青盲城探探湘二爷在不在,只要是人在就可返回。彼时丁四话也说的直接,对笑笑说:“你且去看湘二爷还有没有气,还活着就不碍事,你返回便可。”

因此笑笑身上只带三枚羽箭便匆匆走了。

丁四伸出三根指头,对陆沉云神秘地说道:“暗中第一箭是冲着少爷您去的,但黑暗中您却听到箭头互撞之声,想必这是笑笑发觉暗箭,便放箭替少爷挡下暗箭;剩下两箭是后来您眼前儿见到放出去的。于是笑笑这三箭已完。我想若要是多带些箭,也不至于现下伤成那样儿。”话毕不住叹息。

陆沉云讪讪道:“哎!我错怪笑笑!”

丁四却说:“少爷且慢,如今笑笑身上没有鬼,但其他地方定然有鬼!”

陆沉云又喝下一口茶,说道:“这我知道,只是我这脑子现在混乱的不成个话……”

丁四凑近,说:“丁某自有一计。”

便嘁嘁喳喳附在陆沉云耳边说了。

陆沉云并未表态,只是低头不语,丁四似乎觉得陆沉云心有顾忌,便说:“少爷放心,丁某自会权宜机变!”

“那好,有劳丁叔了。”

再说风铃儿和萧冉,这日出了馆驿,上马赶路。结账时看到店家驱逐着一位披头散发的乞丐老儿。那乞丐要进馆驿内乞讨,店家嫌他碍了生意,不住拿扫帚拨打。风铃儿和萧冉见了,过去扔下几吊钱儿在那乞丐碗里。

乞丐摸索碗中的钱,不住四下磕头。萧冉说:“哦,我说怎么到处磕头呢,这原是个盲眼啊。”

风铃儿拉过萧冉,白他一眼,说:“好啦,少说些淡话。医者仁心,你哪里那么一嘴零碎?赶路要紧,别晚到陆沉云的喜酒都喝不上,败兴!”说罢又高声问店家,道:“掌柜的,凌云阁还有多远呐!”

掌柜附和几句,说明了路途。风铃儿和萧冉便打马前行。

店家回身一看,那老乞儿还在原地,嘴里喃喃说道:“凌云阁……凌云阁……掌柜的,行行好,再说一遍吧,怎么走?”

掌柜的厌恶了,说了声:“去你的吧,你且走不到凌云阁,这把骨头就散伙儿啦!”说着拿扫把老乞丐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