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胎危 一
作者:郑小溪      更新:2019-09-17 23:56      字数:3170

到了第七个月的时候,已经进入夏天,初瑾的身体越发的差劲起来,早晨梳头经常一大把一大把的掉头发,皮肤也开始干燥起来,眼窝深陷,面色蜡黄,瘦得不成样子,只有一个肚子高高鼓着。

因着胳膊上的青筋暴起,初瑾不得不每日穿着宽大的衣服,这样才能够遮住她丑陋的身体,而且,她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差劲起来,动辄便是大骂宫人,延禧宫上下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

文滢与素岚不敢把初瑾的这些报告给玄烨,只每日请了太医来看诊,但是太医总说这是正常的情况,叫初瑾不必挂心。

初瑾隐隐觉得奇怪,总觉得这其中像是暗藏着什么秘密,可是这毕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再者平日里我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全都是文滢两人亲自料理,从不假手他人,又如何会有人给我下毒呢?

退一万步讲,难道全太医院的太医们都错了吗?这么想着,初瑾就安心了许多,总想着也许这就是怀孕都会有的情况,便也不甚在意了。

日子悄然滑过,转眼便到了夏天的第二个月,而此时,初瑾已经怀胎八个月了。

此时,玄烨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初瑾的甘棠宫了,现在除了储秀宫之外,他仿佛已然忘却了这宫中还有其他的妃嫔,还有其他的丽人。只是他迫于前朝的压力,偶尔还会去僖答应那里小坐一会儿,喝喝茶,但也只是小坐而已,屁股还没热乎,就又被佟佳皇贵妃那一对妹妹给请了去。

僖答应倒是不觉得委屈,其他妃嫔反倒觉得她委屈,于是她在宫中也不像是之前那样的被人排挤了。

初瑾想她倒是感谢佟佳皇贵妃这对妹妹,若是不这样,她又岂能得到这浮生半日闲?

云珠倒是紧紧守着初瑾告诉她的事情,对玄烨倒是屈意承欢,不过偶尔她也会传递消息给初瑾,无非是佟佳皇贵妃那边又嘱咐她们姐妹二人如何如何了,总之全都是些繁琐的事情,初瑾也不甚在意。

人家说怀胎十月便要分娩,这句话对初瑾来说其实是不准确的,才刚进了九月份,她的肚子便经常隐隐作痛,时不时地还有血水渗出。

太医们着了急,说是许是之前流过一次孩子所以才会这样,总之就是不太稳妥,但是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止住淅淅沥沥的血。

初瑾每日服药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再加上玄烨又不在身边,身边没了一个可靠的人,越发的让她疑心疑鬼。

初瑾怀着这胎已经很是吃力,眼前还经常出现幻影,耳边也时常听到幻声,她知道这不对头,可是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素岚的医术毕竟有限,也看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跟着文滢一起强颜欢笑宽慰初瑾。

一日初瑾起来,却见双腿间汩汩流下鲜血,文滢吓得忙要去叫太医,被初瑾坚决制止,“那帮子老东西都不管用,去把孙太医给我叫过来。”

文滢只得叫了孙太医来,他久不得志,一身落魄的样子,不过初瑾也顾不得这些,喘着粗气道:“孙太医,你,你快来帮本宫看看,为何,为何竟然会这样?”

孙太医忙上前来替初瑾诊视,一番折腾之后他一言不发走出门去,在那两颗甘棠树下绕了半天,才对王九福道:“公公,你派人去将那树上的知了捉一只来看看。”

王九福点头,飞不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已经抓住了一只知了在手中走进来了。

孙太医小心翼翼地接过知了,仔细看了看,然后将那知了递到初瑾的眼前道:“娘娘,这知了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这知了上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成?”初瑾大惊失色,万万料想不到这小小的知了上还能有什么问题。

孙太医见初瑾不信,便如是说也,“娘娘请看,这知了的翅膀本来应该是白色,上面有黑色的脉络。如今这知了翅膀却成了淡淡的红色。若是微臣没猜错的话,这知了的翅膀上是被人下了赤花红,这知了每次扑扇翅膀,那赤花红粉便迎风飘落,到时候被人直接吸入体内,便可渐渐累积毒发。”

初瑾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低声道:“是谁,是谁竟然想出如此狠毒的计策来害我!是谁!”

