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棋 一
作者:郑小溪      更新:2019-09-17 23:44      字数:3328

玄烨却是微微点头,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倒是急得李德全满头大汗,可偏偏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这温僖贵妃不好惹是整个紫禁城都知道的,可若是皇上动怒起来,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啊!

倏地,玄烨站起来,走了几步,这才对着身后紧跟着的李德全吩咐道:“朕想要一个人走走,你们就呆在这儿吧!”

“皇上……”李德全有些惶恐,若是皇上一个人出去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可是有十个脑袋也够砍的,但现在皇上发话了,若是不遵从,那就是抗旨,也是杀头之罪,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着李德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见着玄烨走了好远,他急忙冲着一旁的太监吩咐道:“你们都站在这儿干什么?这天马上都要黑了,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还想不想活呢?”

“可是……”太监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久,才有一个胆子稍大地说道:“可是皇上说着不让人跟着啊!咱们若是跟着的话,那可是死罪啊!”

“蠢货!”李德全一拍那太监脑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说道:“若是皇上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你们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们就不会远远的跟着,让皇上不发现你们吗?”

这时,一干太监们才忙不迭的追上去。

这会儿子,虽然李德全是着急得很,但是延禧宫中却是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氛。

因为今儿时候太医来瞧,说是初瑾的病已经大好了,所以甘棠院中便设宴,不仅是宴请了与初瑾交好的玉淳,安宁,连甘棠院中的下人也在侧室坐了一桌子,其场景,倒是其乐融融。

因为外面风大,窗户是紧闭着的,大家坐了一会儿,有些憋闷,安宁便笑着说道:“我记得初瑾可是最爱梅花的了,若是屋子里多了几支梅花便好了,屋子里也多了些生机。”

“梅花?那还不简单,现在正是隆冬,延禧宫附近的梅花虽然比不上御花园,但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文滢,你陪我去折几支来吧!”玉淳倏地站起来,对着初瑾和安宁说道,神色间没有一丝尴尬。

在座的人皆有些发愣,以前刁蛮、毫无心机的玉淳何时变成了这个模样?

只有初瑾明白,玉淳现在身在摘月阁,莫说是想要见皇上了,怕是连个活人都见不到,自然是心急如焚,所以现在便想要讨好安宁,希望安宁能够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但是初瑾却有些心寒,三人明明是姐妹,玉淳这样做,实在是太过于生分了。

安宁刚想阻止,却见着玉淳已经带着素岚走出了甘棠院的院门,这才作罢,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等着玉淳带着素岚出去了,房间中的气氛顿时冷下来了,无一人说话。

过了许久,安宁这才轻声说道:“玉淳现在这是怎么呢?我怎么感觉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人,总是会变得,你我皆不能例外。”明明是一场小聚,却因为玉淳的离去变得有些生冷起来,连初瑾也是怏怏然有些提不起兴趣,不过这么短的时间,玉淳就已经改头换面了一般,这紫禁城中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至此,房间中皆是一片肃穆,再没了之前的欢愉,而初瑾虽然对玉淳一开始都报着戒备之心,但两人毕竟是手帕之交,现在见着玉淳如此,她心里自然也不好过,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端起青玉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只不过是才过了一会儿,天空竟然落起了雪来,只是那月亮还悬挂在空中,在月色下看雪,越发是觉得美得不太真实,像是在虚幻中一样。

“咦,今儿居然下雪了。”安宁将手伸出了窗外,接住了一片雪花,朝着初瑾笑笑,倒是想竭力改变屋子里的气氛,“这等良辰美景,咱们可不能辜负了。”

初瑾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得多了,忘却了在佟佳皇贵妃那儿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对玉淳的转变感到难过,不知道怎么地,一时间竟然没了顾忌,对一旁的文滢吩咐道:“去将我的笛子取来。”

文滢忙进屋将笛子拿出来,这雪夜美景,佳人在侧,想来也只有小主的笛音方能与之匹配。

初瑾取过了笛子,倒是什么话都没说,便自顾自的走到了甘棠院角落的一个小池塘边,这才将笛子放在嘴边,微微闭上眼睛,将杂念全部收敛起来,摒心静气,缓缓吹奏起来。

笛音一出,如泣如诉,悠扬清冽的笛音仿佛是能扫荡这天地间一切的污浊和肮脏,还这个世界一个最清白的真相。

初瑾闭上眼睛,任由着自己沉浸在笛音环绕的世界里,只有在这个世界里,她才能完全的放松自己,忘掉一切不快乐的事情,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这悠扬的笛音,没有紫禁城,没有瓜尔佳一族的兴衰荣辱,没有皇上,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

