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分手
作者:三段锦      更新:2019-09-15 09:39      字数:11843

杜芷蕙说徐迟安我爱你。

这让徐迟安有些不知所措,一些事情你知我知能够让人接受,但是拿出来讲就未免尴尬。现在就是,徐迟安一直明白杜芷蕙对自己的心意,但是他和杜芷蕙很有默契地共同保持沉默。有时候潜在的,隐晦的东西反倒有种别致的美,但是暴露之后这种美就多了些人工的装饰性,不那么纯净,也不再那么有吸引力了。

然而杜芷蕙和徐迟安的感情却并不单纯地归于此类,迫使他们这种情愫的隐藏外在因素占相当一大部分,年龄上的问题,关系确立的正统性都限制着这种感情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所以之所以没有暴露出来只是因为外部压制,就像过大的外部压力会导致内核温度过高一样,压制越大,这种隐藏在心底的感情也就愈发炽烈,只需要一个缺口,或者一个简单的错位,那种融化至液态的炽烈情感就可能爆发出来,以一种奇形怪状的形态喷薄而出无法抑制。

徐迟安打破了那平衡,杜芷蕙也真的喷发给他看。

“徐迟安。”杜芷蕙说,“我爱你。”

“我知道。”徐迟安没有追根问底也没有掩饰解释,只是说我知道。“是因为我为你打过两次架?”

“一部分原因。”杜芷蕙掏出纸巾擦脸,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羞赧,“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这个人。你帮我我感谢你,你保护我我同样感谢你,但是我不会因此爱上你。我所爱你的,仅仅是因为你叫徐迟安。”

天渐渐黑了,路灯渐起,像是中间被放置了一枚奇异闪光的黑色果子,爆裂时薄削如刃的光便从那些枝桠中透出来,打在脸上,带来光芒和灼烧。

杜芷蕙将那纸巾工工整整地叠成一个小小的正方形,又说道:“但我知道这注定是一场无果的感情,我们永远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所以我从来不说,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我怕让你难堪,也让萌萌难堪,同时让自己无法收场。现在你却说了出来,怎么,你是准备好给我一个结果了吗?”

徐迟安哑口无言,他不能为自己的失言找借口。

但是看着徐迟安这样的样子杜芷蕙反而笑了:“无话可说了是吧,但我爱的正是这样的你啊!对于自己所犯的错误从来不会选择逃避的你。刚才那样的话你是不该说的,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承诺,那样的话就不要说,因为我会当真,极其当真,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如果你无法在心中给我留下一个位置,那就不要给我希望。“

“绝不会。”徐迟安说道。

虽然说是那样说,但是当徐迟安真的说出来时杜芷蕙还是感到心猛的一痛,那痛像是从虚空中冒出来的,突兀地刺在了心上,摇曳不止。

“很好。”杜芷蕙又将头偏过去了。

“哎呦。”徐迟安向后仰躺在长椅上,头刚好与天平行,他伸出手摸了摸杜芷蕙披在肩上的头发,说道:“杜芷蕙。”

一切都不一样了起来,当徐迟安叫杜芷蕙的时候,他的手摸向她的头发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起来。不自觉的,杜芷蕙将头转过来,看向徐迟安。

在你找到你真正爱着的人之前,你的感情一定是涣散的,无目的性,同时对于几个女孩子心有所感,无法对于已有的感情保持绝对的忠贞,不坚定,一点诱惑就会将注意力转移掉。但是徐迟安不是这个样子的,徐迟安即使还未找到自己真正爱着的人但是依然能将自己的行为规范的很好,秋毫无犯,正大光明。这是徐迟安对自己行为上的主观界定。

主观界定是什么呢?是想当然的,以自己的意志凌驾别人意志的结果。徐迟安就是把恋人和朋友之间的区别给主观界定了,他认为只要没有吻、性、过于暧昧的话这些碰不得的东西,说话的尺度尽可以放开就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要搞的那么生疏呢?

