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锦倾闻言不由失笑地摇了摇头，凤眸流转间有股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淡淡温柔。

当迈着缓慢的脚步，寻着细碎的银铃铛声，摸索着走到朱梓言身旁蹲下，再次嗅到那缕淡雅清幽的奶香味，他才莫名心安地勾了勾唇。

但开口时，语气却满是漫不经心的随意，捉弄地说：“你这胆大的丫头竟敢未经少爷允许，擅自挖他的暮庭苑，就不怕被他知晓后惩戒于你。”

朱梓言顿住动作，诧异地睨了眼神情认真不似说谎的冯锦倾，又垂头望去已挖有碗口大小，一指深的圆坑。

揉了揉微酸的双臂，略带吃惊地说：“这沐园少爷的心眼，难道连梨花坞专爱欺负姑娘的孙家少爷都不如吗？

我上月挖走了孙月影，最爱的冰灯玉露和桃美人也没见他动肝火地修理我，反倒只甩下几句轻飘飘的牢骚而已，怎么同样是阔家子弟人品竟差这么多！”

说到这，望去脸色逐渐转寒，一幅隐怒模样的冯锦倾，不由疑惑地说：“喂，臭家伙，我说沐园少爷的不是，你生什么气，该不会是想到你家少爷那告我的黑状吧？！”

冯锦倾心中轻轻一叹，行云流水般收敛了情绪，低垂眼帘，面无表情地说：“自然，不会。”

朱梓言拍拍胸脯，暗松口气。

随意拾起一块还算规整的青花瓷递到冯锦倾面前，浅笑款款地说：“如此甚好，那就别袖手旁观不帮忙，拿着。”

冯锦倾面露为难之色，他担忧因揭穿眼疾而颜面受损，又担心被犄角缝里蹦出的孙月影比下人品和胸襟。

于是，伸手朝前小心地探了探，瓷片划破大鱼际线，鲜血立即淌下来，滴进冒尖的天堂草间很是刺眼。

朱梓言吃了一惊，连忙放下青花瓷片，被沾着泥土的手在襦裙上擦干净，用力按住冯锦倾的伤口。四处寻找包扎物时，无心埋怨地说：“臭家伙你的眼睛看哪里，怎么如此不小心？”

冯锦倾闻言心中凄楚难当，沐园中看这个明愰愰的字眼，自他瞎了之后一直是无人敢提的禁忌，没想到今日却被这眼神不好的丫头一提再提，真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这般想完，冯锦倾的脸色不由难看了几分，他甩开朱梓言的手，清冷如月地说：“这点小伤，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朱梓言微怔，凝眉瞪去，突然性情大变的冯锦倾，甚是郁闷地说：“臭家伙，你又要发什么疯？”

说到这，当看到他垂落在身侧已将睡衣染上殷红血迹的右手，满腔冲腾的怒意又顿时烟消云散。

朱梓言舔了舔唇，尽量用轻柔的语气继续说：“《孝经·开宗明义章》中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的话，你纵是不允理会却也不能这般肆意而为，令关心你的人难过。”

说完，朱梓言掏出怀里的白手绢挤干水，抓过冯锦倾的手，正欲包扎，没想到这家伙竟又不识好歹地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