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娘娘，您这么晚了，还来呢？”李福平张罗着收拾器具，看到蔓萝来了，便停下手中的活，惊讶地问道。

“嗯。”蔓萝点点头，轻咳了两声。“李公公，我想到一种新的促使蔓萝花开的办法，必须在晚上实施，能否借您的花圃一用？”

“娘娘今晚要呆在这里？”

“是。”蔓萝这种地点头。

李福平担忧地望着蔓萝单薄的身子：“娘娘，您身娇肉贵，花圃晚上湿气重，恐怕……不太合适吧……”

蔓萝释然一笑，已然打定主意的口气：“再过两天就是千秋节，我得利用最后的时间试试，看能不能让蔓萝开花。”

“那、那好吧。”

李福平见蔓萝坚持，也不能反对，打扫完卫生便出去了。

蔓萝仰头看着月光，蔓萝花是喜爱黑暗的植物，如果能借助月光的光华，再加上火烧软化烘烤，也许能激发蔓萝开花也不一定。

皎洁的月色投影下来，余晖照在蔓萝花的种子上。

“蔓萝花呀蔓萝花，你可一定要争气，开出花来，龙胤一定会高兴的。”蔓萝苍白的小脸露出些许喜色。

也许他还是不会接受她，但至少，在千秋宴上能一株盛开的蔓萝花，他一定会高兴的。

用火烤焙，促使蔓萝开花，是她通过这么多年种植的经验得出的。

她小心翼翼地拿来烛台，点燃蔓萝花的种子。

火焰包围着蔓萝花的种子慢慢燃烧，坚硬的外壳开始融化变软，蔓萝兴奋地睁大眼，似乎看到了希望。

可兴奋没持续太长时间，等火焰熄灭，原先变软的外壳又变魔术似的恢复适才的刚硬，就算是用刀割也割不开，跟块铁石似的。

一整夜，她试了不下数十种方法，但却依旧没能成功促使蔓萝的种子发芽。

极度的疲倦下，她在花圃里昏昏沉沉地睡去。

“皇上，今天您怎么有雅兴大早来花圃赏花呀？”李福平点头哈腰地跟在龙胤后头，手心可是捏了把汗。

皇上向来不喜欢外人进花圃的，昨夜娘娘也不知道走没走，万一被皇上撞见了个正着，那他李福平就算把肠子悔青了都没用。

正想着，打开花圃的门一看，就发现缩着身子躺在一堆蔓萝花种子边上的蔓萝。

李福平的脸上立即变得惨白，斗着胆瞄了眼脸色阴沉的皇上，心里一个劲的暗忖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这是怎么回事，李公公？”他危险地觑起眼，口气低沉地问道。

“那个……那个娘娘听说了千秋节到了，想亲手种出一盆蔓萝花让您高兴高兴，说是蔓萝花喜暗，所以想晚上种着试试看。奴、奴才看娘娘一片心诚，不忍心让她失望，所以……所以……”李福平哆嗦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如实交代。

龙胤俊脸上的表情风云突变，皱紧眉头，深深睇望了眼地上睡容倦怠的女人，突然拂袖转身。

“找人把她送回去休息，这里又不是寝宫。”

“是是是。”李福平低压着脑袋，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抛下这句话之后，龙胤没有赏花就离开了。

李福平愣愣地站在龙胤身后望着他的背影，为自己的命大吁了口气外，也不禁纳闷……

皇上这话，是责备吗？可听起来怎么着怎么不像是责备的口气，说生气么，好像也不是……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湖边的凉亭里，紫玉为蔓萝把琴架在矮石桌上，然后细心将石凳擦拭干净。

“芷晴，你也坐下好了。”

蔓萝温和地道，不想让芷晴为自己忙前忙后。

“娘娘不用管我，芷晴为您做这些事一点都不累，您弹琴吧，芷晴可怀念您的琴声呢！”

芷晴淡然一笑，只要看到娘娘稍微开心一些，她就算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蔓萝凝望了芷晴半晌，对芷晴，她充满了感激。

“你想听什么？”

入座后，蔓萝轻问，整个人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这段日子以来，跑马房、睡花圃，把她的身子给折腾得厉害，最重要的是心理没了盼望，身子一天比一天弱。

“娘娘随便谈，芷晴都喜欢听。”

“好。”