徐迟安这种奇特恋爱观的形成和他的家庭环境密不可分。徐迟安在家时自小言谈无忌,和家里无论是长辈晚辈都以同辈的说话方式交流,对上不敬畏,对下无姿态,年龄上的差距在他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他认为两人之间如果想要取得更加亲密的关系就要在谈话上减少更多的避讳,而这种习惯不仅被他用到了同性之中,异性之中也很多用到,并且一直也有很好的效果,赢得了一大帮哥们儿,成为一个公用的闺蜜,所以徐迟安认为他这种谈话方式是很好的,黄金法则,几乎要申请知识产权了,如果他不上大学的话。

大学之后,他的黄金法则出现了问题,不是不好用,而是太好用了,因为他的言谈无忌不仅给他吸引来一大帮铁哥们儿,还吸引来一大帮女闺蜜以及……爱慕者。问题来了,如果有爱慕者的话他高中时候就应该有一堆了啊,为什么到大学时候才出现呢?难以理解。其实也并不是特别难以理解,因为徐迟安高中是在一个小县城念的,女同学们各方面的质量都不是很高,而徐迟安那时的表现可以用神迹来形容,所以真的喜欢徐迟安的也会望而却步。到了大学则不然,一来大家都是考过来的,所以水平都差不多,不存在谁歧视谁。二来家庭原因使她们面对徐迟安时都会带有优越感,所以徐迟安的个人魅力刚好能弥补他家庭的不足使双方都能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对等的位置才能产生无差的感情,因此,徐迟安大学才几个月也就能艳遇无数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面对哭泣的杜芷蕙,故作冷漠的杜芷蕙,将自己的心剖的淋漓的杜芷蕙,徐迟安有种和那天吴青陌在一起时的错觉。那种暧昧不明的感情正在逐渐变质,变的清晰。徐迟安对这种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他坚持不越雷池一步。

可是他现在摸着杜芷蕙的头发,说“杜芷蕙”。他喜欢现在这样的杜芷蕙,所以他终于喊出了杜芷蕙的名字。杜芷蕙的年龄随着徐迟安说出那三个字后飞速消散。

“你在说我的名字?”杜芷蕙说道,面容依然沉静。

“我可不就是在说你的名字吗?”徐迟安笑道。

“你还在摸我的头发。”

“确实。”徐迟安撩起杜芷蕙的一缕头发,又抛开,柔滑的感觉一如洗发水广告上那些长发的飘扬。

“你说你绝不会再让我心存幻想。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

“玩儿。”

杜芷蕙又用包砸了一下徐迟安。

徐迟安笑了一下,靠近杜芷蕙一点说道:“真的只是玩笑。我问你,你是如何确定你爱我的呢?这在我看来很奇怪,因为我想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哪些能够让你垂青的地方。长的帅?无法否认我确实很帅,但是你绝对不是看中这个。能给你保护?请个保镖也能把这事做了。理解你,明白你?我对谁都这样的。那么,你看我身上哪点比较好?”

杜芷蕙将手支着下巴,看徐迟安,不由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喜欢,也爱的很。爱是一件可以说清的事情吗?并不是因为某一点才会爱你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徐迟安。”

“好……吧!”徐迟安又将身子向后躺过去,呼呼喘了几口气,说道:“我也喜欢你。”

杜芷蕙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我知道。”杜芷蕙说。

“哈哈。”徐迟安又笑了起来,“但是你知道我多大吗?”

“十六七岁?”杜芷蕙伸出手,试探性地,抚摸了一下徐迟安的头发。感觉徐迟安并不反感,才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认真地抚摸起他来。

徐迟安顺从地闭上眼睛,像叹息似的说:“原来你知道。”

“我今年三十四岁了。”杜芷蕙笑着说,“可以做你的妈妈了是不是?”

