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去脉
作者:馥抒      更新:2019-10-01 08:10      字数:4060

杨青峰说至此处,拿眼去看鲍国医,只见他脸色阴睛不定,也不知在作何之想,想必他已知自己所说那狮鼻豹眼之人便是他自己和不医神医悯三秋的师兄弟嗔无行。先前鲍国医叫悯三秋师哥,嗔无行也叫悯三秋师哥,三人自是师兄弟了。

杨青峰不听鲍国医出言,便又继而下叙,说道:“后来我查探到这个鸡皮鹤发之人是皇宫里一名姓杨的公公,他一路暗中尾随孙大人,正是奉宫中大太监魏公公的密令,要于路将孙大人刺杀。我探听的明白,一路暗中所行,便不再随了孙大人,只悄悄的跟了杨公公一行,我见他一共领得有三四十人,分做数批,个个俱非庸手,我在心中暗思他若对孙大人发难之时,就算我挺身而出,只怕也无济无事,此事还得智取。暗自在心中盘算,忽就想起了那晚杨公公向狮鼻豹眼之人所索的十香迷魂酥,心想那晚听杨公公所说,他是怕打不过孙大人身边一个叫佘正乾的,便欲用此迷香对付众人,自是想将孙大人一行迷晕之后再行下手。我暗想你既是如此卑鄙无耻,也就别怪我行事龌龊,便在心中想了一计,正是欲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法。那孙大人一行在前,杨公公一行在后,我却又在杨公公之后暗随,眼见所行之路越来越是偏僻。这一晚宿于一个四围都是山峰树林环围的小镇,杨公公一伙几十号人暗暗聚身一起,在下半夜天未启明之时却悄悄动身上路,抢先向前而去,此时孙大人一行尚未起床。我心知有异,便也暗暗在后跟了杨公公一行人起身,见他们去到一座甚为凶险的山下停身不进,分批隐入山上,我心便即恍然,原来他们是要暗伏在此对孙大人一行下手。既是探知了这一凶情,我便想将此透露给孙大人一行。当下将身回转,正在于路与孙大人一行迎头而遇,我也是年少轻狂,又想一探卫护孙大人之人的武功高底,当下尚未与他们声言,便出招相探,却不曾想如此,却让孙大人一行卫护对我生了戒心,我也未与他们解释,自又暗暗在后随了孙大人一行行走。这一路都是山道,沿途没有歇宿之处,孙大人一行至那杨公公所伏山脚之下之时,天色已晚,明月升空,却也将天地照得明亮。眼见孙大人一行被杨公公所诱上去山顶,我心中讨度非到危急之时,不能出奇制胜,今夜势危,如要破解,当需出其不意。至后待我去到山顶,恰恰正是赶上时候,情形正在万分危急,只见山顶聚了许多武林中人,先前却是不曾看到,察言观色,我见许多人都是为杨公公巧言利舌所骗,其时佘正乾已然受伤,杨公公正在志得意满,只觉已是奸计得逞,我一面抬出我师父空虚道长名号,镇住在场人众,使得各人不敢轻举妄动,一面又故意向那杨公公示好,使他心中不知我之所意。”

杨青峰娓娓道来,总不听鲍国医出声,杨青峰只好一只向下叙去,杨青峰道:“我已见他将那十香迷魂酥在身所置之处,乘他疏忽之际,已将那迷药盗了在手,却又用计将迷药施出,将在场人众尽皆迷晕于地。我在杨公公身上寻到解药,将孙大人一行都解了毒。去了孙大人一行之危,然我心中之愤却是未去,我本是为孙大人身之安危而至如此,那一行卫护之人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得我这个好人,处处便似对坏人一般提防于我,现在想来这也怪不得他们,我又没对他们言明我是我师父派下山暗中相护孙大人的,况为了麻痹杨公公在他身上偷取十香迷魂酥,我对杨公公多施暧昧,自是让他们心中生了误会,当时我却未想到这些,心中只是非常气愤,自思要让他们心中有焦虑心忧,方能解我心中之忿。我见随孙大人之行之中有一少年公子,衣着华美,颇有神韵,只道他是孙大人的公子,此时正随孙大人一道归乡,心想如是掳了此人而去,孙大人一行定会大急,当下便乘众人初醒泛力,将那少年公子带了先行而去。”

