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闻佟佳皇贵妃的话，长欢即刻进去，拣选了几本书册，用手帕子包了，递到佟佳皇贵妃的跟前。

佟佳皇贵妃见状，却是忍不住皱眉，“这样的东西，离本宫与瑾妃远一点儿！万一真的有那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剜了僖答应一眼，这才看着馨贵人，好言劝说道：“馨贵人，你先不要哭，本宫不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若你说的果然是真的——本宫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说罢，她嫌弃地扫了一眼屋子内，掩住鼻子道：“搬几张桌子，在外面坐着。”

佟佳皇贵妃吩咐了，早有太医忙着赶来了，可是大家赶着检查了那几本书，反反复复查验了无数遍，也找不到半点麝香的痕迹。

僖妃见状，笑容冷冽得如同三月末雪，“怎么样，果然是我在书里下了麝香害人么？皇贵妃娘娘要不要带人把四库馆的书也全都检查一遍，万一有漏网之鱼呢！”

佟佳皇贵妃只当没听到这句话，只是冷冷地看向馨贵人，十分不耐道：“你这又是吃了什么疯，来这里撒娇撒泼来了！你只说红口白牙说得好听，证据呢！看来今天本宫不好好惩罚你，给后宫立一个规矩，你们一个个还真是越过灶台上了炕，反了天了！来人呐，掌嘴！”

“是！”佟佳皇贵妃一声令下，早有几个壮实的嬷嬷上前去，两个人按住了馨贵人，一个人扬起蒲扇大小的手掌，一下一下朝馨贵人的小脸扇去。

馨贵人娇生惯养，如何禁得起这样的掌嘴？不过几下子便嘴角高高肿起，嘴巴里渗出鲜血来。

旁人倒还撑得住，独独初瑾现在最看不得这样的血腥场面，只觉得胃里翻涌一下，便掩住嘴别过头去了。

“皇贵妃娘娘只为了自己痛快，难道也不管瑾妃娘娘了么？”正在打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声音在院子里扬起，大家抬头一看，却见是林贵人纳兰玉林来了。

若是她来了，只是小事一桩，但是现在不单单她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当今的天子玄烨，今日也不知林贵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居然穿着米黄色的旗服，不过她到底年轻，再怎么沉静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也显得雀跃了许多。

初瑾冷不防瞧见了玄烨，自然也瞧见了玄烨脸上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玄烨正看着林贵人，不知道再跟她说些什么，眉角眼梢俱是含笑的，笑眉弯弯，也不知道是听到了如何开怀的事情。

初瑾一直平静无澜的心在瞧见玄烨如此笑意的一刻大乱，口齿仿若噙了一片极其酸的柠檬片，让她口齿全都涩了起来。

玄烨与林贵人这样散步的样子宛如一幅最好看的画，这画的名字叫“夫妻恩爱”，看在初瑾的眼中却是“酸涩莫名”。

初瑾深深吸入一口含着芳香的空气，强自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可是手指甲却不自觉地深深掐进了掌心之中，她却浑然不觉。

佟佳皇贵妃倒是老神在在，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就连僖答应也仍然是淡漠如水的。

初瑾看了看她二人的表情，心想这才是棋逢对手，她，终究还是太嫩了些，于是她试着轻轻放缓神经，好在采薇早已悄悄扶住了她，采薇虽然不说话，温暖的手却是她此刻一个坚实的靠山。

初瑾等人随着佟佳皇贵妃之后，给玄烨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吧。”凌烨的声调平平，听不出半点情绪。

“是。”初瑾随着众人起身，不自觉地扫了玄烨一眼，却见玄烨仍然握着林贵人的手，正在看着她，似乎永远也瞧不够一样，那林贵人淘气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颇是可爱，“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啦。”

她本就十分活泼，这样一笑更显得娇中带憨，无怪乎那样的受宠。

佟佳皇贵妃听闻这话，也笑了出来，拉过她来，倒是十分怜爱的样子，“你今日怎么有闲情来这边逛了？听你身边的嬷嬷说你在家里看本书就头疼的。”

那林贵人扑哧一笑，眼光流转间脸颊上的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皇贵妃娘娘你不就要再提臣妾身边的嬷嬷啦！嬷嬷前些日子才进宫来，成日里念叨说臣妾不学无术，臣妾烦也烦死了！今天过来，是想着这静思斋前面的荷花池子里多得是肥美的青蛙，所以才想要来逮一些去，叫御膳房红烧了吃呢！”

她这一番话倒是把佟佳皇贵妃逗乐了，只见她握住林贵人的手笑笑，“你这个小淘气呀，再吃，小心吃成个小母猪，到时候看谁还要你！”