“你比我妈还大一点。”徐迟安想起自己的**,或许叫做姐姐更合适,因为她实在是一个没有当妈的样子啊!“但是你的身材啊外貌啊都与你的年龄并不是很相匹配,更难能可贵的是你的心理年龄刚好又与外貌配上了,所以你是生活在缩短的时间里的,某种意义上我们俩实际相差不多,所以我喜欢你,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然后……”

“然后我也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徐迟安笑道。眼睛中星光闪烁。

“你爱吴青萌。”杜芷蕙突然说道。

“不,我不爱她。但我只想和她在一起。”这是徐迟安的回应。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杜芷蕙笑道:“终于还是这样一个结果啊!一直以来我都在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看开了,可实质上在我心里还是想着你和萌萌能分开,我在这租着房子,名义上是陪着小衍读书,实际上还是等待着能让你重回我身边的机会,也不算恶毒什么的吧,就是一种等待。有时也感觉痛苦,但是实在是牵绊太多,也割舍不开。现在好了,我知道了无论怎样的等待都只有一种结局,也就真正放开了。可是我依然爱着你,我试着,试着忘掉吧,也许能用另一段感情抵消这一段感情,也许单纯靠时间就能消磨掉,也许脑子中充斥更多东西之后它所能占据的空间就剩下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了,总之,我不会再让这烦恼困扰我了。你的事情是我想多了,你这样聪明,总有自己解决的办法,我为你着急多少有些目的不纯,你是不会让任何东西困住你的,这也是我最爱你的地方。”

“你要走了?”徐迟安说道,眼睛中似乎围绕着困扰,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散去,露出更加清明的世界。

“有一家杂志邀请我做他们的外拍摄影,满世界跑那种,很辛苦,但是也很值得。我一直犹豫,现在好了,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很开心。明天吧,明天我就走了,也不要找我,别和我联系,忘掉你会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哦徐迟安,小衍还请你多多照顾他,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太莽撞,但是他听你的。”杜芷蕙笑着,脸上是轻松的笑意。

“但是也不能真的忘掉。”徐迟安笑道,“留一点,哪怕是特别不好的印象,也留下一点,因为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见到的,那时候你把我忘掉了可不好。”

“不会全部忘记的。”杜芷蕙站起身,笑道:“真想知道几年之后再见到你会是什么样子。”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徐迟安,“那……,我走了。”

徐迟安没有说话,也没有挥手,只是看着杜芷蕙。

杜芷蕙重又坐下去,笑道:“怎么,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要说赶紧说哦,也许很长时间你再也没有办法说了。”

“恩,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你坐过来。”徐迟安冲杜芷蕙勾勾手。

杜芷蕙往身边挪了一下,不知怎么,她突然很紧张。

“这是一件很秘密的事情。”徐迟安说,“所以我们不能让别人听到。”

杜芷蕙将耳朵凑过去,却被徐迟安板过头,于是她和徐迟安成了面面相对。

徐迟安吻了上去。

徐迟安只是不想让事情留有遗憾,这个吻就像结尾处的那个句号,仿佛少了它就不能再算一个完整的故事一样,所以非加上不可。事情要有始有终,他想杜芷蕙也应该是这样想的,一个吻,一段情,多好。

他只是没有料到这个吻会像是粘满了**一样那么强烈。

徐迟安刚开始只是想着吻一下,道一声再见,事情有了一个唯美的结局。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只是一愣神的功夫,杜芷蕙就已经攀上了他的脖子,然后拼命拉向自己,像是使用限度达到最大的发动机一样的急促喘息声冲击着徐迟安的耳膜,杜芷蕙的眼睛中有火焰在燃烧。

“徐迟安……”杜芷蕙呢喃着,“徐迟安……”

那熟悉的岩浆流满全身的感觉再一次向徐迟安袭来,一种疯狂的情绪像是荒原上的野火开始蔓延。

徐迟安将杜芷蕙搂的紧紧的,能够感受到她身体上每一个线条。火焰般的感受一遍一遍冲刷着徐迟安的大脑,融合般的挤压感让他每一个闲置的细胞都兴奋了起来,暴烈的情绪将环境对身体的妨碍淹没于无。这激烈的张扬的,在不断颤抖的身体中纠缠至无人之境的吻,在黑暗中幻化出最强烈的幻觉。一万种意象在脑中轮转,清晰的镜面通过他们的眼睛浮现,相互映照,近乎心灵感应般的接触和凝视使这激扬的情绪愈演愈烈。在相互撞击的擂鼓似的的心跳中,徐迟安感觉自己简直要失控了。

