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苏馥曦一靠近苏子荣还没来得及回头，那堪称狗鼻子的嗅觉就告诉他，他媳妇来了。结果还没等他说话，苏馥曦这捏着嗓子甜腻腻地叫了一声，直听得苏子荣一身汗毛齐齐竖起。

即使这声音温柔似水、甜腻软糯，但是直觉告诉苏子荣：接下来绝对没好事。

“曦儿。”

苏子荣扭过头，笑容殷勤地给苏馥曦拢了拢大氅的领子，低声问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苏馥曦无视一边尴尬地站着的姑娘，笑吟吟地顺势倚在苏子荣怀中，拿出帕子抬手给苏子荣擦了擦脸，一边以往常所没有的腻歪笑道：“多谢夫君的担心，妾身无碍。只是夫君，这风中冰冷，你看你呆在这里脸都被风吹憔悴了。”

苏子荣脸色微微一抽：“……”他感觉到自己腰上的软肉被狠狠地掐了一把。

卓然：“……”

许是长这么大没听说过，脸能够被冷风吹的憔悴，众人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苏馥曦这个人看上去还算正经，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其实并不是什么能够按照正常思维来直视的人。她丝毫没觉得她刚刚的话有什么不妥。

她看上去柔情款款地用帕子给苏子荣擦完了脸，温柔的地看着苏子荣脸上泛出了一抹红，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苏子荣深深的觉得，要不是苏馥曦手上的帕子是柔和的好缎子，他这张脸今天怎么也得破相。

此时看见苏馥曦收回了帕子，苏子荣松了一口气，正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哪曾想，苏馥曦从她怀中站直了身子，笑着扭身看着卓然：“卓然，你身上有水吗？”

说着，转头对着苏子荣温和的说：“夫君站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得喝些水。”

卓然沉默地拿出水，轻声提醒：“小姐，这水是我的……而且快凉了。”

“没关系，凉的好，凉的败火，还能提神清醒头脑。”苏馥曦接过，摸了摸带着微热体温的水壶，笑眯眯地打开水壶盖子，晃了晃。

苏子荣默默地看着水壶：“……”

冬天的风呼啦呼啦地刮着，法如寺在山上，风更加没有阻拦的吹过来。很快，那水就冰的彻底。

于是苏馥曦满意地递给苏子荣，笑道：“夫君喝水。”

苏子荣抬眼看着她，这温柔的脸上分明夹杂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意味，眼睛中闪烁的光芒无不在告诉苏子荣“你不喝试试”。

知道苏馥曦为何如此，苏子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乖乖地接过水壶喝掉了。冰凉的水顺着嗓子下去，冻得苏子荣起皮疙瘩起了一些。但是苏子荣习武，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于是笑的一如既往地温和：“娘子有心了。”

似乎是觉得没什么意思，苏馥曦撇了撇嘴沉默了一会儿。倏然余光中看见站在一边的少女，于是嘴角微微勾起。她可没忘记她过来的目的。

苏馥曦抬起头，朝着苏子荣怀中挤了挤。苏子荣挑眉，也好奇她要做什么，于是顺势将她搂住。

当看见对面那少女本来被冷风吹的有些发白的脸上越加苍白之后，苏馥曦这才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吝啬地给了一个视线给她。

“呀，原来姐姐也在这里啊。”苏馥曦佯装才看见她一般，诧异地站直身子，急忙地从苏子荣怀中出来。一下子失去了供暖的火炉，苏馥曦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掩嘴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给姐姐看笑话了，我这身子弱受不了冻……”

苏馥曦说的欲言又止，病美人姿态十足，很不要脸地解释了刚刚往苏子荣怀中钻的举动。

“没关系，妹妹与荣公子恩爱，我心中很是羡慕。”张小姐僵硬地笑了笑。

苏馥曦眨了眨眼睛，笑的道：“姐姐羡慕，何不找个夫婿？”

张小姐看了看苏子荣，却见苏子荣从苏馥曦出现起，眼睛就一直盯着苏馥曦，于是眼中闪过一丝泪痕。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苏馥曦打断了。

苏馥曦装作不知道一般，笑着走上前她住他的手，不经意地挡住她看苏子荣的视线：“倒是我想多了，姐姐还比我大上几岁，如今还没定下人家必然是家中喜欢的紧。哪像我，竟然十六岁就被人急哄哄地娶回家了。”

