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三公子
作者:夙简希      更新:2019-09-22 09:13      字数:4348

四月初的盛京,辞了旧岁,今朝这繁花与绿意如往年一般,不变的还有熙攘嘈杂的人群。毕竟是锦国都城,一眼看去自然是气派繁华,人们都说锦国都盛京的景致要温婉许多,不似东皇朝都城金神郡那般肃杀,不过倒是各有千秋,不好挣个高低。

在离皇城不远的西街,是早起爱吃茶的人们聚集之地,这里有几座特色的茶楼,说是盛京最好的茶楼也不算夸张。

其中一座就立在西街口,楼体就两层,倒是朴实,不过这茶楼周围栽种了不少奇花异草,各种花期都有,一年四季都是绿意盎然,嫣红点点。

一早这茶楼里一楼的大厅就坐满了人,品着茶吃着点心,都齐刷刷的往向大厅中间那个站着的人,这人一手拿着扇子轻飘飘的扇着,一手伸出两指在面前虚空处点了两点,说道。

“今儿个,咱们来说说这各大门派惊才绝艳之辈如何?”倒像是个说书的人。

也不是说的历史,也不是说的艳史,说的倒是修炼界的事。这天下虽有皇权,但却是各门派修炼家族在掌权,锦国皇权说白了,就是叫锦王宫的门派罢了,与之比肩的东皇朝,是君临家一族在掌权。

大大小小门派家族数不胜数,没有根骨的凡人总是艳羡这些手段通天的修炼者,这修炼界的事总是茶楼里说得最多的戏码。

“惊才绝艳之辈还用说?现在天外之境可不就是那四位宗师吗?”有吃茶的客人说道。

“非也,我说的是后辈里的佼佼者,这时代总归是新秀的不是么?”说书人收了扇子晃了晃,“你们可知道我锦国圣地云刹天宫传承人已经选好了?猜猜是谁?”

“那自然是宫主的大弟子成溪云无疑了,听说很久之前就入了天之境。”答话的客人满是自信。

“非也,非也。”说书人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摇着扇子摇头否认。

“成溪云都过四十岁了,我看算不得新秀,我倒觉得是二弟子付铭,他两年前也踏入了天之境。啧啧,云刹宫主不愧是四宗师之一,弟子这么年轻就已经踏入天之境,多少修炼者终其一生都在地之境踏步不前。”这位客人说完,大厅里的人也不免一阵唏嘘。

“付铭也不算年轻了,不过宫主的亲传弟子就那么三个人,难不成先生你想说的是那小弟子?”坐在窗边的某位客人疑问道。

“不会吧,三弟子不是宫主十二年前才收入门下的么?修为还比得上两个师兄?”

“猜来猜去就那么三个人,我都说了是新秀,自然就是那三弟子了。”说书人笑着回答。

“什么?先生可别诳我们,这等辛秘之事您从何得知?”

大厅里顿时喧闹了起来,似乎都在质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怎么会是诳你们,我有熟识之人在修炼界,听到的消息那自然是真的。”说书人也不恼,好声好气的解释,“再说这事在修炼界都不算辛秘了,也就咱们平民百姓不知道,我才好拿出来说给你们听,若真是辛秘,还会被我等听去吗?”

“那三弟子今年也才堪堪二十岁吧,入地之境了吗?”

“可不要小瞧这云刹天宫的下任宫主,能被宗师收为弟子的,又岂会是平庸之辈?这听说即墨罹天已入天之境,真是后生可畏啊。”说书人又摇起了扇子,眯着眼睛一副高深模样。

“啧啧啧,又多了一个天之境的年轻强者,这么年轻就能入天之境,几十年后,必是宗师级人物啊。不知即墨罹天与我锦恒王相比,谁更厉害?”

