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后第一天?华山论剑第一天?双兔手记肆]
“断、断发是……为了，额…为了遮住这眼睛嘛……”我隔着一帘黑幕看着他快要喷火的双眸，试着给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虽然——我现在开始苦恼的是如何把这身衣服给破坏了……
“你不要再动鬼心思了！我是不可能让你再做毁我形象的事了！”他咬牙切齿地从我手中抽走刀片扔到地上猛踩，再一脸痛心地摸了一下被咔嚓一刀的地方。
“你丫你！爷碰上了你真他娘是倒了血霉！你个疯女人！”他抓狂了。
……
这么严重么……
……杀气……好重啊……
我呆滞了一下，然后尽可能挤出最谄媚的笑，“嘿嘿嘿……教主大人……你不觉得这样的你看起来很狂野吗……霸气侧露什么的……呵呵呵……哈哈哈哈…噢！”
不行了，笑得太假太激动……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
好痛噢！呜呜呜……
泪水被逼出眼框，我捂着嘴，痛地蹲下身缩着。
“…………”
*****
虽然最后百般不愿，我还是被他很强横地往华山上拖去——
真的是……拖去的……qaq
关于华山——我曾在某册唐书上看过一则趣闻，说当时唐宪宗迎佛骨，只有昌黎先生——韩愈也，敢于奋起反对——实可见此人即东坡居士苏轼所赞许的“忠犯人主之怒”者，诚然是个有骨气有胆识的文人……
然而……韩愈在登华山的时候，却被华山的险峻给吓住了——乃做遗书，发狂恸哭……=。=
我那时看到此处忍俊不禁……
华山历险之后，韩愈还写了一首诗曰“洛邑得休告，华山穷绝陉。”说是在休假期间登过华山，期间经历危险，惊心动魄，表示以后要注意安全，并且还刻在石头上：“悔狂已咋指，垂诫仍镌铭。”明白地表示已经为自己的狂妄而悔改……
我于是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
之前我还只觉得这故事甚是好玩有意思，昨日跟师父在华山脚下观望时亦是十分惬意地欣赏赞叹了一下华山雄奇峻秀的阳刚之美——东西南北中五峰环抱鼎峙，气势恢宏博大，峭如刀削的山峰、高插云表的奇石、壮观的峰上峰、深邃幽奥的峡谷……
着实让人叹为观止啊！
…………
叹为观止变成心跳停止了………
“呜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上山！呜哇哇哇……不要啊！”我今日再一次很不要脸地嚎啕大哭，手脚并用缠在一颗立起的长条石上，任方京生怎么拉扯扭掰就是不松开手脚。
自古华山一条道——这是针对没有武学功底的常人，对于拥有轻功绝学的江湖中人来说，攀飞上华山着实不算难事……
但！我！不！一！样！啊！
因为自己身体之沉重庞大，我的轻功即使跟着精通此间道行的师父都只是个半吊子中的半吊子——上树靠爬，越墙靠翻，有坑靠绕，有水靠游……
我！真！的！不！行！啊！
虽然我知道方京生的身体和我原来的不一样……
但我就是不敢啊！
真的不敢啊！
十分不敢啊！
t﹏t
方京生同样受制于身体的重量，只能和我一起走常人走的险路，这路照山下人说法就是——
小心九厘三分！要寻尸首——洛南商州！
方京生先是威逼利诱将我往山上赶了一段，我一路哭爹喊娘，他的脸色也一路青白红黄——所幸天色尚早，这一路都不见旁的人，他只还隐忍着不发作，但他可是早就恶狠狠地罗刹脸警告过我，若我在人前表现成这样……他绝对宁愿“自残了断”……
到后面他因为现在的身体素质太差累到不得已必须停下休整时，我其实嘛……还感觉气力尚足……
于是死死攀住石条拒绝再上！
“呵……呵……陈双兔！呼……呼……呼…为了……你师父！”他再次搬出老一套说辞。
“嘶呼嘶…师…‘嘶’师父也不…‘嘶’希望我……唔额……今日命丧华山啊！嘶嘶嘶……”我也哭累了，开始一个劲抽噎。
…………
他此刻的状况也一点没好到哪里去——此刻天已经大亮，明晃晃的阳光将他的惨白脸色照得瘆人。我借着因为泪水而粘黏撩开的“黑幕”看清他大汗淋漓瘫坐在地，手脚都抑制不住地发抖，张口想说“你、你……”什么的，却给了汗水机会——一滴滴流进他的嘴。
坦白说，就算他是恶贯满盈的方京生，我也还是不由因此对他心有敬意——这韧劲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即使自己累的要死不活还一定要拖着旁人往绝境走……
要么他韧劲地过了头……要么他就是个喜欢这样的变态……
我兴致缺缺地撇嘴，终于松开了攀附在石头上的手脚，用身上的袖摆——明教教主的衣服……擦干净了脸上的鼻涕眼泪，换了个位置顺便再擤了一下鼻子里残留的鼻涕，然后颇有恶心地挥开袖子。
