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雪怎么死的？”
“觅雪姑娘，是自杀的。”苏格低眸说道。
苏馥曦扶着墙壁，缓缓地走到苏格面前，然后揪住他的领子，表情有些狰狞地说道：“不可能，你骗人，觅雪她没有理由自杀的！”
苏格默默地看着苏馥曦，任由苏馥曦揪着他的衣服，不再说话。
苏馥曦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苏格的眼睛，他的眼睛中充斥着对苏馥曦的心疼、担忧的情绪。
她从苏格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红着眼圈，脸色苍白。
苏馥曦的手渐渐地松了下来，她缓缓地滑落，跪坐在地上，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地面。
“馥曦，地上凉。”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苏涵卿蹲在苏馥曦的面前，轻轻地说道。
苏馥曦依旧静静地，没有任何动作。苏涵卿等了片刻，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将苏馥曦抱了起来。
他抱着苏馥曦走进了里屋，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了起来。
“哥哥，苏格说，觅雪死了。”苏馥曦轻轻地说道。
苏涵卿帮苏馥曦盖被子的手，微微一顿，淡淡的说道：“嗯，我知道。”
“哥哥，这不是真的，是吗？”苏馥曦抬头，眼泪一粒粒，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
苏涵卿在床边缓缓地坐下来，说道：“是真的，苏格没有骗你。”
“哥哥，你告诉我，觅雪到底是怎么死的？”苏馥曦的眼睛，无神地看着苏格，喃喃地宛若自语一般地说道。
苏涵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自杀。”
苏馥曦呆呆地看着苏涵卿，问道：“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和苏子荣派了那么多的人去，难道每一个人阻止得了她自杀吗？”
“觅雪和大域那里的人有接触，这件事你知道多少？”苏涵卿问道。
苏馥曦摇了摇头，低下眼睛：“我只知道她的弟弟被大域那里的人劫走了，似乎是想要借此威胁觅雪……”
说到这里，苏馥曦顿了顿，抬起头焦急地看着苏涵卿说道：“哥哥，觅雪没有害我，我知道的，她告诉了我的。”
苏涵卿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妹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觅雪的弟弟的确是被人劫走了，也的确是为了威胁她。”
“大域那里的人，想要她做内应，但是觅雪拒绝了。”
“我就知道……觅雪她不会的，我一直都相信她……”苏馥曦似哭似笑地说道。
苏涵卿继续说道：“觅雪一开始佯装答应了他们，暂时保住了她弟弟的性命，但是很快，那些人发现了。他们怕事情败露，一直想杀了觅雪。”
“但是觅雪整日与你在一起，你的身边又带着隐卫，有重重的保护，他们不能够打草惊蛇，所以觅雪暂时安全了一阵子。”
“但是最近，他们忍不住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苏馥曦点了点头，之前哥哥和她说的那些事情，再加上今日发生的刺杀，来人刀刀致命，目标都是指向她和哥哥，她已经猜到了大概。
“他们的目的就是今日的刺杀，完成之后就要撤退。所以觅雪那里也脱不下去……”苏涵卿说道。
“所以他们用法子，将觅雪叫了回去？”苏馥曦接着哥哥的话，轻轻地说道。
苏涵卿点了点头：“是的，他们今天早上用觅雪弟弟和母亲的性命，要挟她回去了。结果我们跟着觅雪到她家的时候，发现她的弟弟和母亲已经死了。”
“而那些人，一见到觅雪就开始攻击。我和苏子荣派过去的人，虽然不多，和那些人纠缠了很久，他们没有注意到觅雪的异状。”
苏馥曦眨了眨眼睛，声音微微颤抖：“觅雪生了死志，是不是？”
“嗯，”苏涵卿轻轻说道，“等我们注意到的时候，觅雪已经撞到了墙上，拦不住了。”
苏馥曦听哥哥缓缓地说着，双手捂住脸，哭泣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觅雪的脸。家人都被杀死了，觅雪会自杀，苏馥曦不感到意外，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觅雪的家人才会遇到危险，也是因为她，觅雪才会自杀的。
觅雪她，应该是很恨她的吧。苏馥曦心中这么想着，悲伤的情绪，让她本就没好的咳嗽，又复发起来。
她开始剧烈的咳嗽着，像是要咳出内脏一般。
“是不是大域的那个赫连黎？我记得哥哥上次提起过他。”良久之后，苏馥曦低下眼睛，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暗沉，轻轻地说道。
苏涵卿看着妹妹，从她的语气中，他听不出任何的波澜，但是没由来的，他的心里有些担心。“妹妹，你、这些事情，你别担心，我会来处理。”
“是不是赫连黎？”苏馥曦固执地问道。
苏涵卿看着妹妹，沉默良久，长叹一口气，点头道：“是。”
得到了答案，苏馥曦不再说话了，她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像是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让苏涵卿看着很是担心。
