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秦子念的样子，似乎并不情愿让苏如宝去到秦小姐的住处那里。

可是楚轻尘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来，他那满肚子的婉拒之语只得又活生生的咽了回去，同卫氏交换了个神色，开口吩咐她带了苏如宝过去，自己则留在厅内，陪楚轻尘喝茶。

不过她们一走，秦子念却是感觉有点如坐针毡，想同楚轻尘寒暄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妹妹的死而伤心太过的缘故，整个人全无半点往日的潇洒谈吐，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楚轻尘执着一碗青花瓷盏，眉目低垂，淡淡的开口。

“秦世子年刚及冠，就独挑郡王府的大梁，管着这上下数百口人的生计，还丝毫不乱，倒也难得。”

秦子念没料到他会突然有此赞赏之语，心中讶异，忙站了起来拱手道：“下官父亲长居城外道观，无暇理会家中俗务，下官是嫡长子，理应为父分忧，此乃分内之事，实在不敢当王爷的夸奖。”

“不，你当的起。”

楚轻尘挑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口气依旧的淡漠。

“你们南阳郡王府早已是家业凋零，入不敷出，你那个当郡王的父亲又整日想着求仙正道，一点俸禄全让道士给骗了去，你守着一个空壳子，不但养活了府里上百口人，还在朱雀大街南边置了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养着翠云坊的花魁娘子在里头伺候你，你这么有能耐，如何当不起本王的一声夸奖？”

秦子念越听心越惊，偷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楚轻尘，暗暗的抹了一把冷汗。

他在外头买宅院养粉头的事，向来是极隐秘的，绝对不可能让外人知晓，怎么会传到楚轻尘的耳朵里去了呢？

更让他害怕的是，听楚轻尘的口气，倒似是怀疑他的银钱来路不正，只怕是卷到了什么作奸犯科的案子里······

想到那暗无天日，蛇鼠乱钻的牢房，想到楚轻尘那些剥皮抽筋的审案手段，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手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砰”的一声，楚轻尘手中的青瓷茶碗掉落于地，碎了个四分五裂。

本就心惊胆战的秦子念被这一下吓的当即跪倒在地，哆嗦着说道：“王爷恕罪，下官同人合伙，在外头放了些印子钱，略有些收益······”

他说着又忙磕头不止。

“下官知道这有违朝廷律法，可下官也是逼不得已，还请王爷看在安王殿下的情面上，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下官一定······”

“秦世子这是怎么了？”楚轻尘慢条斯理的用一方雪白的帕子擦拭着指尖沾染上的水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这盏茶凉了，本王不想喝了而已，怎么倒把秦世子吓成这个样子？”

“这······”

秦子念怔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掩饰道：“下官疏忽，下官疏忽，这就唤人来给王爷换一盏热茶······”

“等等。”楚轻尘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你同春风楼是什么关系？”

秦子念手一顿，脸上顿时血色尽褪。

南阳郡王府修的倒也气派，后院仿照着江南园林的布置，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只是那雕梁画栋上的粉彩许多已经掉了颜色，亭子的圆柱上的红漆也剥落了不少，那青石板上也遍布着青苔，看似富贵锦绣之下，却已是隐隐透着一丝颓败的气息。

秦小姐住的地方在花园的东边，三间通透的大屋子，设着九折花鸟曲屏风，轻纱帐幔，珍珠门帘，香炉里轻烟袅袅，甜香阵阵，让人如临花海。

窗下一方红木雕花的梳妆台上还摆着些未收拾的珠翠钗环，似乎早上还有女子在这里对镜梳妆一般。

卫氏见苏如宝的目光落在那梳妆台上，似是解释一般的轻声道：“妹妹生前最是爱美，这要入土了也得给她打扮的齐齐整整的不是？我就让人把她素日最爱的簪钗首饰都给她戴上了，让她在那头，也能体面些······”

她说着又难过起来，拿帕子捂了嘴，几度哽咽。

苏如宝并未看她，从进来这间屋子起，她就一句话都没说。

因为她觉得不对劲。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空气中那甜香入骨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似是欲语还休一般久久不散。

她深吸了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脑中犹如走马观花一般，无数种香料的名字一个个在脑海里过。

“苏小姐？”卫氏擦了半天的眼泪，却见苏如宝无动于衷，诧异之下朝她看去，更是满心的疑惑，“你怎么了？”

“不对。”苏如宝突然说道。

“什，什么不对？”卫氏有些结巴。

苏如宝缓缓的睁开眼睛，大大的杏眸看了过来。

“这儿，并不是秦小姐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