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仟毫站在纽约国际机场的出港处，等待着海无涯的从天而降。
转眼间伍仟毫在纽约华人圈子里摸爬滚打九个多月了。九个多月的时光不算长，但是已经足以让过去的伍明墨彻底逝去，让现在的伍仟毫在每一天的岁月流逝中丰满生动起来。
跳出体制外再回头去看在体制内讨生活的日日夜夜，伍仟毫感慨良多。客观而论，当个中下层官员是很辛苦的，多少年下来确实干了不少事，说句“对得起工资”之类的告白也是心安理得的。不过现在跳出来看，他突出的感触就是荒诞和虚幻，像是做了一场稀奇古怪的梦。荒诞和虚幻主要来自人格的扭曲上，每个人都仿佛戴着一张面具，这张面具随时都可以变颜变色，在自尊与卑微、激情与漠然之间随意转换。这种状况集中体现在官位与人格之间紧密挂钩的关系上，甚至可以说官位所标注的级别和所行使的权力就是你的人格。比如今天你是科级干部，见了处级干部就得主动矮下半头才行，就不能直起腰版、恣意谈笑，待明天你也提拔成了处级干部，再见其他处级干部就有了互相开玩笑、彼此拍肩膀的权利。比如你的官位炙手可热，那就走到哪儿享受的都是笑脸，你的官位是个冷衙闲差，那就碰到谁面对的都是冷脸。没有哪一条哪一款明文规定要这样，但也没有那个官场中人能够完全不这样，谁不这样谁就不免会被视为另类，谁就不能合群、不招待见。这张面具说出的话还可以罔顾事实、不睬道理，指鹿为马是家常便饭，瞪着眼把黑的说成白的也不算稀罕。这种状况在地方主官换人时表现得很突出、很典型，x县长新市长上午就位，老县长老市长提出的发展战略下午就过时了，就走下了神坛、移出了圣殿，从众人言必提及和交口赞誉变成了不约而同的讳莫如深和不以为然。每个人都在心安理得地这样做，互相之间谁也不会指责谁。没办法，大家都是为了生存，都是为了获取物质上和精神上的利益，至少也是为了物质意义和精神意义上的安全。
抚今追昔，伍仟毫对当下的生存状态感觉很惬意，有多少次穿行在曼哈顿的繁华街道中，或是安坐在长岛别墅后花园的木质摇椅上，他都禁不住地在内心追问一番：这个海无涯看人真是太厉害了！官场近二十年，连自己都忘记了曾经有过的憧憬和已经按捺下的不甘，他怎么就看穿了伍明墨精心化妆掩饰下的真实面目和厚重盔甲包裹下的本来灵魂呢？他怎么就知道伍明墨能够适应异国他乡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呢？
还有就是，古玩艺术品行当里的真真假假、斗智斗勇，也让伍明墨很享受智力游戏一般的快感。在小灰楼的时候，他就曾听过许多饱含心计心机的故事，其中有三个故事格外印象深刻。
第一个故事说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燕都有个玩古董的，鸡贼一个、猴精猴精。他专门收买当时中顾委的工作人员，但凡有老干部去八宝山就通知他，他马上赶过去送上一个极品的大花圈，并与死者儿女亲友一一握手，然后递上一张名片，打出香港某文化公司的招牌。此后用不了多久，电话就跟过来了，那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败家子们纷纷向他出售老爷子生前的藏品。靠着这条生财之道，几年之间这人就发大了。
第二个故事里有个美国人，也是玩古董的，在中国收集了不少古代绘画，苦于带不出境，就找到某艺术学院，自诩是中国文化迷，请求老师让学生们临摹一些古代绘画，他付报酬。老师和学生们都很高兴，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啊！之后，美国人让艺术学院出具证明，说这些画都是学生的临摹之作。拿到证明之后，他把那些临摹的绘画一丢，带着真品飘然而去。
第三个故事是关于徐悲鸿收藏的《八十七神仙图》，抗战期间他在zq搞展览，想募捐支援抗战前线，以此表达爱国情怀。谁料画展开始不久，rb战机空袭警报响起，有人拉着徐悲鸿就往防空洞里钻。等到警报解除，发现《八十七神仙图》不见了！当时徐悲鸿就晕倒了，后来被人敲诈了一笔不小的数目，人家才把那一堆神仙还给了他。这次遭人算计之后，徐悲鸿一听到警报之类的声音就想犯心脏病。
