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初瑾眼中已是凄婉之色，忍不住对玄烨说：“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何以腹中忽然又疼痛了起来。”

“你们这群庸医！瑾妃的身子明明还是不爽，为何就是瞧不出半点的毛病来！”

见他发怒，太医们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容臣们再次为娘娘请脉。”

初瑾眼中浮起点点冷笑，心想就算你们这班蠢材说破了嘴皮子，我的病依然是好不起来的。

正当初瑾欲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猛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瑾妃娘娘的病非同小可！”

他乍然出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初瑾随着众人的眼神望去，却见是太医院院判孙太医耸立于门口，方才那句话便是他说的。

这下子，初瑾倒是有些愣住了，他来做什么？他一向是佟佳皇贵妃的心腹党羽，所以给自己来请脉的时候总也刻意避开他，今日不请自来，莫非是诚心刁难？

初瑾知他医术精湛，唯恐他戳穿她的伎俩，于是唇边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孙太医可有什么高见？”

孙太医逶迤朝初瑾走来，在玄烨与她的面前跪下，郑重道：“依微臣所见，瑾妃娘娘病不在身体，而在于心！”

他此话既出，初瑾不由得悚然一惊：莫非他竟然看出了什么？

“心病？此话怎讲？”玄烨听他如此说来，不由得更加心惊，急忙命令他继续说下去。

孙太医深深地看初瑾一眼，眸色深沉：“瑾妃娘娘此胎不稳固，想必是因为受宫中众多冤魂所扰，僖答应前些日子才刚小产，牡丹夫人也命丧慈宁宫，若是再追溯上去，更有宁答应小产在前，小格格折损，瑾妃娘娘小产在后的惨祸。所以微臣认为，实在是因为宫中损失子嗣甚多，所以冤魂聚集导致了娘娘心神不稳，胎像不顾的。”

他说的都是事情，这后宫之中想来子嗣极其单薄，但凡妃嫔怀孕必然有骑在办案的，鬼神之说早已在宫中弥散历久，只是太皇太后与玄烨都不信，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再提起。但是现在孙太医却骤然提起这件事，当真是大胆极致了。

不过玄烨倒是皱了皱眉，看了看初瑾的肚子跟苍白依旧的脸色，终于站起身来道：“你所说也并不全无道理，依你所言，该如何做才能驱散冤魂，保住皇室龙脉呢？”

孙太医将头深深埋下，大声道：“微臣建议皇上速速召集道士和尚，超度宫中众多死去的婴孩，并且将未生产下来的婴孩修筑一座坟茔，让其可以得以安生。”

“皇上，这不可呀！按照祖宗规矩，未出生的婴孩等同于妖孽，如何能修建坟茔呢？望皇上三思呀！”一旁的老太医们第一个反对。

听闻这话，玄烨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孙太医见此状又说：“皇上明鉴，若是不修筑坟茔，只怕死去的婴孩婴灵不得安生，还要侵扰娘娘贵体，到时候只怕龙脉有损。皇上，微臣斗胆进言，祖宗规矩毕竟是陈腐旧物，而眼下抱住皇嗣才是最重要的。”

他公然将祖宗规矩斥为陈腐旧物已经让人胆战心惊，偏偏脸上还是一片从容之色，好像就算下一刻为之掉头他也不会眨眼。

初瑾眼看着玄烨的神色松动了不少，便趁机捂住肚子，再次呻吟一声：“好痛，好痛，皇上……皇上……”

她的哀痛瞬间击溃了玄烨，玄烨大步走到她的身前，将她紧紧抱住，同时沉声下令，“传朕旨意，即刻着急法华寺高僧大德入宫为死去的亡灵做法事，同时，下旨修建坟茔，将以往死去的婴孩尸骨迁入其中，日夜祝祷，愿其早日投生。”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太医们见玄烨主意已定，也就不愿意再说什么了。

此时，初瑾紧紧握住凌烨的手，感激万分，说道：“臣妾替腹中孩儿谢谢他皇阿玛了。”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你暂且休息一下，朕先去老祖宗那里跟她解释一番，不然恐怕老祖宗反对。”玄烨思虑审视轴向，唯恐太皇太后听到此事责难初瑾，便赶紧起身去了慈宁宫。