杨青峰叙至此处,只觉心中潮波汹涌,难以再往下说,心思如若不是当日如此,便不会有此以后这许许多多之事,几多艰辛几多凶险,都只在这一念之间而致。不过又想当时自己已是施放了十香迷魂酥,既便自己不将孱弱少年掳走,孱弱少年也已身中此毒,只是自己身去不知而已,本是自己而致,如此撒手不顾,也是不好。心思至此,心潮才稍稍平复。

杨青峰自在心中压制思潮,鲍国医却是正在听到精彩之处,又听杨青峰在叙说之中说到他神农百药门禁药,却不见人物现身,心下尚不明怎地便有先前杨青峰所说神农百药门灭门之祸,心下急忧,便催促杨青峰快快向下叙说。

杨青峰理一理思绪,向下继续言讲,说道:“我本是只欲将那华服少年带了身离孙大人之身一两日,便将他送回,再对孙大人言明一切,却不曾想这华服少年本是先前已身有重伤,今又受十香迷魂酥侵染,脾脏至损,待我将他掳走,他身势渐危。我虽是顽劣,师父的淳淳教诲却是不敢心忘,此时尚不知其身势渐危之因,只好带了他去寻医诊治。却是寻了数位大夫都自束手无策。此时听得传闻,说有一个不医神医,医术甚是了得,有起死回生之神。我便带了那华服少年寻至那处,先将华服少年安顿在客栈,我一个人夜间先去见那不医神医。”

杨青峰说到此处,已是口干舌燥,便不想多加赘述,只说在此间亲眼见到嗔无行将悯三秋弟子尽数杀害,只有悯三秋之女悯无双藏于密室得以幸免,自己虽是将悯三秋救出,他却是伤势过重,不治而去,先前我已对你言说,在此便不再多言。不曾想鲍国医一听,似对此段之事甚是心重,定要杨青峰如先前一般详详细细言说分明。

杨青峰无奈,只好叙道:“那一夜我去至悯神医的行医堂院外栅栏入门之处,悯神医的弟子却将我当成了神农百药门门人,原来悯神医先前已接到嗔无行书信,说是寻找师哥几十年,今才得知师哥所处,要过来拜见。待悯神医心中知晓我不是神农百药门弟子之时,嗔无行却是真正来到。为保我不受牵连,悯神医让悯无双带我藏于堂后密室。我从暗孔之隙得见,这嗔无行正是先前杨公公向他索要十香迷魂酥之人,此时却是领着李闯王驾前大将刘宗敏来至堂中,刘宗敏受李闯王之命前来相邀悯神医去闯王驾前效力,眼见悯神医婉拒,嗔无行便向悯神医讨要一部名叫《神农药经》之书。嗔无行行止不端,悯神医自是不给,嗔无行便怒下毒手,杀尽了悯神医弟子八人,又将悯神医震成重伤,只有悯无双引我藏于堂后密室,幸免于难。”

杨青峰还要再往下言叙,却见鲍国医泪水溢眼线滴而落,便住口不言。鲍国医言语哽咽,问杨青峰道:“我悯师哥的徒儿都是一些何样之人?你且给我说上一说。”

杨青峰说道:“悯神医之徒是五位男徒五位女徒,都甚是年轻,大的二十多岁,小的十二三岁,都只习医术不练武功,被杀之时无人反抗,也无人哀肯告饶,死得甚是英烈。”鲍国医泪滴如雨,口中喃喃自语:“都是我害了他们,都是我害了我的师侄,我对不起悯师哥。”

杨青峰不知他何以有此之说,不过他同门三师兄,一个做过国医又身入满营,一个远走他地只隐身济民,却让一个无德无行之人做了本派的掌门,其间只怕大有曲折,杨青峰自是不好相问。