说罢，苏馥曦还幽怨地看了苏子荣一眼。

比我大也就是算了，人老珠黄也加罢了。一个嫁不出去的人，竟然还想肖想我的丈夫！

张小姐也是江南一个名人，不是因为其它的，而是因为嫁不出去。但是却不是家里人喜欢，而是眼光高，看谁都觉得配不上她，于是就过了嫁娶年龄。

听闻苏馥曦这段明枪暗箭的话，张小姐的脸上扭曲了一下。好歹也是一个世家小姐，没受过什么委屈，于是便说话冲了一些：“妹妹的确好福气，就是要小心身子啊。”

这是在说苏馥曦短命，身子不好，再大的福气都享受不到。

苏子荣和卓然本在一边看戏，虽然看不惯张小姐到那时碍于身份不好说什么，但是此时脸上都带上了明显的怒气。

但是我们苏夫人可不是什么软柿子，给苏子荣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着说道：“是啊，馥曦也觉得。近年来苏馥曦身子不好，本以为嫁不出去了，却曾料夫君不离不弃娶了我，所以馥曦对夫君很是放心。即使有什么别的心思的人，想必夫君也不会让馥曦失望。”

“有什么别的心思”的张小姐脸色变了变。她自以为隐瞒地很好，结果却发现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她看着苏馥曦，眼前这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小姑娘，明明脸色带着病气，笑吟吟地袖手而立，看着她的一双杏眼无辜而天真，却让她觉得自己被看的一清二楚。

张小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看见苏馥曦身后，苏子荣投给她一个冷冷地、带着杀意的眼神，她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想起来苏子荣也在。

先不说苏馥曦如何，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苏子荣千辛万苦、十里红妆求娶进门的发妻，而苏子荣也是江南人最近戏称的“惧内”之人。一个男人除非入赘，若是真的愿意不顾世俗背上如此称号，究其原因就是对妻子的宠护，更何况苏子荣有多宠苏馥曦，江南人人皆知。

一阵冷风吹过，张小姐似乎清醒了不少。于是僵硬地勾了勾嘴角：“妹妹想必还有事要做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等苏馥曦说话，就慌张地离开了。

沉默地看着张小姐离开直到不见，苏馥曦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卓然看了看两人，乖觉地退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身后传来苏子荣小心翼翼的声音：“曦、曦儿？”

苏馥曦不搭理，苏子荣再唤：“娘子？”

苏馥曦还是不理。

于是苏子荣走上前，挡住了苏馥曦的视线。他内心惴惴，深怕苏馥曦生气，她现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苏子荣低下头想要劝慰，却见苏馥曦伸出手翻了一个白眼：“我累了，你抱我！”

苏馥曦是真的累了。今日的运动量差不多让她的身子达到了极限，苏馥曦也不是什么要脸不要命的人，想着反正门口苏子荣抱她的样子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再抱一次也没什么。

倒是苏子荣，乍见苏馥曦回暖的脸色，有些不放心。一边抱起她一边问道：“曦儿，你不生气？”

苏馥曦将脸闷在他衣服中，闷闷地声音传出：“生什么气？我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么！再说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压根是那张小姐单方面的追着你。”

苏子荣这种人，觊觎的人这么多，她要是一个一个生气，还不得气死。

苏馥曦心里的想法，苏子荣不知道。只不过只要了苏馥曦不生气了，于是松了一口气。想到今天苏馥曦吃醋时的样子，苏子荣颇感新鲜，于是压了压嘴角，最后还是忍不住咧了嘴无声地笑了。

苏馥曦趴在苏子荣怀中，闭着眼睛大脑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今天的事情，也让苏馥曦意识到了一件事。苏子荣还年轻，而她的生命却快要走到终点。她走后，苏子荣无论如何都应该会有无数人觊觎，或许在未来会有一个人代替她的位置。

人走茶凉。到时候面对可能比她优秀许多的妻子，苏子荣还会记得他吗？

死，苏馥曦是怕的，她也怕苏子荣和她一起死。但是，苏馥曦更怕的是，她死后苏子荣身边会出现其他人，甚至苏子荣可能也会爱上她。

若是如此，她一定会很不开心的。苏馥曦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