不知道吹了多久,初瑾终于放下了笛子,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微微侧身,却发现大家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劲。

不是那种陶醉在笛音中的感觉,而是一种很奇怪的紧绷状态。

“安宁,你们怎么呢?怎么对不说话,是不是我吹的不好?”初瑾看向安宁,有些纳闷。

安宁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些难以捉摸的神色,许久,并没有说话。

“瞧你们这样子,一定又是再逗我的。”初瑾笑意吟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衣衫的男人正负手立在院子的阴影里,好像是在直直注视着她一般,可等着初瑾细细看来,可好像又不是。

因为那人是在阴影里,所以初瑾看不清来者的长相,只是依稀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威严的男人,要不然,大家也不会这么怕他了。

这个时候能够自由出入后宫,大家又是如此惧怕,难道这人是皇上?想至于此,初瑾便有些惶恐,可是见着来人身着衣衫不是明黄色,一时间,也难以捉摸起来。

见着初瑾扭头看向他,那男人忽然轻轻笑了笑,从阴影中走出来,抬头看向初瑾,清朗的眉宇间带着她难以想象的和颜悦色,“瑾贵人,方才没有人告诉你答案,那现在朕告诉你,你可是吹得一曲好笛子啊!”

月光如雪一样打在玄烨爽朗修长的身上,将他俊朗的面容照的宛如仙人,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黑眸里闪动着微微的情意,目光中满是惊艳,定定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初瑾。

“皇,皇上?”初瑾喃喃低声细语,方才的酒一下子便醒了过来,可是大脑还是有些糊涂,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初瑾的脑袋在飞速地旋转着,他怎么来呢?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自己一声?

或许是初瑾脸上探寻的意味太过于明显,玄烨倒是微微一笑,这才道:“现在还在下雪,水边冷得很,初瑾,你过来吧!”

玄烨的这一声“初瑾”不仅是震惊了初瑾,更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初瑾只不过是未侍寝的贵人,被玄烨知晓已经是极大的荣幸了,现在玄烨居然还喊出了初瑾的闺名,想让人不觉得讶异都难!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慌乱之下,初瑾甚至忘了用敬称,直接用“你”称呼了玄烨,纵然是聪慧如初瑾,可是她终究只是十六岁的女子罢了,碰上这样的境况,也是会惊慌失措的。

玄烨脸上倒是没有半分不悦之色,只是微微一笑,似乎是并未将初瑾的话放在心上,却是直接冲着初瑾走了过去,轻声道:“果真是你!”

初瑾自然是明白玄烨话中的意思,现在她的酒已经完全醒了,也想起了自己方才奏笛之事,想必是皇上知道了当初奏笛之人是自己,但是现在却已经晚了。

一旁的人见状,倒是什么话都没说,该回宫的回宫,该进屋子的进屋子,顿时,茫茫大地之间只剩下了玄烨与初瑾二人,气氛更让初瑾觉得有些尴尬。

在月光之下,初瑾甚至能看见玄烨那如刀锋雕刻一般的五官,面对着那炙热的目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顾不上眼前的人是谁,下意识地挪动了两步,想要离玄烨远一些,离那目光也远一些。

可是,玄烨却是一把搂住了初瑾,将初瑾禁锢在他的怀里,让初瑾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分毫。

初瑾从未与男人有过肌肤之亲,如今更是双颊绯红,想要挣脱但却是不敢挣脱,只是感觉玄烨健硕的身子带着微微的暖意,只是这样的暖意,却好像是将她置身于油锅一般,那样的滋味,实在是难受。

虽然进宫之前有教引嬷嬷告诉初瑾该如何取悦于皇上,可是事情来的却是这样突然,还是让初瑾觉得惊慌失措,只觉得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犹豫了好一会儿,初瑾却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都不能做,既然入了宫,那自己便是皇上的女人,就算是再怎么回避皇上,可这一天迟早是会到来了的,如今雪夜吹笛,将皇上引到这儿来,简直是自己引火自焚。

想至于此,初瑾皱起了眉头,僵直地站在那里,任由着玄烨将她搂在怀里,就这样,静静地,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好像要这样一直下去,直到海枯石烂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