“觅雪死之前，让人带回来一些话，都是和你说的。”苏涵卿轻轻地拍着妹妹的背脊。
苏涵卿不等苏馥曦询问，便继续说道：“觅雪说她不怪你，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希望你不用自责。她说她答应了你要侍奉你一辈子的，结果却食言了，说下辈子，一定会补回来……”
苏馥曦终于有了动静，眼泪缓缓地留了下来，她听着哥哥缓缓地说着，泣不成声。
苏涵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觅雪还说，她写了一封信给你，在她房间的枕头下面。”
“信？”苏馥曦听到这句话，像是回过了神一样，激动地抓住苏涵卿的袖子，说道，“哥哥，我要看信！”
苏涵卿点了点头，对着外面说道：“春回，去觅雪的房间拿一下。”
“是。”春回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春回就走了回来，她掀开帘子，将信递给了苏馥曦。
苏馥曦伸手，颤抖地接过信封，脸色苍白。
苏涵卿缓缓地起身，走了出去，给妹妹留一个安静的地方。
苏馥曦看着信封，她想起来，觅雪在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和她说的话了，她说她写了信给她。
一开始她还在疑惑，觅雪怎么会突然写信给她。
但是当时她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她，却不能够当面说出来罢了。
苏馥曦还记得，觅雪当时看她的眼神，带着深深的不舍，与担忧。
还有，她走之前，那一个深深地磕头……
这一切的一切，到现在苏馥曦再次回想起来的时候，才知道其中的含义。才知道，那是觅雪在和她告别。
原来，在觅雪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了……
苏馥曦缓缓地打开信封，入眼处便是觅雪那有些幼稚却很工整的字迹。觅雪是仆人，本来不识字的，但是苏馥曦却当她是姐妹。
所以在闲余之时，会教她和寻春写字。但是觅雪却也奇怪，什么手工活都做得来，也做得好，但是就是写字，她偏偏学的很艰难。
学了好久，连一向迟钝的寻春都学得比她好了，她也才会勉强把字写出来。
苏馥曦觉得，这字好歹写出来了，就不为难她了，于是就作罢了。
“这字，还是一样的难看……”苏馥曦看着这些字，声音梗咽地说道。
苏馥曦细细地开始看信……
信中说了她和大域那里的人的事情，和苏涵卿调查到的一样。
“小姐，您看到这份信的时候，应该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吧。觅雪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伤害过小姐。从小姐将我收养的时候，我就决定了，这辈子都不可以伤害小姐。
“当初大域那里的人，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很害怕。我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小姐，我怕小姐会怀疑我，也怕他们会伤害我的家人。所以这件事情，我一直都没办法说出口。
“如今我死了，全是因为我是心甘情愿的，也希望小姐不要自责。我曾经说过，要陪小姐一辈子的，但是我却食言了。所以来世在补上吧。
“我走了之后，小姐要记得按时吃药，好好养好了身子。虽然我看不见了，但是我还是希望小姐能够长命百岁，和荣公子白头偕老，儿女绕膝的。
“小姐，您一定要幸福啊。”
觅雪的信，很直白，很简单。但是苏馥曦看完之后，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和觅雪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地在脑海中浮现……
“您是我以后要侍奉的小姐吗？”
这是觅雪和她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她五岁，被家人带到苏家。
小小的一个孩子，明明和她长得差不多大，但是却比她矮小，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躲在屏风后面，听见她的家人要将她送入苏府，于是跑了出来说道：“爹爹，我想让她陪着我。”
然后觅雪抬起了头，问了这句话。
苏馥曦轻轻地环住自己，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我家小姐是最好的。”觅雪得意地声音。
“小姐，还有觅雪陪着你。”这是觅雪安慰她时说的话。
“信我晚上回来之后，再给小姐。”
“嗯，说话算数。”
这是觅雪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时，说的话。
“小姐，你要幸福啊。”
这是最后的最后，觅雪想要和她说的话……
“觅雪……”苏馥曦轻轻地唤道，但是外面却没人回答她。
没有了，现在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那个陪伴了她十多年的人，再也不在了。
“觅雪，你骗人……”苏馥曦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苏涵卿静静地看在门外，听见屋内传来妹妹歇斯里底地哭声，他目光看向远方，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