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奴亡 二
作者:郑小溪      更新:2019-09-17 23:56      字数:3256

初瑾鼻端间的血气太浓重,她作势欲呕,太皇太后早已一叠声的吩咐文滢道:“快将你家主子扶出去,这里血气大,污了你家主子的眼睛!”

说着,又吩咐侍卫:“长歌这贱婢差点儿伤了皇嗣,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扔在乱坟岗!”

“是!”侍卫们上前毫不怜惜地拖起了长歌的尸体,像是拖着麻袋一般的拖了出去。

初瑾瞧见长歌的脚尖划出了一路鲜血淋漓的地图,本该觉得快意的心却无论如何也达不到预想中的痛快。

处理完了长歌,太皇太后便叫了太医来好好给佟佳皇贵妃诊治,初瑾因为惊吓不轻,所以便早早的告辞回到了延禧宫。

走在路上,初瑾远远地还能听见佟佳皇贵妃状若疯魔的哭喊声,“瓜尔佳氏初瑾,你这个小贱人,本宫绝不会放过你的!”

佟佳皇贵妃疯癫已久,此刻做此胡言乱语六宫之中也都是司空见惯,何况佟佳皇贵妃与初瑾本就是死敌,所以她就算嚷得再难听大家也都不置可否。

初瑾本来可以不必放在心上,谁知一路走着,心情却是越发的抑郁起来。

走着走着,初瑾的脚步在曲院风荷那边停了下来,她极目远望,却见一池子衰败的荷叶撑着自己残破的肢体孤独的挺立在瑟瑟西风之中。

“娘娘,可是要歇息歇息?“此时只有文滢一个人跟在初瑾身边,素岚因为护主有功,被小宫女们扶着歇息去了。

文滢见着初瑾不说话,便吩咐宫女们在长凳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兔毛被子,免得初瑾坐了着凉。

初瑾顺势坐了下来,将身体靠在那乌木的栏杆上,眼睛望着眼前绵延数里的残荷,借此让一直翻腾的思绪渐渐稳定下来。

昨夜采薇紧急与她相见,说她发现有人偷偷潜入了承乾宫不知道在找些什么,她便叫采薇将长歌平日藏得珍珠等东西放在一个明显的位置。

长歌贪财这是人所共知的,只是她为人谨慎,东西都藏得很好,可是初瑾曾经送给她一个玉镯子,那玉镯子除了是珍稀宝玉之外,更加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采薇鼻子最灵,果然凭着鼻子找到了长歌藏匿东西的地方,她将东西埋在了景仁宫一颗树下,平日里谁人能想到去树下挖掘什么东西?

采薇将那包裹放在了长歌的寝室之中,果然再去看就不见了那东西的踪迹,初瑾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便叫采薇这几日再次给佟佳皇贵妃饮食中下曼陀罗粉,而且分量要加重,务必要求佟佳皇贵妃会再次达到幻听出现幻觉的地步。

果然初瑾没料错,那包东西果然被苏麻拉姑拿去了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看到那样丰盛的财宝定然会怀疑长歌收取了别人的贿赂,越发触动往日心肠,当然会一鼓作气前来将长歌捉拿归案。

只是,长歌毕竟只是个奴才,死了也就死了,可若是因为心软轻纵了她,那么死的便是佟佳皇贵妃了。

宁肯错杀一千,不要放过一个。

初瑾知道,在位高权重人的眼中,不论是她还是长歌,始终命如草芥罢了,一切进行的都颇为顺利,她便故意刺激佟佳皇贵妃,让佟佳皇贵妃忽然发狂,就是为了让太皇太后知道这几日长风不在佟佳皇贵妃的身边,佟佳皇贵妃的病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反复,就越发证明太皇太后的猜疑是正确的。

下毒的不是长风,而是长歌。

可是初瑾万万没想到的是长歌竟然还藏了一手,都已经濒死了却还是力气如此之大,若不是素岚拼命护她,此刻怕她已经成了长歌刀下亡魂了!

只是现在,眼看着长歌已经除掉,佟佳皇贵妃状似疯癫,初瑾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可是为何现在胸臆间翻腾的情绪却一再的提醒她,她其实并不如预想中的那样快活?

伸出双手来,她仔细看着眼前这双莹白匀润的纤纤玉手,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双手自从沾染了鲜血,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长歌何错之有?她不过是忠心为主的罢了,错只错在她是佟佳皇贵妃的人,既然动不了佟佳皇贵妃,便只能朝她下手,她何其无辜!