徐迟安依然笨拙,杜芷蕙也不是很流畅,但是这生涩的技巧更加粗犷的方式反而加剧和延伸了这个吻。

忽然杜芷蕙抓住徐迟安的手,引导他从自己的领口深入。徐迟安掌控住那火山之源,发现这是和吴青萌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感受,过电一样的感觉从他的指尖一直传导到他的神经中枢,那样的软腻在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情绪之中竟然如此美好。

如此美好。

徐迟安突然惊醒了过来,他放开杜芷蕙,逃避似的向后退去,一不小心被长椅上的扶手绊了一个趔趄,膝盖磕在水泥板上时的疼痛使他更加清醒。他抹一下嘴巴,上面有一片狼藉的红色和湿痕。看向杜芷蕙,她也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衣衫不整,被扯到肩膀的衣领暴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和触目惊心的一截黑色肩带。

还是杜芷蕙最先反应过来,她笑笑,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掏出一张纸巾擦一下嘴巴,又走到徐迟安跟前,也擦干净他的嘴巴,然后定定看着他。

徐迟安看着杜芷蕙,心烦意乱的几乎不能组织起有效的思考。忽然杜芷蕙抱住了徐迟安,在他耳边说:“再见吧。”

“再见吧。”徐迟安说道。

她离开了。

****

当杜芷蕙和徐迟安坐到一张长椅上的时候就被出来散步的吴青萌一行人看到了。吴青萌想上去喊徐迟安,却被叶小蝶叫住了。

“先别,看看他们聊些什么。”叶小蝶说。

“看?他们聊什么怎么能看出来呢?”吴青萌不解。

“不看聊什么看做什么总可以吧,没准一会儿他们会接吻。”叶小蝶拍了一下吴青萌的头,恨恨道,她怎么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呢?

“不可能!”吴青萌以绝对的口气说道。

所以当吴青萌看到徐迟安和杜芷蕙吻在一处时,她愣的像是一个傻子,眼泪哗哗哗流满了整张脸却忘记去擦一下。

“打电话,和他分手。”端晴说道,好看的面孔有点扭曲。

吴青萌摇头,她终于想起了擦眼泪却是一边擦一边摇头。

蔡梦珂掏出手机,却被吴青萌一把夺了过去,紧紧抓在手中说:“我不许你打电话!”

叶小蝶没有和吴青萌说什么,她要亲自去质问徐迟安,甚至于打他一顿!她得这么做,吴青萌在哭,她的眼泪也在眼睛中打转。徐迟安,真是太伤人了!

但是在叶小蝶刚要走的时候吴青萌拉住了她的手,求她:“小蝶姐你别去,求你了……咱们走吧!”

三个人看着吴青萌,此时的吴青萌眼神中充满了灰烬一样的灰**绪,没有亮光,绝望以这样一种形式呈现出来。这是一种坚持着守护某种珍宝,但最后还是一不小心永远失去的绝望。痛苦、不甘、极度的失落感使吴青萌不敢面对徐迟安。

直面**也就意味着直面失去。吴青萌知道一旦她将这件事情和徐迟安坦白,那么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所以,她假装不知道,时光倒流,她假装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假装今天并没有出来散步,假装对徐迟安和杜芷蕙的事情全然不知,等到她假装的可以骗到自己时,那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和徐迟安还会像以前一样,徐迟安还是会像以前的徐迟安,什么都可以假装没有发生,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想法。对和徐迟安感情失去的恐惧使吴青萌有些慌不择路了,她现在不再想对错是非,不再想完全都是徐迟安的不对,她甚至不能形成自己的判断力,她只是在用一个最简单可靠的办法来维持住自己那份摇摇欲坠的感情。真是一个傻孩子!