当然，在“小灰楼”中也流传着一种厚道的说法，认为古董这个玩意，收藏者不管是真是假都当真品，这是精神支柱，不可轻易打击人家。有人给你显摆藏品，你如果是行家，看到赝品不可轻易说破，那样会伤人心，人家还可能骂你不懂装懂。为难的是，也不可随意奉承，认假为真，那样会败坏自己的名声，也会助长假冒者的气焰。说到最后、说到根上，古董这玩意是自娱自乐的东西，古玩古玩，重点在后一个玩字上，玩得怡情养性就好，千万不可中了邪性。
海无涯此次的行程在纽约是转道，出港后伍仟毫陪着他在机场一家意大利餐厅吃了通心粉和蘑菇汤，然后在落地一个半小时后乘坐一架商务飞机再次起飞，目的地是北冰洋中的一个叫“小冰岛”的地方。这架商务飞机是伍仟毫专门包租的，九座的机舱里内饰和设备都颇为豪华舒适。该说的话在机场候机时都说得差不多了，所以一路sh无涯正好闭目养神，倒倒时差。而伍仟毫则是捧着一本介绍美国古玩市场历史的英语书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六个小时后，商务机降低高度准备降落，海无涯睁开眼睛，透过舷窗眺望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对伍仟毫说道：我看到东边的格陵兰岛了，这个地方可是块宝地，你有空了多来转转吧。
伍仟毫“嗯”了一声，说道：两个月前来旅游过一次，到了格陵兰岛的首府努克，参观了努克以北七十公里的定居点卡佩喜力特，那里目前只有约七十位居民，是一个盛产三文鱼的地方。还坐船从努克到了第二大城市伊卢利萨特，最后一站走到努塔纽特，这是格陵兰最靠北部的一个定居点，只有二十六名居民，主要靠捕鱼打猎维持生计。
还没等到海无涯回答，他又问道：你有什么大战略要借助此处实施吗？
海无涯说道：想想吧，格陵兰岛连接着太平洋、大西洋、北冰洋三大洋，陆地面积有二百多万平方公里，是地球上最大的岛屿，这样一块待开发的处女地怎能不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呢？比如，朦胧觉得这里的广袤土地应该是人类走向太空的一块绝佳跳板。又比如，这里的瑰丽极光和极昼极夜正可能为人类修炼灵魂提供一个最佳所在。
伍仟毫想了想，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走向太空了？
海无涯说道：地球上国与国之间的竞争，最后的制高点就在太空。彻底消弭地球上国与国竞争最终的控制点也应该在太空。比如，未来的某一天，谁控制了太空，谁就控制了网络通讯、全球定位等，从而也就等于控制了地球的一切活动。如果再有空天航母之类的战略性武器出现，决胜地球的主战场就更要转移到太空中了。
伍仟毫听得频频点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可这块跳板为什么是格陵兰岛呢？
海无涯好像被问住了，自言自语道：是啊！为什么是格陵兰岛呢？
但紧接着他就说道：直接的理由是，这里地域辽阔、人口稀少，摆得开场子、搭得起架子，等等。不瞒你说，近日我通过浏览格陵兰岛的有关资料，包括一些影像资料，萌生了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伍仟毫说道：你的想象力本身就是超凡脱俗的，能让你自己觉得异想天开，那就真是异想天开了。
海无涯笑了笑，说道：我想在格陵兰岛上建造一座接天云台，然后在这座云台上发射卫星、飞船、航天飞机等各种太空飞行器。
伍仟毫问道：你的设想中，这座接天云台的高度是多少呢？
海无涯扭头眺望着海天一处、隐约可见的格陵兰岛，说道：从平流层到中间层之间吧，大约五十公里到八十公里。