“这赤花红到底是何东西,为何之前一直没有被发觉呢?”素岚扶住初瑾,不忘问一句。

孙太医深深地看了初瑾一眼,这才说道:“这赤花红是一种毒性不大的药粉,一般是用来治疗肠干的,寻常人如果如厕不通畅,便可以服用赤花红粉。所以它主要是一种药而非毒药。在饮食中加入,也不会被人察觉。但是这种药因为通肠道,所以比较寒冷,寻常人吃了一般没什么的,可是如果是孕妇服食,天长日久的便会改变体质,因为血液渐渐变凉,所以孕妇所吃的东西也都用来暖血,渐渐地便会供血不足,导致血气枯竭,进而——”

他说到这里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看初瑾了一眼,目光中大有不忍之意。

他这一眼看得初瑾浑身如被冷水浇透,她哆嗦着问:“便,便会如何,你且说!”

“便,便会伤及胎儿,产下,产下死胎……”孙太医说了半晌,终于说了出来。

初瑾只觉得急怒攻心,一口热血涌上来,忍不住口吐鲜血!

文滢素岚忙扶住初瑾,用手绢给她擦拭嘴边的鲜血,哀声问道:“娘娘,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呢?”

孙太医见状,急急说道:“快将娘娘扶回屋子,平躺下,我给娘娘施针,可以将娘娘体内的寒毒略微逼将出来。”

她二人忙将初瑾扶进去,孙太医巧用银针,将初瑾周身几个大穴全数封死,不一会儿她便觉得浑身有如被火烤,难受欲死。

“皇上,皇上,皇上——”迷糊之中,初瑾紧紧皱着眉,嘴里胡乱叫着玄烨,好像只有玄烨才能救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初瑾这才听见耳边一声轻呼,“初瑾,朕来了。”

这一声呼唤便如同那刺破阴霾的一声春雷,终于将初瑾从混沌中拉了出来,她睁开眼,却看到玄烨正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清浅的眸子中尽是焦急的关切之色。

初瑾紧紧握住他的手,哆哆嗦嗦地说:“皇上,皇上,皇上她们,她们要害臣妾,她们要害咱们的孩子!”

玄烨也是紧紧握住初瑾的手,伸手给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朕都知道,你别怕,你别怕。”

初瑾只觉得心窝子突突跳个不停,好像无数只爪子在我心里挠抓一样,若不是玄烨紧紧抓住她的手,她只怕挺不过这一关去。

“孙太医,你快说,瑾妃的病情到底要不要紧?到底要如何救治!”玄烨厉声问着。

孙太医脑门子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汗,然而手上的动作却依然很沉稳,他不住地给初瑾施针换针,低声道:“皇上,瑾妃娘娘的胎本就血气不足,如今又被赤花红所害,身体里血分衰竭,如果再怀孕下去,恐怕孩子生产之日,瑾妃娘娘的血气也会被耗尽而死……”

“砰!”的一声,是茶盏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初瑾在昏迷中挣扎着睁开眼睛,却见玄烨手执一把宝剑便要闯将出去,若不是李德全等人死命抱住他的腿,他怕是就要这样出去了。

李德全紧紧抱住玄烨的腿,声泪俱下,“皇上!皇上不可啊!太医院那帮老臣死不足惜,若是伤了陛下您的英明!小的怎么跟太皇太后交待,如何跟天下黎明百姓交待!皇上,皇上今日就算砍死老奴,老奴也绝不能让皇上出去!”

“皇上……”初瑾见状,费尽全身力气叫了他一声,“不要,不要去……”

玄烨听初瑾这么说,只得将宝剑暂且搁下,快步走到她的跟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哀戚道:“初瑾,让朕杀了那帮老废物!”

初瑾凄楚一笑,用尽全力道:“是,是下毒之人太,太高明,跟太医有何干?”

玄烨紧握住她的手,冰凉的眼泪一下一下地低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大惊,却见玄烨片刻之间已经是泪流满面。

初瑾还要再说什么,却听见孙太医在一旁道:“皇上,若是让瑾妃娘娘足月生产的话,微臣怕到时候瑾妃娘娘会力竭而死,不知道皇上……”

“如果两者只能保全其一,朕选瑾妃!不要多说了,你立刻给瑾妃堕掉这个孩子吧!”玄烨咬牙切齿地说。

“是。”孙太医知道不能再多问,于是躬身对玄烨道:“容皇上且退下,待会场面太过血腥,皇上不要在这里会比较好。”

“不,不!皇上,不要!不要打掉咱们的孩子!”初瑾疯了一样的抓住玄烨的手,厉声道:“皇上,臣妾是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的,臣妾宁愿臣妾死!也绝对要生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