过了一时,杨青峰又向下而叙,说道:“我虽是用计救了悯神医脱了虎口,奈何悯神医被嗔无行所伤甚重,悯神医又带伤为华服少年以内力相医,终至不治,我与无双将他安葬在他生前所居行医堂后的山中。悯神医逝前遗言要我照顾无双妹妹,那华服少年得悯神医所诊,却需千年人参方能痊愈,我本欲与无双一起至这辽东之地,寻得千年人参,为孱弱少年治好了伤病,再带无双去武当山,求我师父出面为她主持公道,不曾想无双却与我不辞而别,我寻了她两日两夜也寻她不到,心知她是故意身离躲我,只怕是知我之意是先要给孱弱少年治伤,她却急切要为悯神医及她的师兄弟报仇,是以离我而去。”言说至此,杨青峰自也伤感不已,言语哽咽,自是情真意切。

鲍国医将头抬起,泪眼迷蒙,又问杨青峰道:“我那无双侄女,年纪多大?生得是何模样?你且再给我仔细说说。”杨青峰说道:“无双妹妹曾告知于我,她今年芳龄一十六岁,若说模样,生的是聪明伶俐,模样俊俏,有见者无不喜爱之容。”

杨青峰话未说完,鲍国医一只手掌又已搭上了杨青峰头顶命门之处,口中咆哮着说道:“我师哥将无双托付给你照料,无双才一十六岁,你却自来此地置无双不顾,我看你小子就是一个花心公子,只顾贪恋女色,我且问你,你寻参所为之人是不是一个样貌俊俏的姑娘?”

杨青峰见这鲍国医医术虽是高明,性情却甚是冲动,却是不知几十年前,正是鲍国医一时不慎铸下大错,方有今日门派之祸,自那以后,悯三秋远遁他乡不为人知,鲍国医渐醒之心日益羞惭,也自门中不辞而去,心灰意冷至深,对大师哥悯三秋抱愧之心日盛,几十年不知音讯,近些日方从杨青峰处陡闻悯三秋之信,所听却是噩耗,鲍国医心中自是难以自制。

杨青峰伸手将鲍国医手掌推开,说道:“我言语所说是一个华服公子,怎地却是美貌如花的姑娘?即便是,却又与我何干?”

鲍国医冲动之下已知理亏,心中却是余怒不消,说道:“即便此人如你所说是一个公子,日间黄台吉问你与玉录玳之事,你却怎地不向他言明你已答应我悯师哥要娶无双为妻,你却假意言不吱声,分明就是贪图富贵,欲与那玉录玳共修好事,却早将当日之诺抛置脑后,你,你就是一个见利忘义,言而无信,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我……,”鲍国医言语说到愤激处,竟是语无论次,手上青筋暴突,又欲对杨青峰动粗。

杨青峰听他所说却是一愣,心想自己与不医神医相处日短,他从未说过要将无双许配自己,自己虽是与无双两情相悦,却也并未明言所说要娶她为妻,此等大事,自是要先禀过师父,由他老人家做主,方可定夺,怎能由自己便即与人私定终身?杨青峰身世曲折,自小便由师父收入山门,二人虽是师徒,却情同父子,杨青峰虽平常与师父说话行事老幼不分,却实是对师父尊敬至至。此时听鲍国医之语,大感疑惑,不由问道:“悯神医何时说过要将无双许配于我为妻?我又何时允诺过他?”

鲍国医先前听杨青峰所说,悯师哥临终之时言托杨青峰照顾悯无双,心思师哥是有意将无双许于杨青峰为妻。其时之人说话较为含蓄,在民间如此之说确有将女许配于人之意,杨青峰在武当山上呆时日久,却是不知这话中之隐。那悯三秋临终之时,见杨青峰年少英侠,自己一去,只遗下无双孤苦伶仃,确也有将无双许于杨青峰为妻之意,杨青峰却未多想,虽是自己与无双两情相悦,却不知不医神医之说,只道悯三秋是要自己照顾无双不被人所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