枹罕战事结束，陆离就寄信传给身在北宫伯玉军中当说客的张既。

当然，信中的内容自然不是“枹罕已经被攻下”，不然北宫伯玉一看到这封信就会把张既弄死。

信中写的是“第一批粮食已经准备好送往羌人营地”，事实上，这批粮也就值存在于这封信里了，纯粹只是一个先前约定好的暗号，张既收到这个暗号，就得开始设法逃离北宫伯玉的掌控。

按照之前的设计，张既去昆仑游说北宫伯玉，以惑其心，而现在枹罕已经攻下，张既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如果在北宫伯玉接到枹罕被攻下的消息之前，张既还不能及时脱身，就很有可能被回过神来的北宫伯玉扣押甚至杀害。

为了保证这事绝不会发生，也是陆离做出“派一小队去探查情况”这个决策的原因之一。大军若到，被军队攻击的北宫伯玉必然会挟持张既为人质，甚至杀张既泄愤。

然而换做是一支精英小队，只要不是张既已经牺牲，哪怕碰上张既被俘的糟糕情况，也还有机会潜入羌人的营帐，在北宫伯玉察觉之前将张既劫出。

第二封信，则是寄给留守长安的贾诩顾雍。如今看来，顾雍已经能够代陆离行使许多县令的职权了，有了这样一位优秀的副手，陆离完全可以专心攻战。陆离寄信给贾诩，让他注意指导顾雍、张绣通力合作，给自己奠定一个稳定的后方出来。不仅要募兵屯粮，而且还要招贤纳士，吸引更多人才巩固长安城，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系列战事打好底子。

招纳贤良，筹备粮饷，精修甲兵，整顿行伍，是为庙算。在庙算上高人一等，就等于在战争中取得先机。这几个月来看的兵书不是白看的，陆离对养兵用兵之道已经是颇有心得了。只是有一项，还需要提醒贾诩、顾雍他们。

“洛阳方面出现了掌握传国玉玺之人，派遣探子，调查那个人究竟是谁，在得出结论之前，切勿轻举妄动。”

陆离把信纸小心卷好，递给传令的哨骑。眼看骑兵消失在茫茫风雪中，陆离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虽然时节还是深秋，但凛冬的脚步已经步入了凉州。琼玉般的飞雪纷纷而落，在枹罕城的地面上铺开一片薄霜，把遍地血浆轻轻笼住，竟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是时候了。陆离在心底告诉自己，随后转身向军营而去。

庞德、高顺、甘宁、郝昭、张辽，五员大将正围坐篝火旁边，一起等待着他。

“准备好了吗？”陆离望向正在饮酒欢歌的兵士们，低声问着五个将领。

大家都默契地站起来，避开众军士的注意，跟着陆离消失在雪夜的枹罕城中。

哪怕城里看上去都是自己人，但其实还有不少原住百姓，其中或多或少有着宋建留下的眼线。要是陆离一行人离开引起了太多注目，肯定不是件好事。

陆离一行很快穿过大街小巷，在守门士兵惊讶的注视下，陆离竖起手指，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低声令他开门。六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夜幕中，如暗夜中潜行的野兽，朝秘藏于山中的甬道疾行而去。

月下沙白如雪，众人很快就离城进入了甬道之内。黑暗中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第一次和这么多传奇人物一同行动，陆离心里竟然有些兴奋。

各自无声地检查好随身兵器和补给，陆离提议道：“从甬道中到昆仑山，至少要有一天以上的路程，长途跋涉总要费精力。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甬道，不如先休息一晚，分值守夜。”

“现在才刚入夜，就算休整，时间也太早了。”甘宁低声说，“这环境正适合讲故事，不如我们都交流交流，我可对张辽、高顺还不怎么熟，想必他们也是头一次和我并肩作战。”

看众人都点头赞同，甘宁当即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如何潦倒几死，为苏老大所救，又承蒙苏老大的指点，才走上了盗贼之道。

庞德则看过陆离一眼，说起苏老大的恐怖真身。甘宁越听越觉得心里发毛，连最不假颜色的郝昭都皱起眉来。

至于郝昭，当然是讲到当年吕布虐杀其父的往事。听了这个，张辽高顺不禁面面相觑：“吕将军竟是这样的人？”

“呵，你们可别高看他。”郝昭嫌恶地说了一句，“别说杀起别人的父亲不手软，吕布甚至对自己的父亲都不留情面。你们难道不知道丁原……”

“伯道！”听得入迷的陆离陡然惊觉。

“怎么？”郝昭自然是不知道陆离想要用什么方法收服张、高之心。念及吕布这个血仇死敌，平时沈默的郝昭竟然一时没有收住话头。

张辽高顺疑心顿起：“难不成丁将军之死，和吕将军有什么牵连？！”

现在阻止已经是多此一举了。陆离只得一五一十，把吕布如何杀死丁原又嫁祸于张济的事全部抖了出来。

张辽霍地站起：“陆明夷，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陆离无奈地一摊手：“文远兄，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你和高将军都是聪明人，肯定也想得到一些不对的地方。丁将军之死，谁能得利？无非是董卓和吕布。

你若说张济受董卓支使杀了丁将军，难道董卓傻吗？他看不出来张济与丁原将军之间有那么大的星术境界之差？就算张济是从背后偷袭丁原，可万一没得手，丁原一旦逃出杀手，董卓还怎么统御凉并联军？为保万全，难道董卓不能派星术境界与丁将军相当的李傕来操刀吗？”

张辽和高顺听到这里，脸都青了。两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推心置腹相待的吕布，竟然就是杀害旧主的凶手。

一旁听着的甘宁也不觉点头：“我可是见惯了黑吃黑，如果有人雇我杀人，我至少得确认杀了人以后，可以活着拿到酬劳。结果张济得到了什么好处？事实摆在这里，张济死了。要我猜，多半是被吕布杀了，当了替死鬼。”

“若是如此……”高顺紧咬牙关，拳头捏出了骨白色。

“那我们绝对不会放过吕布。”张辽目眦尽裂，恨恨地帮高顺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