初瑾躺在床上，眼看着离去，待那班老太医全数离开之后，她才唤过文滢来，将一柄玉如意递给她，说道：“把这东西送给承乾宫的僖答应去，玉如意者，玉成此事，她定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文滢答应一声，自取了鸡翅木盒子去了，回来的时候却对初瑾说：“怎么孙太医一直在咱们门口流连，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娘娘说呢？”

“哦？他？”初瑾冷冷一笑，从床上起来，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怕是他觉得皇贵妃娘娘这棵大树靠不住了，所以才投靠我吧，不过我倒是想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文滢，请孙太医进来吧。”

文滢答应一声去了，一会儿孙太医果然被请了进来，初瑾只留下文滢在身边伺候，其他人全都屏退了下去。

“孙太医，真是贵脚踏贱地，今儿怎么想起到本宫的甘棠宫这里来了？而且还来的这样巧，本宫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孙太医便如及时雨一般的来了。”初瑾端着一脸宁笑，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端倪。

那孙太医听闻这话，慌忙拜倒在地，直说：“不敢，不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初瑾将手中那汝窑白瓷茶杯一下子磕在桌子上，那茶盏中的水便泼溅了出来。

孙太医将她如此动怒，更是吓得抖如筛糠，忙说道：“娘娘莫要生气，气大伤身，娘娘还身怀龙嗣，若是为了微臣伤了自己的身子，微臣如何单带的起！”

“哼！”初瑾冷笑一声，并不买账，只是冷声说道：“本宫且问你，你如何知道本宫的腹痛是心病？本宫记得孙太医还未给本宫诊脉过吧，本宫的胎到了今天，从未劳烦孙太医过一次，怎么姜太医就对本宫的身体状况如斯了解呢？怎么，莫非孙太医也学会了悬丝诊脉那一套了么？还是说有心人早已将本宫身体状况一丝不漏的全数告诉了姜太医了么？”

初瑾含笑说完这句话，便抬眼朝孙太医微微瞧去，孙太医不笨，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孙太医为佟佳皇贵妃效力那么多年，里里外外早已算的是上佟佳皇贵妃的人了，如今再冒然跑来想向她献殷勤，她自然是不肯用的。

或者，孙太医今日忽然前来就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也未可知。

初瑾说完这番话，语气已经很冷，孙太医只是磕头道：“微臣并不是受其他人指使的，微臣只是偶尔经过蜂腰亭，看到了娘娘与僖答应在说话，也听到了一些内容而已……”

初瑾觑向他，一点也不惊慌，只是淡淡地说：“孙太医既然已经听到了，不知道对本宫的做法作何感想？”

孙太医一直低着头，沉声道：“瑾妃娘娘慈悲为怀，为了僖答应死去的小皇子如此殚精竭虑，实在是让微臣佩服之极呀！”

初瑾淡淡笑笑，起身走到他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如今也不必与本宫说什么奉承话，本宫知道你是想要投靠本宫，只是你跟在皇贵妃娘娘身边多年，本宫焉能知道你是人还是鬼？即便你有心投诚，本宫也不敢用你，还请孙太医另投他人吧。”

孙太医忽然笑笑，抬起头来看着初瑾，样子倒是有那么几分磊落，“娘娘不敢用微臣，微臣不敢说什么，只是娘娘，微臣之前既然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自然知道皇贵妃娘娘的一些秘密，娘娘若是肯用微臣，微臣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初瑾微微一笑，这句话倒是十分投入到了她的心中，孙太医为佟佳皇贵妃效力这么多年，佟佳皇贵妃的秘密孙太医怎会不知？莫说是其他的，就连那个玉容丸到底里面有些什么，怕是孙太医也是能说出来的。

这样想着，初瑾便缓和了声色，柔声道：“孙太医严重了，本宫一向都倾慕孙太医之才，只是之前孙太医一向效忠皇贵妃娘娘，故而本宫虽然艳羡，也只能藏之心底罢了。今日孙太医既然如此看重本宫，本宫也就不推辞了。只一句，若是孙太医果真能为本宫效力，本宫自然绝不会亏待了孙太医，眼下就有一件事情需要请教孙太医，不知道孙太医可知道？”

孙太医微微一愣，这才诚惶诚恐道：“娘娘请讲。”

初瑾看向他，仔细观察着他的细微的表情，“玉容丸，相信你对这个字眼应该不陌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