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节

翌日

近期，祁、永边境时常发生边民扰边纠纷，一早收到消息的穆王，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坐上马车入宫去了。今日，他将与丞相李光道以及其他两位同受皇命辅政的大臣们商议对策。

自前些日子寒妃因产后血崩不止殁了过后，祁王便一病不起。太医院的医官们绞尽脑汁，甚至一连换了数道药方，怎奈，祁王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不说，这两日的情况与之前相比倒是越发严重了。

整个太医院也因为祁王的病情加重而陷入一片阴霾，若是这次祁王有个什么闪失，只怕最先跟着遭殃的便是这里了。所以，自祁王病重以来，太医院的众人神色都异常凝重，进进出出忙碌着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极其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招来祸事上身似的，个个绷紧了神经……

烟雨台

推门进来，便是一股幽幽的檀香扑面而来，而这一切香源则是来自屋子正中放着的那鼎香炉。见他推门进来，早已等在屋内的两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纷纷起身朝着门口这边迎了过来。

“拜见穆王千岁！”

“两位大人不必多礼！”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上座坐好。而他刚一落座，宫女便将冲泡好的茶水端了进来。

“李丞相，本王今早收到你差人送来的快报，连早膳都来不及用便匆匆赶来了。你且说一下祁、永边境现在的情况如何？有关镜民伤亡情况可有派人核准？”穆王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双深邃的眸子则一瞬不瞬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被他称为李丞相的正是祁国当朝丞相李光道，一个辅佐了祁国两代君王，如今虽已入暮年，却仍旧耳聪目明，心思活络，游走在祁国政坛上的一课常青树。

“回殿下，自月初开始，永陵境内不时有边民扰边的事情发生，刚开始也只是有边民因买卖兽皮等小事发生口角。自月中开始，此类口角引发的矛盾不断，甚至还曾接连发生了几起斗殴伤人事件。尤其是近几日，已有数人因斗殴重伤不治而亡。”

丞相李光道将手中掌握的情况据实向他说着，而上座的穆王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则陷入一阵沉思当中。

“真是边民扰边这么简单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由口角产生的矛盾已经上升到了肢体冲突，甚至还因此造成了双方互有死伤。”穆王心想着，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出了上次与永陵开战前的景象。

这次与上次又有所不同，上一次虽说也是因边民摩擦升级引发了战事，实际上，那不过是自己发兵永陵的借口罢了。祁永之战结束不到一年的时间，永陵此次再次挑起边民纷争的另一个原因，则不排除是易寒洛在暗中策划并实施着这一切。

也难怪他会这样想，眼下祁王病重，自己虽然与丞相李光道及另外两名大臣受命辅国，可是，手中兵权经过几番盘剥，如今可受命与自己的，算下来也不过区区二十余万，若是永陵突然在这个时候出兵来犯，只怕这些兵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永陵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他自是想到了易寒洛手下的‘洛神’，恐怕，自己兵权被夺，皇兄病重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易寒洛那里，如若不然，他是不会贸然行动的！更何况，与其狼狈为奸的还有如今手握祁国兵权的崔氏父子，若是他们一心投叛永陵，祁国当真是将要面临前所未有过的危机！

“殿下，臣已命人快马加鞭赶回边境，通知驻边将领在现有防线上，再增加两道防线，务必严密监控永陵那边的一举一动。除此之外，在祁国与永陵跨边交易的城镇多增派些人手，如发生边民口角或肢体冲突，将竭尽所能，以确保不伤及我祁国边民性命安危。”见他半天没有说话，李光道遂又开口道。

“丞相方才所言虽可暂时缓解此类冲突造成的伤亡情况，却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此外，这也绝非是长久之计！若本王没有猜错，此次边民扰边的背后实则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更大的阴谋？难道是……”

李光道从穆王口中听闻此次边民争端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时，似乎突然间明白了过来。跟着，带着似询问又似证实的语气继而向他问道：“依殿下刚才所言，莫非永陵想要通过寻衅滋事把边境矛盾激化，然后以此为借口向我祁国发兵！”