二楼不似一楼那么喧闹,茶桌都是空空,似乎是被清了场了,唯独有扶栏边的桌上坐了两个人,皆是锦衣华服,一侧还站了不少随从,一个个都带着佩剑。佩剑上有一些精致的花纹,如果是在宫中做官的人都知道,花纹越多的佩剑,它的主人身份便越高。整个锦国都知道,皇帝和皇子们的佩剑花纹各不相同,皇帝的花纹是龙,大皇子是虎,二皇子是狼,三皇子是狮,而四公主身为陛下最宠的孩子,花纹自然最独特,是一只雪狐。这些侍卫的佩剑上都刻着雪狐,一看就是四公主的侍卫。

这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品茶,听着楼下的对话。

坐主位的那人听到“锦恒王”三个字,微微侧过头朝楼下看去,一双狭长半闭着的眼睛慢慢睁了开来,嘴角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我倒觉得年轻一辈里还是我锦恒王执牛耳,陛下的异姓幼弟,六岁便被天外境宗师林鹤森收为唯一弟子,早几年就听说是天之境高手了。”一楼大厅继续话题,二楼的人继续品茶不语。

赞同声随之响起,更是有几桌的少女红了脸,捂着嘴笑了。

“啧啧啧,能被宗师们收为弟子的,果然都是天纵奇才。都是天之境强者,高下如何分呢?”

“这个就不好胡乱给你们说了,境界之事,我等只知道人境地境天境和天外境,每境之中如何划分这就不是咱们凡人能知道的。”说书人摇摇头,没给个答案。

“先生也说说白三公子吧。”有位少女用袖口遮了脸,羞赧的说道。

“对对,白三公子可得好好说说。”

“这夜阁的白三公子可是神秘得很,我可说不上什么辛秘。”说书人听到这四个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白三公子也是天之境的强者啊,倒是忘了他也算是后起之秀了,听说各大门派都很忌惮他。”有客人接过的话头。

“毕竟成名得早,四年前有人花大价钱请夜阁杀手刺杀一位天之境强者,就是白三公子的成名一战,啧啧啧,那年他才十六岁啊,就杀了踏入天之境上十年的强者,太强大了。”

“他跟即墨罹天锦恒王相比又如何?”

“估计是不相上下吧,毕竟都是差不多年岁的。”

“那也不见得,有人说他其实很老了,他总是喜欢戴面具,不戴面具的时候每次出现又不是同一张脸,听说擅长易容术,所以很少有人看过他真容,你们说这岁数不是假装的吧?”

“是啊,修为这么高又不露脸,说不定就是满脸褶子的白三爷爷在装嫩!”这话一落音,大厅里就哄笑起来。

二楼只有两个人的桌前,主位对面另外一个人听到这话,似乎是忍不住的笑了一声,脸上浮起好看的酒窝。

“咳咳,我得为他正个名,白三公子今年二十出头无疑,这个不必争论。”说书人抽着嘴角打断了哄笑声,“你们可要悠着点啊,白三公子毕竟是夜阁的杀手,夜阁的人神出鬼没的,可别被他听到了你们这么埋汰他。”

“白三公子哪能跟咱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计较啊。”先前说白三爷爷的那人打了个哈哈,心虚的朝四周看了看。

“白三公子叫白什么?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跟他的脸一样神秘,不知是否是翩翩佳公子。”先前提问的少女又说。

“那自然是没有我们锦恒王标致的,不然也不会整天拿个面具遮了脸不见人,我看八成是个丑八怪。”另一桌的女孩揶揄了一句,“当年远远看过恒王一眼,真是惊为天人。”

“都说白公子一身白衣穿得极好看,那身姿一看就不是凡人,想来脸也不差。”先前那少女摇了摇头,很是不同意丑八怪这个说法,自顾自的撑了下吧喃喃说道。

“白三公子可不姓白。”说书人摇摇头,“只是她喜穿白,夜阁的人又称她为三爷,所以就给取了个白三公子的雅号,而且,白三公子是个女人,只是因为出手比男人还要凶狠,所以才用男人的雅号称呼她。”

“什么!我还想着她是个帅到无可地步的美男!”

“啊,白三公子是女人?!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啊!那她不姓白,姓什么?”