“皇上说啦，就算臣妾变成一只小母猪，皇上也是要臣妾的，对吧？”林贵人忽然整个人吊在了玄烨的臂弯中，嘟着小嘴，不停地摆动着玄烨的手臂，撒娇不已。

玄烨不觉一笑，十分宠溺地看向她，“对，你吃成个小肥猪朕也要，不过，是要来了红烧吃，哈哈！”

玄烨朗朗一笑，林贵人暖本来十分开心，可是后来听到自己被玄烨耍了，也不由得微恼起来，一把甩开玄烨的手，竟然大步流星地朝初瑾走了过来。

初瑾心一惊，慌忙想要躲避，却往哪里可躲？瞬间林贵人已经到了她的跟前，亲热地朝她扑了过来，她微微一拧眉，担心林贵人的来势太凶猛会伤及她腹中的胎儿。本想避开，可是如何避得开？

幸而采薇机灵，早一步上前挡住了林贵人的来势，她跪在初瑾身前，挡住了林贵人的脚步，“林贵人吉祥，奴婢采薇给林贵人请安了。”

林贵人嘿嘿笑笑，倒是俯下身子亲自将采薇扶起来，笑着说道：“采薇姑姑不要这样，我担当不起。”

采薇听闻这话，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贵人说笑了，奴婢不过是一介宫仆，而贵人始终是贵人，是奴婢的主子。”

林贵人甜甜笑笑：“好啦，别说这些啦！我要瞧瞧瑾妃娘娘，一向没空去瞧娘娘，不知道娘娘肚子的小阿哥如何了呢？”

“采薇。”初瑾含笑叫住采薇，她则走到林贵人的跟前来，含笑道：“林贵人一向可好？家兄有没有惦记你呢？”

林贵人甜笑的脸有一瞬间的落寞，但是迅即又笑笑，跑到初瑾的跟前来，蹲下身子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还把头贴在上面好奇地听着，“皇上说臣妾变成小肥猪也要我，臣妾可不信，臣妾若是要变成小肥猪，也要，也要是怀了小猪猪才行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起眼神去看玄烨，她自己一张俏脸倒是羞红了，想来这话题太过难以启齿，所以她一个女孩家再也不好意思了。

她既然来了我这里，玄烨的目光就难免跟初瑾撞上，初瑾亦无可奈何，跟他四目相对，两两相对，竟然都是平静如水的眼波。

只是玄烨本来含笑的脸此刻却完全静了下来，一如初瑾沉静如水的脸庞一样，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望着便再也无话。

快五个月了，他们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除了偶尔初瑾跟佟佳皇贵妃请安能撞上个一回两回的玄烨，玄烨的脚步就再也没有踏入她的延禧宫一步。

昔日延禧宫恩宠，到了如今却成了最大的笑话，若不是因为佟佳皇贵妃的刻意维护，如今的初瑾定然不会这样悠闲自得地站在玄烨的面前，还能这样衣冠楚楚地跟玄烨相见。

初瑾今日穿了一件极清浅的菱花白的旗服，因着怀孕，所以腰身都做得宽宽大大的，只在裙裾周围绣了一圈乳白色的菱花，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初瑾知道，她这样的素淡，自然比不了佟佳皇贵妃的庄重，比不了僖答应的书卷香气，更比不了林贵人的青春少艾，现在的她，定然是难看的吧！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想再看玄烨英姿焕发的样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个是冷宫弃妃，一个是当今天子！根本没有什么可相提并论的了！

佟佳皇贵妃也是怕林贵人毛手毛脚地惹出什么事来，便赶紧将她拉了起来，“好了好了，等你以后自然也会有小皇子的。”

林贵人却是撇撇嘴，目光落在了跪在一旁的馨贵人的身上，说道：“馨贵人不是也有了小皇子了么？可不是还是被人害死了？”

她此话一出，大家的目光又全都落在了馨贵人的身上，馨贵人抓住时机大喊道：“皇上！臣妾的孩子是被僖答应害死的！她，她给臣妾的书里就洒了麝香粉！臣妾看书所以才会流了孩子的！”

她这样的信誓旦旦反倒是让人不得不留意了！也许是牵连了僖答应的关系，所以佟佳皇贵妃也不得不皱皱眉，敷衍道：“馨贵人，你这样疯疯癫癫的，说的话又有几人信呢？你才刚说书卷里有什么麝香，本宫也找人反复查勘了，并无什么异常，你若是还这样瞎嚷嚷，岂不是说连本宫跟太医也有了不是了么？难道本宫糊涂，阖宫的太医也不如一个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