蔓萝凝思一阵，熟稔地转动琴弦。

可第一声弹出的曲调，却就悲得令芷晴心惊……

“落叶入流水，停不了是千年的宿命。

怀念是旧地，那早已经斑斑的痕迹。

锁不住，红尘纷纷。

能得到的爱越来越少，看着你的笑在别人眼中燃烧，我却要不到一个拥抱。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冷冷地看着你说谎的样子。

对爱无计可施，这无味的日子，眼泪是唯一的奢侈。

任思绪飞，是拉不断的愁。一句话，无尽的等待，青灯纱窗看破了红尘，门外归来，相望却是无言。

叹人生，不过烟花般易冷，绚烂后无尽的苦疼。”

琴音徐徐转停，悲戚的曲调却绕梁不消，凄凉的气氛笼罩在上空。

没有温度的泪水从她发凉的小脸滑落，被琴弦分割成无数哀恸的音符，只有瞬间的绽放，永远的消弭。

“娘娘。”

芷晴落下泪，带着浓重的哭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无论如何，娘娘始终不能对皇上释怀，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

“我们回去吧。”

蔓萝黯然地站起身，心伤依旧，难过依然，心中的悲哀并未有所缓解，只有更加深沉。

“皇上？”

芷晴抬起头，蓦然发现屹然伫立在面前，一脸阴晦的龙胤，不禁失声惊呼。

几乎是与此同时的，蔓萝倏然抬起脸。

“我马上就走！”

蔓萝仓皇地想要逃跑，却被龙胤一臂挡下。

“我是鬼吗？做什么一见到我就想要逃？”

龙胤怒瞪她。

“我想你并不愿意见到我。”

蔓萝轻蹙眉头，憔悴的小脸萦锁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

“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本事了，我没说话，你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皱起眉头，眯起俊眼反觑道。

“那请问你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蔓萝垂下长睫，顺着他的话问。

“没什么好说的！”

他耍狠地道，语气几乎是蛮不讲理的。

“有一个请求，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她幽幽地道，声音遥远而模糊，仿佛来自空灵。

他攫住她的眼。

“说。”

蔓萝深吸进一口凉气，望着他冷冽的眼神，即便心已冷却，却仍然会习惯性地发疼。

“我想回娘家暂住一个月，以回家探亲的名义，我不会和他们说起我们之间发生的问题。”

蔓萝垂下头，不去看他的反应。

他的俊脸下意识地扭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随便你！”

他暴躁地喝道，狠厉地瞪了蔓萝一眼后转过身要走。

“等等。”

蔓萝突然出声叫住他，让他颀长的身形顿时站住。

“还是什么事？”

他缓缓转过身，嘴角居然轻微地抽搐了两下，心中有丝莫名的期待。

蔓萝敛起长睫，从怀里摸出了什么，拽在手心，走向他。

“这个狗毛巴草戒是你丢在马场的草堆里，被我捡到的。”

蔓萝摊开手掌，露出那枚也许早就被他遗忘的戒指。

这是她亲手编织的，却不被他珍惜。

早已想通，但仍舍不得丢弃，一直随身携带在身上。

龙胤蓦然抬起头，阒黯的双眸徒然瞪大……

这个戒指他还有印象，记得当日被他随意丢弃了，想不到她居然还能找到。

“草戒的传说是可以破解的，只要把草戒解开，那他们之间的魔力也就会消除，以后便不会硬生生捆绑住不相爱的两人。”

蔓萝认真地解释着，她不想勉强他做任何事。

既然不爱，就没必要硬缠住他。

也许以前的烟蔓萝会不顾一切这么做，可是现在的她不会了。

傻了这么久，自然已经太清楚勉强不会有结果的道理。

有些东西不是放不放得下的问题，是看不看得清的事儿。

“所以？”

龙胤晦暗的眸子更加阴沉，俊脸明显地抽搐，“所以”这两个字说出口，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的。

“所以我不会再强迫你爱我了，我们以后都不会再有牵连。”

“既然如此，你昨晚还跑去花圃替我种什么蔓萝花？！”盛怒之下，他竟“朕”、“我”不分。

蔓萝低下头，喃喃轻语：“你不用生气，也不用嫌弃，我不是还要纠缠你，只是我自己也喜欢种花而已。”