伍仟毫吐了下舌头，叹道：目前世界上最高的建筑哈利法塔，也不过八百多米啊。你的这个接天云台的念头真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海无涯说道：还有一个有待证实的理由，我总觉得北极光中藏有外层空间的密码，或者说是高维度时空的密码。
伍仟毫默然片刻，说道：原来对“思维精英”这个词还有些似懂非懂，今天算是彻底有体会了。和你在一起，岂止是脑洞大开，简直是脑盘再造了。
说话间机窗外出现了两架闪着蓝灯的直升飞机，商务机也有规则地闪动了几下机翼灯，然后在其中一架直升飞机的引导下在降落在一个简易机场上。从空中看下去，这个简易机场隐蔽性很强，没有地面建筑更没有高塔等标志性建筑，只有在一片相对平坦坚硬的冰冻地面上铺设的一条两千米水泥跑道，如果不是直升飞机的引导根本无法确定降落的具体位置。飞机进入缓慢滑行时，海无涯才透过舷窗看到跑道旁边耸立着一面几米高的冰雕墙，上面用凸凹的工艺刻着三个大字：小冰岛。
小冰岛距离加拿大东北海岸线三百公里，面积大约有八十平方公里。因地处北极圈内，岛上气候寒冷，常年冰雪覆盖、满目银白。漫天冰雪中只有一种叫冰凌花的木本植物，在银装素裹中绽放着朵朵碗口大的淡红色，成为一道耀眼的风景线。
下了飞机，上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白人男子开的雪地越野车，沿着在冰雪中压制出来的通道一路向北开去。海无涯四处张望，只见岛上是一马平川的格局，除了几片不大的冰凌花树林，几乎看不到任何生机，像是来到了好莱坞科幻大片《后天》里展示的世界。天空也是阴沉沉的，铅色的乌云低低的垂在头顶，完全遮住了向上的视线，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恐慌。海无涯暗自诧异：这些顶级古玩珠宝大亨们为什么要把聚会地点选在这样一个地方呢？随即他就给出了几条理由，小冰岛的地理位置和气候特征本身就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门槛，把经济实力不够的、鉴赏水平不到的、淘宝心意不诚的统统挡在了外边。而且，这里的安全防卫比较好做，因为周边海域一年四季都是冰冻的状态，除了冰山就是冰凌，离开大功率的破冰船，其他船只绝无可能靠岸。空中航线是唯一的抵达渠道，有几架武装直升飞机绕岛巡查就基本能做到万无一失了。
雪地上车开得不快，近一个小时后前方二十米处才出现了一座银白色的大房子。在天地相连的冰雪世界中这座大房子是那样的不惹眼，如果从飞机上看恐怕连个雪堆都不是，在地面上不靠近看也照样会被银白色的背景隐去。雪地越野车缓缓停了下来，海无涯刚向伍仟毫投去问询的目光，开车的白人男子就扭头说道：到了，请下车。
下了雪地越野车，海无涯一边随着白人男子和伍仟毫往大门处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座房子到底是不是用冰块筑成的。走到近前才看清楚，这还真是一座冰块筑成的房子，包括两扇大门也是刻着希腊天神图案的冰雕，好像是在极寒季节里来到了天堂的门口，令人不禁升起一种神秘的敬畏感。
白人男子通过无线耳麦说了两句什么，大门向内徐徐打开了，海无涯跟在伍仟毫身后走进去，扑面而来的仍然是一组冰雕屏风，继续在张扬着冰雪的世界。绕过屏风，却在突然之间换了个天地，一个温暖舒适的空间骤然显现了出来。
这是一间具有欧洲中世纪宫廷风格的长方形大厅，从屋顶到四墙再到地面，都是淡黄色的柚木板。对着屏风的那一面墙是一座博古架，架上摆放着数十件世界级的奇珍异宝，海无涯匆匆一瞥就发现了太阳神阿波罗精美青铜头像、彼得一世的帆船模型、原本供奉在东京皇居内的八尺琼曲玉、南美西潘王墓室出土的华丽金制面具、来自阿富汗的纯金打造镶满绿松石的黄金王冠，还有在大陆也极为罕见的元青花海水龙纹大罐和元青花凤纹梅瓶。大厅中央则是不规则地摆着七八组深褐色的高背雕花橡木椅和圆柱腿长条桌，桌椅上浮雕、透雕、平刻相结合的装饰图案和象牙、银丝、宝石、玻璃的镶嵌物件，展示出浓烈的豪华和威仪的气势。另外还有几组色彩各异的真皮沙发，显然是专供客人休息的。几张桌子前分别聚集着二十多个不同年龄、不同肤色的男人，有的觥筹交错、眉飞色舞，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有的干脆是面面相觑、默默不语。对于海无涯和伍仟毫的进入，这些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反应。