李光道话音刚落，就连他自己都大吃了一惊。虽说上一次祁国发兵永陵之时，穆王率众大胜而归。现如今祁国的兵权大数在兵部尚书崔之谦与其子崔荣手中，而穆王手里不过只有二十余万兵力，若是永陵当真发兵祁国，崔氏父子是否真能披挂迎敌？祁国是否真能抵挡住外敌来犯？

一时之间，各种设想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身为两朝丞相的他，不知为何，这一次竟前所未有的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他甚至在想，倘若穆王仍旧掌管着祁国的百万兵马，也许，就算是永陵兵临城下，也未必能让自己心生胆怯。

如今的祁国，当真是面临着内忧外患的窘境。祁王重病在床，就连太医院到现在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每日以汤药加以维持。

骁勇善战的穆王眼下却因辅政失了兵权，从而让崔氏父子捡了个大便宜！要知道，祁国自建国至今，从未将数量庞大的兵权落于外人手中，更别说是如今完全被崔氏父子二人把持的兵部。身为一国丞相的李光道虽曾私下劝阻过祁王，谁知，祁王非但执意如此，甚至不满其干预还曾警告过他……

看着李光道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祁沐云早已猜到他心中所想。

身为穆王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眼下，自己所能够做的也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只有静观其变才能看清楚事实的真相。如若贸然而动，只怕会被潜伏在暗中，随时都有可能伺机而动的崔氏父子钻了空子，若真是那样，这盘棋只怕是极容易陷入落子皆输的绝境。

现在非但是他输不起，就连整个祁国也同样输不起！所以，在这一切没有部署完之前，他绝不能出一丝一毫的纰漏！绝对不行！

“既然殿下已经猜测出了永陵的险恶用心，老臣以为，现在应当立即召集朝中各部，提前做好战事防御，以免永陵突然来袭之时措手不及。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事不宜迟，有劳丞相这就差人将各部大臣招至烟雨台！除此之外，让兵部日落之前将兵力、粮草数量以及现有作战物资统计成册交与本王过目，这些细节绝不能出错，否则，祁、永两国一旦开战，战事势必会受到不小的影响。”穆王说着，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臣这就去办！”李光道说完，转身看了看身旁一直未曾开口的户部尚书钱保，继而对他说道：“钱大人，方才殿下与本相所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等下你命人清点国库，同样于日落之前将国库库存清单造册交到本相这里。”

钱保听闻向上座的穆王及身旁的李光道拱手道：“禀穆王殿下、丞相大人，户部日前才清点了国库物资，有关库存清单造册，无需等到日落之前，微臣这就可以去户部取来呈于殿下、丞相大人过目。”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钱大人跑一趟了。”穆王听闻户部日前才清点过国库，并且已经将国库清单造册，不由得赞赏的向他点了点头。

片刻，偌大的烟雨台内，就只剩下穆王只身一人坐在那里。李光道这会儿去着急各部，而钱保则返回户部去取国库账册，闻着香炉里飘散出来的幽幽檀香，他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稍松了些。

……

穆王府

打点好府中诸事，用过早膳的穆君依照穆王昨夜的吩咐，背上背着一个不算小的包袱，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转身关上房门，伴着脚下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吱嘎声，不急不缓的朝着府中后院走去。

一夜风雪过后，今晨的气温与昨日相比仿佛又冷了不少，身穿墨绿色锦袍，外面罩着一件银狐裘袍的穆君来到一扇木门前停住脚步，单手轻轻一推，木门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响过后便露出一道刚好容得下他通过的缝隙。

他见木门没有在里面挂上门闩，就这样用手轻轻一推便开了，索性将木门又推开了些，这才拎着食盒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清幽的小院儿，进门正对着的就是墨剑住的地方，而整个院落里，除了西北角放着的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之外，便再也没了其它摆设，让人一眼望去不免新生凄凉。

“咳咳——”只听穆君将攥着拳的手凑近唇前轻轻的咳了两声，跟着便抬腿，径直朝着墨剑住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