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生真的是个很好的剑修，从他手中那把不过‘丹’级品阶的剑，以及自己手上的伤即可看出。

第一次碰撞，他便没有占到上风。

二人的伤势基本一致，伤的也都是手。

萧敬生目光有些暗淡，并非伤势所为，只是这伤让他有些沉寂。

他上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他记得好像也是在这座宫殿，只不过对面的人不一样，手中的剑也不一样。

‘思无’换做了‘逐风’、而‘腥猎’更是已经不存在。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太多的事物被无情碾压在了车轮底下，他看着苏言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站在宫殿前，一个人一把剑的自己。

他闭上眼，再次睁开眼神不再暗淡，平静如湖水表面，没有一丝波澜。

“来吧。”

短短两个字，不像是说给苏言，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两个字，此时此刻亦如当年彼时彼刻。

那时姚倩雨的父亲，老去的皇对他说出这句话，如今他对苏言说着这句话，不像是对一个敌人说的话，更像是对未来。

剑修的未来，剑的未来，楠香的未来，或许也包括他们自己的未来。

所以那就来吧。

他主动相邀，苏言怎会拒绝。

于是再出剑，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想要证明什么。

他要的仅仅是萧敬生这个对手。

···

很可惜，若不是为了追击车篱，他原本会与萧敬生再战。

月少旭为了击杀车篱，孤身一人拖着沉重伤势的身躯也要追去，他看了一眼，总归不能视若无睹。

更何况，当车篱出来之后，萧敬生明显战意不再，即便再交手与一个不情愿的人所谓的过招也不过是敷衍。

苏言不需要这样，尽管他大可用生死强行逼迫萧敬生。

但当他杀意绽放后，沈笑疯与鞠云见皆是察觉，然后顶着他的猎猎杀意与剑意挡在二者之间。

宫内还有不少的其他高手也在暗中待发，神识锁定了他，随时等待着出手。

苏言眼神瞟了周围，然后身影一晃来到月少旭身前。

“车篱必须死？”

月少旭惊讶与出现在此地的苏师兄，但还是立刻反应了过来，然后回答到，

“是！”

于是苏言再是看了眼宫内阵中，确认了没有其他什么大问题后，然后再看了眼萧敬生的方向，萧敬生此刻已经将剑还给了萧寒玉，嘴角挂着一丝极其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言收回‘逐风’，然后二话不说转身朝着车篱离去的方向奔驰而去。

月少旭愣在原地，然后也回头看了眼苏师兄先前看过的一切，直到看到萧敬生的方向时，萧敬生却已不在。

他皱了皱眉，然后御空也追了出去。

···

车篱身为剑修的实力很强，但论速度逃跑也觉不差。

他们追出了楠香，一直追到了这里。

追到最后月少旭都看不到苏言的身影，只能跟着空中残留的气息不断追随。

然后直到遇到王胖子他们三人。

他丝毫不惧似乎胸有成竹，因为他知道那空中残留的剑气是苏师兄故意留给自己，方便自己追上，也方便他注意自己，从海沉天几人毫无察觉就冲出来这点可以看出。

于是现在该是如何，尽管月少旭站在他们三人之间，但他们三人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张义蝠还绷紧了身躯，生怕一动引起苏言的误会。

而王胖子则很有诚意，第一时间将这段时间打劫的各路法宝统统交了出来，然后双手奉上。

对于这么有诚意的做法，就连月贤自身都有些另眼相看。

心中想来，王胖子也是元婴后期修为，与袁天孝辛成疾絮无医三人实力相当，杀了也着实可惜。

留下并在识海之内种下剑气？

境界差的太大，似乎并不可行，那若是让苏师兄出手呢？

他看了眼苏师兄，苏言知道他想做什么，

“‘高新牙’的功法注重神识，派系是精神系，他有办法抹掉我的剑气，或是压制。”

王胖子低头显得恭敬，但实则双眼眼神已是骤变。

他大致猜出了月少旭的打算，似乎是打算在他神识之中布下法术来控制他，只不过苏言知道他的来历以及功法，所以并不看好月少旭的打算。

既然无法控制，那会怎么做？

至少放他走这一点上来看并不怎么现实。

要动手吗？

但他可没自信能够从苏言手下溜走。

此刻张义蝠也赶紧将东西统统拿了出来，不管是劫掠而来的，还是自己的。

看着二人的举动，海沉天实在忍无可忍，他剩下一只手抬手怒指二人，

“孬种！看你们那个样简直妄为修真者！”

海沉天竟是先怒骂二人，然后再是朝向苏言看去，

“我不会怕你！要杀就杀！不过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海沉天剩下的一只手朝着月少旭抓去，法力凝聚在掌中，这一掌下去足以毙掉任何金丹。

尤其月少旭就在他们之中，距离之近一切只需一瞬。

但有些东西却是比一瞬更快。

比如说苏言的剑。

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剑出鞘剑呼啸，只有寒光一闪刺疼双眼，眼睛一眨再次睁开，月少旭只看见海沉天停顿的身影，以及无数血块及鲜血飞洒于眼前。