伍仟毫小声对海无涯解释道：这里的规矩就是如此，自由结合、自由交谈，来去自便、买卖自便。除了不得高声喧哗，没有其他任何规矩。除了两个送酒水的侍者，也没有其它任何服务。
海无涯笑了笑，说道：你把我引进门就行了，一会儿待我锁定了买家，具体谈判再由你接手吧。
伍仟毫自嘲地说道：我这个新来者还有一个把脸做熟的过程，机会不可错过，时间不能浪费。
说完，他就撇下海无涯朝人堆里走去了。
海无涯没有急着找人攀谈，而是先站在原地扫视了一下全场，又找了个蓝色真皮沙发坐下来，观察了一会儿各组人群的态势。他观察的维度是看其神态、觉其神韵、度其心态、思其心念。
半个小时后，他最后锁定了在大厅角落处的三个男人。这三个男人一个是五十多岁的白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南美人，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印度人。他们围着一张厚重的长条橡木桌坐着，各自守着一杯咖啡，翻阅着摊放在桌子上的几本杂志，偶尔还指点着杂志上的内容议论几句，或是互相交换着看一下。
据事先做的功课，这个位于小冰岛上的顶级古玩珠宝俱乐部，实行的是会员制，入会要交一千万美元的保证金，还要拿出一件压箱底的宝物无条件当作展品。俱乐部内交易的商品单价不低于五百万美元，每个会员每次可以带一名同伴参加俱乐部活动，伍仟毫就是花了一千万美元的会费，又贡献了一架四十年前出土的西汉长信宫灯，才有资格成为最新加入的会员，进而有资格携海无涯做这次小冰岛之游。
海无涯此次远涉重洋，亲临这个冰寒之中的古玩珠宝俱乐部，是怀着卖宝的目的而来。他要为从光明顶得来的第三件宝物，即那块似铁非铁的褐色石头找一个合适的买主。
白羊皮卷的顺利出手，不仅为铸造湛卢剑筹集到了丰厚的启动资金，而且结下了波斯长老这个莫大的善缘。堪称是稀世之宝的红炼星材质的小弯刀，情况有些特殊，用得好是普度众生的济世神物，可一旦落入心怀叵测之人的手里，就是危害人类的旷世凶器。因此他不打算通过转卖他人的方式变现，准备在适当时候自主开发，打造成一个世上独此一家的医疗产业园。目前他初步选中的项目实施者是杜乾明，待这个年轻人在郭钰辅导下度过了“磨躁气、养静气、增大气、育和气”的升华期后，就可以择机启动了。那块似铁非铁的褐色石头，是来自古波斯海深处的一颗夜明珠。这颗夜明珠平时在黑暗中能自然发出蓝白相间的荧光，恰逢天时地利相宜之刻，更是大放光彩直如皓月般光亮美丽。海无涯目前知道的两次，一是在公元四十六年时，这颗夜明珠曾映亮了半个古波斯海，这段神奇的景象也被古波斯诗人记载于一首叫“耳风”的诗歌之中，但千百年来都被人当作一个神话传说。二是在大约三百年前，这颗夜明珠像一颗“埋在冰山里的月亮”现身，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冈底斯山南麓方圆几百公里的区域。
在这颗夜明珠的价值sh无涯一开始有些模糊含糊、迟疑犹疑。当年夜明珠离开波斯明教总教时，被精心包上了一层褐铁，变身为一块褐色石头。这种褐铁是波斯北部高原特有的一种物质，看似犹如泥土，实则坚硬逾钢。海无涯当然知道，有资格与白狼皮卷共同藏于冰山深处，肯定是非同凡响之物。他也约略猜到了表皮之下可能是夜明珠之类的宝物，却苦于找不到确切的佐证，不敢贸然下手。白狼皮卷物归原主后，他回头又去钻研波斯和明教的历史，这次才在那首叫“耳风”的萨拉波斯语民歌中发现了一句关于夜明珠的描述。萨拉波斯语是一种基本上已经失传的亚波斯语，相当于古代波斯语的地方方言。此后斟酌再三，他才下定决心向那层褐铁宣战。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操作不当损坏宝物，可毕竟还有操作得当的可能。如果到此止步，就注定是一无所获了。