他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的脸，拳头捏得异常之紧。

“这个你做处理吧。”说着，蔓萝把手中的狗尾巴草戒递给他。

龙胤咬紧牙关，俊颜紧绷，喷火的冽眸像是可以将人直接焚烧了。

蓦然地，他将手里的狗尾巴草捏成一团，使劲扔进湖水里。

平静的湖面上溅起一圈涟漪，随后狗尾巴草被湖水吞噬，平静地消失在湖面上。

蔓萝眼睫闪了闪，本就已惨白到极限的脸色也没有再差下去的余地了。

她别开脸，无血色的美靥黯淡无光。

龙胤阴异的俊颜严重扭曲，狂躁地怒吼对她怒吼……

“要走就赶快走！看到你这张脸我就厌烦，趁早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还乐得清静！”

蔓萝呆滞地望着他盛怒的俊颜。

“那我走了。”她低垂螓首，疾步离去。

她怕她再慢一步，眼泪就会忍不住在他面前掉落。

这一别，该是永远了吧。

“娘娘。”

芷晴不安地盯住她的神情，低唤道。

她看了芷晴一眼，摇摇头，然后又是一阵急咳。

突然，背后一道疾风划过，在她收到芷晴眼中的那抹惊诧的同时，已经被人拦腰抱起，然后身子变得轻飘飘，底下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渺小。

她睁大眼……自己这是被他抱着飞！

他带着她飞到了马场，御驰正和御骋挨在一块吃草。

龙胤一提缰绳，一臂圈紧她的蜂腰，两人双双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上。

御驰提起前蹄，仰头长啸了声，便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往前冲射出去，往梅林的方向去了……

“我要你。”他突然说。

蔓萝身子轻颤，她迟疑地、不确定地细语：“别这么说。别让我又有希望，却再一次让我的希望幻灭。”

龙胤深吸一口气，下颚抵在蔓萝的发上。“这么快就放弃了？你不是还试图诱惑我吗？”

蔓萝摇摇头。“是你不要我的。”

“我现在要你了。”他搂紧她。“不许放弃！”

“可是你没告诉我为什么，你是不是逗我的？”她忧郁地轻问。

龙胤笑出声。“我要我的女人不需要理由。”

他的女人？

“可是……”

“就当我是被你的不屈不挠给说服了，成吗？”

既然已不可抵挡心中的那股难捺的悸动，那么，就不要再强自忍耐了！

“那你为什么在书房拒绝我？”

他噤声。

“龙胤，你生气了吗？”她不安地问，想回身看他，却被他抱得死紧，动弹不得。

“我不是拒绝你，是拒绝我自己。”

他终于开口。蔓萝的心跳倏地加快……龙胤是在告诉她，他一直是要她的吗？

“我要你。”他俯首埋人她粉嫩的颈窝，仿佛回答她的疑问般又说了一次。

“龙胤……”刹那间，仿佛世间所有的幸福全向她席卷而来。

龙胤含住她小巧的耳坠吻吮、轻啮。“给我，蔓萝。”

她身子摹地一颤，龙胤头一回唤她的名字。这般温柔待她的龙胤……原是她以为此生不会见到的……

“嗯。”

她轻点下头，脸儿布满红霞，以手握住他有力的左臂，柔软的身子往后紧偎在他怀里，龙胤低喘一声，他再度低头吻住她。

蔓萝身子不自然地微僵，有些羞赧。

龙胤的手突然探人，背脊一颤，屏住呼吸。

“龙胤，我们要去哪里？她伸出藕臂勾牢他的颈项，仍然因方才马上的激情娇喘着。”

“前头有个洞穴是我常去的地方，我在那儿储了足够的柴火。”

“你怎么发现那洞穴的？为什么会常到那地方去？她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问他。”

“小东西，你的问题可真多。他粗嘎地低笑一声，没回答她。”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

“到了。”

他抱着她迸人洞穴，解下身上的大氅铺在地上，让蔓萝坐在上头；而后迅速地堆起乾木头，他燃起旺盛的火堆，顿时洞内温暖明亮了起来。

他迳自走向蔓萝，开始动手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龙胤？”蔓萝一双晶亮的眸瞳瞠得奇大，甚至忘了要尖叫。当意识到龙胤在光天化日之下脱她的衣服时，她甫低呼出声。“可是……在这儿？”她娇羞地仰看他，潮红的小脸上有些无措、有些羞怯。

他嘎声低笑。“你都敢上书房勾引我了，在这儿便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