海沉天剩下的手臂也没能幸免。

没人知道苏言出了多少剑，但那手臂碎块却是足有百块之多。

苏言完全可以一剑斩在海沉天身上，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因为死亡并非是最好的震慑，痛苦才是。

这一次海沉天叫了出来，毫无保留的放声嘶吼，这一声仿佛把先前的痛苦加之一起彻底释放了出来。

听着他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张义蝠绷紧的身子隐隐发抖，而王胖子却是小心吞咽了口唾沫。

那一剑若是斩在他身上，他会是怎样？

或许不会变成肉块，但他不敢保证自己能躲。

月贤看着在自己身旁放声嘶吼痛苦掩面的海沉天，有些意外的望向苏言，

“他们是死是活，你来决定。”

月贤愣了愣，然后只听苏言解释，

“像‘飞灵苑’‘玉萧宫’那样。”

这下月贤懂了，苏师兄肯定是注意到了楠香宫中的昭轶庞融之流，他看到自己或收服或胁迫或是用非常手段使其暂时顺于自己的一众人人等。

他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做到集结了一个门派的实力，但他愿意给自己机会壮大自己的队伍。

所以他没有杀海沉天，既然他已扮了黑脸，那他索性扮到底，把仁与恩统统留给月少旭。

王胖子等人仿佛看到了那颗救命的稻草，他们转身看向月少旭，索性直接将一大堆法宝推到了月少旭身前。

月贤抱着‘天青’看着堆到身前的好东西脸上既喜又有些好笑，王胖子先前可还试图拿下自己的，这么快就认栽了，当真是一点反抗都不打算。

苏师兄的威慑当真是恐怖。

只是王胖子降的太快，这样见风使舵又果断决绝的人有些可怕，若将来遇上强敌，他若要叛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有些棘手啊，其实他倒是对海沉天表现出的勇气有些赞赏，张义蝠的实力现在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留下即便是自己也震的住。

只是这两人多少有些可惜了。

他先将东西统统收了起来，也没有任何答复，但王胖子与张义蝠不敢有丝毫不满。

他看向海沉天，此刻的海沉天已嘶吼完，脖颈上的青筋都还未消下去。

“你他妈要不就杀了我，不然别想我把东西交出来！”

真是个倔性子，月贤这样想着，然后看向苏言说道，

“苏师兄，出手吧。”

尽管有料到会是这样，但亲耳听到月少旭说出口王胖子等人还是心中一紧。

因为月少旭的话很平淡，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因为他们的弥补以及态度而有任何改观。

“为何？”

苏言大可直接动手，但他还是想问问，并非因为可惜。

“萧敬生用别人的剑是何感受？”

这么一说苏言了然，不合适终究是不合适，哪怕是出自自己之手的武器，只要心中存有芥蒂，那再怎么用都不会觉得合适称手。

他们不是武器，武器不称手可以换掉或是扔掉，但他们是人，人有芥蒂怎么用都不敢放心。

所以与其留在身边整日提心吊胆警惕万分，不如直接一点，将芥蒂抹掉。

月贤是这样想的，王胖子他绝不会留，而海沉天性格刚烈也难以降服，而张义蝠与王胖子交好，王胖子死，即便再留他也是留个恶果种与自己身边。

所以，都除掉吧。

话已说到这，苏言的手缓缓而动，朝着另一只手探去，摸向手中的剑。

这一刻，王胖子与张义蝠不会再坐以待毙，既然救命的稻草变成了火焰燃烧，那么他们剩下能做的只有死命挣扎。

杀不掉苏言，那我也要让你小子陪葬！

王胖子已做好如此打算，突然胖脸一变，显得格外狰狞，张开大口露出一嘴尖牙以及不断吸入强风的喉咙。

他这是打算将自己一口吞了吗？

月贤这样想着，然后身体某个东西突然动了，他眼底的一抹黑色呼之欲出，苏言瞬间察觉然后想起了什么他也随着动了。

虽然他原本也打算要动，只不过他原本动只是打算对付王胖子，然而这一次他可能会先将月少旭制止住才是。

然而有一个东西比月少旭快，比王胖子快，甚至比苏言还要快上那么一息，像是等候已久的箭，在这一刻突然拉弓。

王胖子张大嘴的脸突然整个陷了下去，咔擦甚至能清楚的听到鼻梁碎裂的声音，不仅如此，他那肥大的肚腩也整个陷了下去，像是被一脚踩下的泥泞路面。

有人先出手了，不知是不是救助月少旭，但至少他确实将王胖子击飞出去。

苏言停住，月贤也停住，眼底的黑色像是幽灵闪过。

二人同时望向一个方向，只见一个人影缓缓而落，操着一口略微沙哑的声音说到，

“呵呵，苏先生月先生，可否把这三人交于老夫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