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清清楚楚的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映着钟晚干净透亮的双眸，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正在经历着陈舟口中“触电一样的感觉”。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钟晚分明感知到了“咚咚”，“咚咚”的不规律心跳声，可这究竟是来自眼前这个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的少年，还是是她自己呢？钟晚轻轻抿了抿嘴，有些不自然的把头转向乔羽深，“这道题还有问题吗？”

程澈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呼了口气，故作轻松的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身旁一脸狐疑的乔羽深，“愣着干啥，跟着钟老师的思路订正啊。”

埋头学习了一阵，等到三人再从试卷中抬起头望向窗外时，绚丽的晚霞已经悄悄铺满天边。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几名值日生和他们三个。乔羽深一边整理书包一边对钟晚道谢，“真的太麻烦你了，明明可以提早离开的，还得辅导我们。不过，你一会儿怎么回家啊？”每当乔羽深发自内心的展现绅士本质时，就会被陈舟调侃“中央空调”，升上高二陈舟还不忘补上个“2.0版本”，乔羽深也是哭笑不得。

钟晚背上书包，回过头给了乔羽深一个灿烂的笑容，“没关系，反正我也要等我哥放学和他一起回去，不麻烦的。”虽说此刻程澈正趴在桌上完成着最后的订正，脑子里却无限循环钟晚刚才抬头看他到转开视线的一系列动作。他闭上眼睛，内心默念，要打起精神，专注一点，不要想些有的没的，甚至还搬出了老陈目露凶光的威严面庞和骇人的锃亮脑门尝试让自己集中。

“晚妹儿！走啦！“钟晨不知什么时候下来的，趴在教室窗口朝钟晚招了招手。钟晚闻声和他们俩道了别，转身小跑着奔向钟晨。走在楼道里钟晨不知道开了什么玩笑，惹得钟晚一边说着“你死定了”，一边追着钟晨要打他，他们吵吵闹闹的走远，笑声在楼道里回荡了很久。这样的笑声是程澈几乎没从钟晚口中听到过的，他不禁把头转向钟晚离开的后门方向，对那一个他未曾得见的明朗少女钟晚充满了好奇。

窗外那棵樱花树，在这傍晚时分的夕阳下，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渐渐的开学将近两个月了，开学考试的阴云渐渐消散，大家都对即将到来的校运动会充满了期待。7班男女生报名都出奇的踊跃，陈老师笑眯眯的给大家鼓劲，希望今年再拿一个好名次。放学后的操场上为比赛做练习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连可供程澈他们练习接力交接棒的场地都找不到。正当陈舟试图以戏剧社社长的身份强制让高一的社员为他们腾开一条跑道时，顾慕晴抱着臂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哟，舟哥，跟这儿欺负学弟呢？”

陈舟撇撇嘴，“晴叔，我们这不是为班级贡献力量做做练习嘛，现在没场地，跟学弟们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顾慕晴看了看刚才一个箭步窜到自己身后的若干学弟，无奈的摆摆头，“这样吧，女生这边儿也在练着呢，用我们的跑道吧，别压榨小朋友了。”

男生们乐呵呵的跟着顾慕晴去往女生练习的跑道，程澈跟在最后小跑着做着热身。他向前颠儿了一阵突然停下了，似乎听见身后传来了钟晚的声音。程澈转过身改为倒着向后跑，看见钟晚背着书包走在操场外面，身边是在跟她说着什么的钟晨。钟晚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儿，时不时的还揉揉眼睛，好像很闷闷不乐的样子。

最近随着相处时日的增多，程澈和钟晚也会在一起闲聊，他们之间的距离是比原来近了不少。只是他发现这个女孩从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吐苦水和抱怨，哪怕对她的好朋友顾慕晴，她也只字不提自己的不如意。好像钟晚从来都是举重若轻的，胸有成竹的样子。可程澈知道所有默默努力的人，心里一定都背负着很多东西。

只是钟晚的挫折和委屈，都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所以现在看到这副模样的钟晚，程澈不由得停下后退的脚步，原地小跑着，思索着今天钟晚有什么异常。今天发了物理的单元测试成绩，不会是因为这个吧，年级第一的物理成绩能差到哪儿呢？但是他好像是看到钟晚接过物理考卷后默默塞进了课桌，啊，他今天应该问问她的。程澈这边正懊悔着，背后的陈舟远远地呼唤着他去练习交接棒。程澈压抑住内心强烈的冲到钟晚身前一问究竟的欲望，不情不愿的回了句，“来了来了！”转过身朝陈舟他们的方向跑去。

程澈刚跑到陈舟他们准备开始的地方，就看见在旁边空地上，身为体育委员之一的顾慕晴正带着准备接力的女生们在做拉伸运动。程澈朝她挥挥手，“晴哥！”

顾慕晴一边继续喊着节拍，一边朝程澈走了过来，“怎么？程老师有事儿？”

程澈指了指钟晚的方向，装作自然的说道，“我看钟晚好像在哭啊，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顾慕晴果然皱起眉头，“嚯，谁欺负我女朋友啊！”

顾慕晴平时和钟晚开玩笑时总喜欢以男女朋友相称，陈舟第一次听顾慕晴喊钟晚“小老婆”的时候，吓得一口可乐喷在程澈脸上，连连感叹现在的女孩子们还是会玩。

顾慕晴喊钟晚过来的时候，钟晨已经走了。程澈突然意识到高三从这周就开始上晚自习了，“那就意味着他以后没法和钟晚一起回家了...”程澈自言自语道，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喜悦又是从何而来呢？程澈自己也说不清楚。

钟晚从远处跑向顾慕晴他们，马尾一甩一甩的，嘴角还挂着那抹熟悉的微笑，乌云在她的脸上仿佛一扫而光。程澈顾不上感到纳闷，就被陈舟拽着去跑道上准备练习了。

几次练习结束后，程澈气喘吁吁的跑下跑道，这边顾慕晴已经准备带着女生替下男生练习了，只剩钟晚一个人在操场内的草地上背着手慢慢的朝前溜达。程澈也不着急休息，做了个深呼吸，调整气息，跑上前去拍了拍钟晚的肩膀，“钟晚！”

女孩没有立即转头。程澈下意识弯下腰想从侧面看看她怎么了，谁知钟晚却又一扭身，转过去把背对着他。一来二去的程澈有点着急了，他叹口气把钟晚的肩膀扭过来让她朝着自己，却看到眼前的钟晚满脸泪痕，垂下的眼睫毛像极了扑闪着翅膀的小蝴蝶。

男孩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了下来，柔声道，“钟晚…你还好吗？”

这是程澈第一次看见钟晚哭。这个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坚定勇敢、无忧无虑的女孩，舔舐伤口的模样第一次被一个男孩不经意间撞见。

看着钟晚，程澈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