“……”我做这些的时候——方京生全程震惊脸瞪着我。
然后，我换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走向他……
他抖了一下……看着我走近，眼睛时不时瞟向那条可怜催的袖摆……
我伸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上半身，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我，眼里不知闪着想表示什么意思的光芒……
“唉——”我叹气，虽然还是惧于华山之险，但我最终是屈服了，不再故意违逆他的意思，“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一会儿继续上……”说罢开始动手帮他按揉身上紧绷的肉。
“……”他更加错愕了，两眼定定跟随我手上的动作。
我颇有些苦恼:“这肉要是硬了就不好瘦了啊……”
“……”
*****
最终我们也没有靠自己登到目的地华山朝阳台——武林盟主风无缺主持开战仪式坛的地方。
因为我们再往后没爬多远就遇到了明教教徒——
方京生本当在今日寅时前就上华山八景宫中与先行一步的明教教众会合，但是直到辰时有几刻他们都未见教主踪影，这才分拨下山查探。
而我们遇到的，正是顺着华山一条道而下的那支分队。
“参见教主！教主万安！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光明之神！千秋万载！”
我透过那层黑帘看到一群胸前带有特别绣纹的白衣人轻松立在陡峭岩石上唰唰下跪，而且居然没有一个人对我如今狂野的发型表示惊奇……
于是我一脸了然地?_?看了方京生一眼——果然他平时变态到人家都习惯了啊……
他则一个劲给我使眼色要我按计划行事。
我回想了一下方京生和我在此前合计好的话——双手负在身后，我面无表情状——虽然只是因为没有浪费表情的必要——他的教众见了教主头都埋得低低的……我趁机在这些教众里环视一遭找到了目标，甚是满意。
我说：“本教主路上碰到了远亲耽搁了一下……我身旁这位可爱的姑娘……”
“咳咳咳”——我听到耳边传来方京生被自己口水呛到的声音。
“……将、要、成、为——你们的教主夫人！你们众人往后亦要听她指令行事！”我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字挤出话，随即努力恢复常态——在场除了方京生以外的人无一例外都因此身形一僵——他给“我”选择的身份是与他有婚约的远房表妹。
在我一股脑给他提供的众多从话本里看来的婚约桥段里他选择了最没创意的一种，而坚决否决了譬如一见钟情非我不可、或是前缘早定情有独钟、还有虐恋情深破镜重圆等等可以稍微拔高点“我”个人魅力的，理由还是什么不真实不可信太荒谬之类的，还表示他选择的这一种可以充分体现作为英明神武的明教教主不得已为了信守婚约而做出的伟大牺牲。
——然后我就对方京生表示我对他很失望——竟然可以比我还不要脸！
方京生要我说的话就这样说完了。
——对的……除了我自己加上的修饰……他原话就是这么跳脱，这么没头没尾，这么突出重点…………
所以接下来就是我尽情发挥的时候了……(￣︶￣)
“你们中最健壮的两人出列！”我道。
方京生似乎料到我要说什么，急忙拉了拉我的袖摆——然后又猛地甩开……
额…他…好像…运气忒好地摸到了我擤鼻涕的地方……
噢~好可怜哦~(/^▽^)/
身后传来他用力呼吸的声音……
意料之中，之前注意到的那两个身形貌似一模一样的莽汉这时几乎同步动作跃至我身前——
他们抱拳行礼后抬头待命——
嚯……居然是孪生兄弟啊……
啧……竟然都是娃娃脸啊……
我顿时犹豫了一下。
……
莫名感觉自己要压榨童工……
后来的路，是我要他们背着我们上的……
后来的路，是我在方京生杀人的目光下苟且偷生……
*****
树影斑驳在风里抖动，本来牢牢黏着茂密植被的青色雾霭渐渐也被从天际蒸腾而下的热气烤散，群山起伏苍苍莽莽那般威武壮丽自不必提，待我等行至八景宫不远处时，我就主动要求下来走，方京生自然也就跳下了那人的背——那可怜的男娃娃之后都脚步虚浮落在一行人最后。
方京生凶巴巴一张脸跟着我，我却假装风平浪静，还时不时回望身后料峭悬崖——其中夹生浓稠白云。
这一路而上——如履浮云，修仙得道。
我终于是体会了一番别样英雄登顶的情怀。
多亏了那些教众的帮忙，我非但能赶在午时的开战仪式坛前抵达八景宫，还能有十分充裕的时间来梳洗打理甚至用餐果腹——我和方京生独自攀爬的期间，二人都可以算是狼狈不堪、饥肠辘辘了。