打开褐铁包装让夜明珠重见天日，大费周折、颇多惊险。从用激光铁皮切割机切出十几条缝隙，到用金刚钻的小锉刀一点一点地挫，都是他小心翼翼、亲力亲为，既不能放开手脚，也无法借助外力。好不容易剥离了褐铁包装，才交给詹洪峰的东海书院做了一番深入研究，最后确定确是一颗世所罕见的夜明珠。
夜明珠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价值来自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
一是这颗夜明珠单靠自身含有的激活剂，如有关的放射性同位素，就能激发自有能量而发光，在特定条件下还会像神话中传说的那样发出“把龙宫照得如同白昼般”的光芒。最关键的是，东海书院组织世界一流的专家研究证实，夜明珠所包含的226ra．232th等放射性同位素，对于人类的心神安宁和视力养护具有非同凡响的功效。
二是这颗夜明珠平常发出的光芒别有一番镜像，不仅晶莹和朦胧兼而有之，而且还伴随着若隐若现的迷离之雾和若有若无的清香之气。在五道口寓所打开褐铁层、得见夜明珠的那天晚sh无涯特意关掉灯光，拉上窗帘，在纯粹是夜明珠光亮的世界里待了半个小时，当时的感觉是仿佛穿越到了一个恍如仙境的世界，灵魂之体在飘忽、飘渺、飘逸中享受了温和、温馨、温暖，进而抵达了清新、清爽、清净。李清照词曰：“彷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对于芸芸众生而言，渴望上苍的关怀是本性，心怀莫名的委屈是共性，多少不平和纠结、多少郁闷和痛苦都与这种本性和共性有关。针对这种本性和共性，以夜明珠营造的氛围打造一个名为“天堂之境”的殿堂，无需装神弄鬼，不必刻意张扬，沐浴在夜明珠的光芒之中，那种自然的感受和那些默默的享受就足以抚慰心灵，就足以令许多人趋之若鹜、终生难忘。
小冰岛上的顶级古玩珠宝俱乐部一向低调，全靠在很封闭的圈子里面口口相传，后来也是詹洪峰在一本西班牙语的游记中发现了些许端倪，然后再由伍仟毫锲而不舍地追踪下去，才找到了隐秘的入会之门。自从有了詹洪峰和东海书院，海无涯把主要的经历投入了四处奔波、招揽英才上。而詹洪峰也充分发挥了智囊和外脑的作用，其强大的学习能力和研究能力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詹洪峰提供的研究报告里说道，这个俱乐部的创建者和掌控者是一个号称“老中青”的组合，“老”是一个加拿大富翁，拥有加拿大北部近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资源，包括海洋之中的二十多个小岛，这个小冰岛就是他名下的财产。“中”是委内瑞拉的一个石油大亨，经营着该国百分之十五的石油开采。“青”是印度的一个软件公司老板，虽然年轻却控股印度在纳斯达克上市市值最高的两家公司。这三个人是俱乐部里实力最强、兴致最浓的三位玩家，也是“挖掘和体味古玩珠宝精神价值”的倡导者和践行者。经过深入系统的研究，他还确定“老中青”对这颗传说中的夜明珠觊觎已久、相思甚苦。所谓货卖识家，与行家谈交易应该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
认准了目标，接下来就该是行动了。海无涯起身迎着“老中青”注视的目光向大厅角落走去。“老中青”三人看着走近的海无涯，面色却如同僵化一般没有任何变化。海无涯走到橡木桌前，一言不发地从随身帆布包中拿出一个ipad，播出了一段视频。然后他就安然坐在高背橡木椅上，欣赏起桌上的一套锡纸叠成的帆船模型来。