“这我可不清楚,最接近的一个说法是姓列吧。”说书人想了想说出一个姓来。

“前段时间不是有人在茶楼里说她真名叫墨菲吗?”

“哈哈哈哈哈,墨菲!哪个不怕死的说的?”又是一番哄笑。

楼下越说越没谱了,楼上的人收回了视线,不再听那些调侃。壶里的茶已微凉,主位上的人用手碰了碰壶壁便收回,也不吩咐添水。

她一头乌发整齐的梳起成髻,头戴紫金冠,面如脂玉,虽是稚嫩,却透出一股天生而来的威严气质。细长的手指顺了顺披在肩上的头发,眼睛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少女,终于是开了口。

“平民百姓可真是不知者不畏,敢这么调笑她。”总是半眯着的狭长眸子带着笑意,说话声音糯糯软软的。

“她自己听到都会笑死了,我回去得说给她听。”对面穿着一身淡青锦袍的女子不知是回想到了满脸褶子的白三爷爷(?),还是墨菲,又笑了起来。

“她人呢?又去哪个小镇游玩了吗?”

“没有,倒是想去玩,不过西边有点事,她回那边了。公主殿下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酒窝还在脸上,笑意却收拢了些。

“其实我是想找她的,联系不上,没想到她是去西边了。”说话的少女又理了理自己华贵的衣襟,上等的料子,上等的绣工,这一件外袍就抵得上普通人家半年的收入。

“你说吧,回头我转告她就是了,不过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这事急不急?急的话,我到她回程去截,省得她半路又跑其他地方去玩了。”

“也不算急,就是紫月门的掌门,最近不大安分,所以,要除掉他。”被称为“公主殿下”的少女端正的坐着,缓了一会,又接着说,“父亲交给我去做的,不让我动用家里的人,这是要逼我们亮底了。我想了想,还是找她来办比较稳妥。以后我也懒得藏着掖着,反正是要开始明斗了。”

“紫月门的那个掌门半只脚踏入天二境了吧,本来还说我就受点累帮你解决了,看来还是要等她回来。”抬手拿起茶杯,刚放到嘴边,又停住了,“公主殿下要离开盛京的话就通知我,我派人贴身保护你,说实话,你家里的那些人,我是不怎么信得过。”

说着瞟了瞟站在一边纹丝不动的侍卫,说这些事的时候也没有屏退左右,也心下了然是信得过的,于是不再看他们,继续抿了一口清茶。

“无妨,这两年大哥安插在我这边的人都清理得差不多了,我能带在身边的人都是亲信。哼,我可不是还会相信兄友妹恭这种鬼话的小孩子了。毕竟那一年要不是遇到了你们,我早就是一抹黄土。”说到旧事,少女的脸上浮起一股与她年龄不符戾气。

“那就好。”坐在另一边的女子也不好接话,淡淡的安慰了一句,了甚于无。

“不说这些,听说我父亲已经决定把我的叔叔叫回家,不知道局势会不会有变化。”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情绪有喜也有忧。

“他会回来?他老师同意他回来掺合这些事吗?”不敢相信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疑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父亲似乎很有信心他会回来,已经着人去修葺他的府邸了。说到底毕竟是自家的事,还是有一份责任在,他的老师也不会不讲情理,我觉得这次他是真的要回来了。”

“这尊大神回来之后,你们家要不太平了,就是不知,你父亲是不是有意于他?如果他也进来搅这趟浑水的话,这事情就不是我们夜阁能轻易控制的了。”

似乎是说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一时间竟没有接话。两人似乎都在思索着什么,窗外的鸟叫声悠扬悦耳,一阵一阵的随着花香飘进来。

“我相信他不会搅合进来,他性子那么潇洒,可不会甘心这辈子都困在这一国之地的,有的人志向就是在天上,跟我们这些在地上的始终不是一个路子。”终是打破了沉默,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对了,记得帮我跟那个家伙说一声谢谢,总是帮我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我很愧疚。”

再也没有人说话,愧疚两个字里似乎真的夹杂着情绪,低低的散开了去,连窗外的鸟叫声都暂时的静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