听方京生说——盟主风无缺把各个有身份的江湖名人及其手下都安置在八景宫中，却下了死令不许打架斗殴、不许明枪暗箭，若有公然违抗者——将群起而攻之那主动上门的一方。因为这令下的重极了——稍不留神都可能落得个被整个灭门的惨剧，加上入住者各自都是武林有头有脸的人，也不兴那些卑鄙下流的阴谋诡计，所以我倒是可以稍稍对自己的安危放下心来。
不过——
我突然对原来的自己揪起了心——
方京生要洗浴更衣，可是那是我的身体啊……
我要梳洗打理，可是这是方京生的躯壳啊……
“怎么办？”
我和方京生大眼瞪小眼——手边都是教众为我们备下的换洗衣物和洗浴用具。
——我俩不谋而合地聚到了一处，一同来到了专为明教教主准备的热气氤氲的浴池旁，却是迟迟没法下手宽衣解带。
“男女——大防矣”我申明自己的观点，“我以后肯定还要回原来的身体的！绝不想碰你们男子的身体！……也不想被男子碰了我的！”
方京生撇嘴：“英雄所见略同！”
他有些苦恼：“我也从不许别人碰我的身体——这种事一向是亲力亲为的……”
“……”
他大概是觉得这么耗着不是办法，于是提议：“唉……不如今日就随意泡一下吧……就不细洗了”
——显然那时我们都忘了鸳鸯浴也是蛮突破道德界限的厚~
我补充：“好的吧……你我面对面脱衣——你看你的身体，我看我的身体——互相监督！我保证除了衣物我什么也不碰！”
他十分果断：“好！”
结果我发现，看不见摸得出啊！——因为我看到方京生脱到某处居然脸红了！！！
“……”我威胁模样对他眈眈行注目礼。
好在他自觉地承认并且交出主动权了——
“哎呀！你们女子的衣物怎么这么麻烦啊！”他有些窘迫，“你自己来！”
“哦……”虽然看的是我的身体——但我也觉得脸好烫啊囧……
……
真是好一番尴尬的时光，好在最后我们总算相安无事地入了水。
水雾迷蒙了我们两人间的一小段距离，衬得周遭有一种混沌的懒散——
我只觉得周身肌肤都被温热浸入，酸楚的身体顿时舒缓非常，看着对面方京生十分安分地大字型站定在水中，我还是选择相信他的人品——不自主撩开额前碎发我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因着曾经洗浴的习惯，虽然我答应了方京生不碰他身体，但还是凭着感觉用手掬起水往身体露出水面的部位扑水——
水珠顺着面颊流下，划过有些热起来的部位带来几分凉爽，我睁开眼看了一眼方京生——还是那副直直看着我的大字状姿势——很好！
“我就洗个头哈……”我征求他的意见。
“……”
他大概是默许了吧？
哦……
我缓缓在水中放平头部，将头发浸湿在水中——飘荡的发丝轻轻撩拨着身体某些地方，带来令人惬意的酥痒，我又情不自禁闭上了眼——
真是享受啊~自从和师父出来游历就没泡过澡了~
……
…师父…师父……哎！怎么又想到师父了……
我感觉眼里仿佛又有异样的涩感……
不能再哭了！
我睁眼从水里抬头，却发现……
方京生还是保持原来姿势，直直看着我，似乎一直没移开……
那目光好像……有点……不大对吧……
………………
不会是——看他自己看得呆了？！
………………
额…………
嗯…………
哦…………
当机立断——我决定马上出浴！
“我洗好了！”我匆忙就往浴池边冲去——一边告诫自己：千万别在这时候摔！千万别！
……
很好很好！看来我运气还可以——没有怕什么来什么！
我极其迅速地捞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一边密切关注方京生的动作——他居然怔了一下，失神低了头?！
这人不会自恋吧？我第一个想到。
“你快给我把头抬起来！！！”我第二个反应是怒吼。
……………
他之后又在水中磨蹭了好一会儿——顺带也洗了头发，这才从水中出来，待我帮他穿好衣服——虽然我觉得这种感觉真是怪到无言以对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他才突然开口：“你们女儿家洗澡时都那么搔首弄姿啊？”
“……”
我一点也不手软地狠狠捏住了他的一边耳朵大声吼道：“色胚！！！”
声音之大让他几乎立马腾出手捂耳朵蹲下身子——当然——太晚了——我已经喊完了。
“你大爷的！！！就不怕把你自己给喊聋了啊？！”他暴起斥我。
“哼！！！”我懒得再理会这大色鬼，转身便想回房用膳去。
恰在这时——
我脑中灵光一闪，心中大喜。
回过头，我尽量显得和蔼可亲些：“京生啊~”
他面皮一抖，目露十分惊诧。
我没留给他生疑的时间——
“我想出那个“条件”是什么了……”我笑得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