视频播放了大约五分钟，“老中青”三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却是从漠然到淡然，再到聚精会神和若有所思，年轻的印度人甚至还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几下“啧啧”声。
视频结束了，“老中青”三人一起把目光聚焦到海无涯脸上，三双眼睛中有问询之意，也有惊诧之意，更有希冀之意。海无涯丝毫不卖关子，开宗明义地说道：我姓海，来自中国大陆。这颗夜明珠在我手里，合法拥有。我不打算出售，但可以考虑长期租借。三位大玩家对此可有兴趣？
“老中青”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由印度男子开口问道：夜明珠的价值不需多言，先生的条件是什么呢？
海无涯笑笑说道：古玩珍宝行当我是外行，具体条件由我的朋友伍仟毫先生和你们谈吧，他完全可以代表我。至于那个“天堂之境”的策划方案，仅供你们参考，不是前提条件。我在这里能待三个小时左右，时间应该足够，三位可以从容合计一下。
说完，海无涯走到另一张桌子旁，与伍仟毫耳语了几句，然后又回到那个蓝色真皮沙发上坐下，闭幕养起神来。他知道要真正签下合同，还有不少细节要谈。接下来又是长达三十个小时的空中旅途，必须利用现在这段空隙好好休息一下。
三小时四十分钟后，海无涯和伍仟毫乘商务飞机离开小冰岛。伍仟毫的皮包里装着一份即时生效的协议，由他名下波托马克古玩珠宝公司出租夜明珠给“老中青”共同出资组建的公司，每年租金五亿美元，租期为五年。
谈判过程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在价格谈到四亿五千万而彼此相持不下的时候，一直作壁上观的加拿大富翁突然插话问道：能请教一下那位海先生个人的情况吗？
伍仟毫微微一笑，爽快地说道：以先生的身份，断不会打探海先生个人隐私，我愿意提供。
加拿大富翁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丝毫不怀疑夜明珠存在的真实性，只是好奇这位海先生是从何处得来的。要知道为了找到这颗夜明珠，十几年间我们前后组织了七次“探索行动”，均是无果而终。
伍仟毫抱歉地笑了笑，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还真无法回答。在几个小时前，我甚至不知道海先生到底携带了什么宝物上岛。
稍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说实话，我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不如此刻我把海先生请过来，我们一起问问他如何？
听到服务生的传话，海无涯端着一杯黄绿色的苏格兰威士忌，带着几分小憩后的慵懒走到长桌前，问道：各位的谈判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地方吗？
伍仟毫把加拿大富翁的问题复述了一遍，海无涯一听就笑了，说道：既然各位对这个问题有兴趣，在下就啰嗦几句吧。
说完，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要言不烦却又生动形象地讲述了冈底斯山寻宝的经历。几分钟下来，“老中青”和伍仟毫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讲完故事，海无涯对谈判情况只字不问，转身就离开了。加拿大富翁一直目送海无涯的背影回那个蓝色真皮沙发上，然后转回头来，盯着伍仟毫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按照你出的价，五亿美元成交。
然后他又冲着委内瑞拉石油大亨和印度软件公司老板说道：五千万美元由我个人支付，且不计入收益分配的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