现在,才刚她鲜血喷溅的画面还在初瑾眼前不断闪现,初瑾的心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成王败寇而已。

这样想着,初瑾也想明白了不少,若非她先发制人,此刻丧命的很可能就是她身边的文滢与素岚了,而她舍不得文滢与素岚死,便只能要其他人死!

心扉渐渐地冷的透彻了,就如同眼前这十里残荷,萧瑟颓败地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

此时,远处几个小宫人欢天喜地地往这边跑来,圆润的脸上洋溢着泼天的喜气,初瑾不觉得诧异,紫禁城后宫之中还会发生什么好事让人无端觉得欢喜吗?

“文滢,他们这是要去那里?为何这样的欢欣?”初瑾忍不住问了问。

文滢却是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宫女见状,自作聪明地说道:“娘娘,今日是宫女们面见家人的时刻,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主子们都会开恩,叫宫女们可以见一见宫外的家人,以此慰藉相思之苦。”

文滢误以为初瑾脸上的哀戚是因为无法得见家人而起,不由得上前拽了一下那个丫鬟,冷声道:“就你话多!”

“不怪她。”初瑾勉强一笑,站起身来,“我知道,只要我在宫中一直这样得宠下去,阿玛与初珩就会安然无恙,这样,我便知足了。”

文滢始终还是担心初瑾的身子,劝道:“娘娘,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初瑾点点头,才刚要移步离开,忽然瞧见从蜂腰亭那边转过来一个羸弱的身影,她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僖答应么?

只见僖答应穿一件素白的衣衫,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几日不见,她本就丰腴的身形显得单薄起来,在寒风中飒飒的立着,像是一株孤苦的茱萸,羸弱无依。

初瑾见状,倒是有些不明白,这样冷的天里,僖答应为何又出来呢?

此时此刻,初瑾触动心肠,想起僖答应腹中的孩子也是因为受她连累才无辜丧生,不由得轻轻走近,却瞧见蜂腰亭中一阵白烟升起,僖答应带着宝珠跪在地上,遥遥朝着东方跪拜,嘴中亦然念念有词。

初瑾跟着太皇太后礼佛日久,所以知道僖答应此刻诵念的便是超度亡魂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想来也是为了超度僖答应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的。

初瑾心头萧瑟,转身吩咐文滢准备绕道而行,不想要打扰她的祝祷。

谁知才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蜂腰亭那边传来了一阵冷笑声,转身看去,却见是惠妃带着华贵人等人闯了过去。

惠妃素来跋扈,不算宠却又尖酸刻薄,她早已跟僖答应不和睦,僖答应现在失宠已成定局,她难道还会放过僖答应不成?

这样想着,初瑾却是情不自禁地移动脚步走向蜂腰亭,却见是惠妃一脚将僖答应烧纸的冥盆一下子踢翻了,一边踢一边还用力踩地上未燃尽的黄纸。

四周的妃嫔们没有一个出声帮助僖答应的,各个脸上还都是带着看好戏的表情,也是,僖答应之前一直很是骄纵跋扈,紫禁城后宫中人几乎人人都受不了她,眼看着她已经明确的失宠了,妃嫔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奚落她的机会呢?

终于,僖答应忍不住了,从地上站起来,恨声说道:“惠妃!你不要太过分了!”

惠妃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帕子一下子甩在闵柔的脸上,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本宫过分?本宫哪里过分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过分呢?本宫不过是替皇上太后扫平这后宫中违禁之事罢了,怎么僖答应总是满口胡吣一些人都听不懂的话呢!“

“我不是想给我那夭折的孩儿烧一些纸钱祭奠,超度他早日投生西方极乐世界,你也是额娘,难道你竟然如此没有慈悲心,连这点小事也不让我做吗?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皇上也会觉得你心肠太硬的。”僖答应咬牙切齿的说。

惠妃却是扯扯唇角,接着将那冥盆一下子踢到了一边,“慈悲心?本宫的慈悲心犹如那舀不尽的东海水,不知道多少呢!可是本宫的慈悲心可不是给你的!你在紫禁城中向来无法无天,可能不知道宫中的诸多规矩,宫中是绝对禁止给任何私人烧纸钱的,你有几个胆子,居然敢触犯宫规而且还出言不逊?看样子本宫今天不教训你你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来人,给本宫好好扇僖答应几耳光,让她好好记住今天这个教训!以后别到了太皇太后与皇上的跟前,又骚着她那对狐狸眼再说本宫没有好好尽心尽责了。”

“是。”惠妃身边的一个丫鬟巴不得一声,早上前去开始扇起了僖答应的耳光。

僖答应才流产了的,身子毕竟单弱,这一下子便给扇倒了在了地上。

那宫女还要拉起僖答应再扇的时候,初瑾却已是忍耐不住,快步走进去,大声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