“求你们了,你们不要说……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咱们今天本来就没打算来的不是吗?你们……你们就假装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好不好?”吴青萌用她生平以来最卑微最软弱的声音求着三人。

“萌萌,你是一个最笨的笨蛋!”叶小蝶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

端晴从来没有哭过,她很多年都没有哭过了,但是看到刚才吴青萌那样说话,她哭了:“走吧!就算为了萌萌。”

蔡梦珂也哭,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抱着吴青萌。吴青萌终于哇哇大哭起来。

四人沉默地走在会学校的路上,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忽然吴青萌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看来电显示,愣了一下,然后接了,她点着头,眼泪还是流个不住,但是脸上硬装出一个像是被碾压出来的笑脸:“恩,我等你。”

三人停下脚步,看着吴青萌。

“今天晚上我要和徐迟安在一起。”吴青萌说。

****

苏景同没有看到他给吴青蝉说的好戏,事实上着出戏的效果如何他自己也没谱,效果可能很好,也可能很糟,但绝对不会适得其反。现在看来这出戏效果好的惊人。

吴青蝉站在另一个隐蔽的地方,看着徐迟安和杜芷蕙激烈的吻,表情反倒很平静,只是手中左轮上一遍一遍旋转的弹孔转槽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吴青蝉现在已经不愤怒了,他愤怒都是因为面对一些事情束手无策或者事情并未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但是一旦他打定主意,就会很快平静下来。

当知道所怨恨的人注定要丢掉一条胳膊一条腿时,还有什么可愤怒的呢,只是悲哀罢了。

吴青蝉现在还不知道吴青萌和徐迟安并没有发生什么,又加上眼前这一幕,给徐迟安点教训也就是必然之举了。

“跟着他!我要他一条腿!”

****

徐迟安走在远离学校的路上。他给吴青萌打电话让她到她在景安附近的小屋去,自己也去,今天晚上他们会在一起。

那些薄纱似的的灯光将徐迟安缠绕,他的心绪也和这灯光一样混乱。

刚才和杜芷蕙那令人耳红心跳的一幕还未完全从徐迟安心中消去,可是他现在却要和吴青萌去共度春宵了。这真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但是徐迟安心中的负罪感却不甚强烈,他认为自己只要在心灵和肉体上对吴青萌保持原则上的忠诚就够了,其他小小的偏移不能称得上是多么严重的问题。

所以你看,徐迟安并不是完美的,恋爱观价值观他都有着和普通人不同甚至相悖的地方,或许只是因为他还小,并不能对两者关系有一个清醒明确的认识,单纯地认为只要和吴青萌恋爱的内核是纯洁而完整的,那么浮于表层的东西就不用再那么关心,例如和杜芷蕙。但是又或许,这是他言传身教的结果呢?那就没有办法改变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走路走到一半,徐迟安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想法。虽然他和杜芷蕙是意外,只是擦枪走火,他只是想给杜芷蕙一个不那么无望的结局,但是毕竟爽了一把,这对吴青萌算得上是不忠诚吗?甩一下头,徐迟安将这种想法甩出脑子。今天他是有正事要做的。

吴青萌的房子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到那里需要经过一个长长的树木甬道,徐迟安站在入口,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发怵,里面黑魆魆的,一眼看不到光,再看一眼,有点微亮。徐迟安放心了,原来是有尽头的。但是不能让吴青萌住在这里,这也太危险了,万一半路有个劫财劫色的,那吴青萌怎么办!那一钱包卡和36e的胸,徐迟安觉得稍微有点职业素养的劫匪色狼都不能忍。

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了!

徐迟安又有些犹豫,真的和吴青萌做了那是不是太便宜吴青萌了?这辈子就真的绑在她身上了?难以想象。可是依现在的情况看,不仅现在,乃至于将来都不大可能再遇到像是吴青萌那样的女孩子了,所以他得把握住她。

心里充满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徐迟安走在路上,周遭的黑暗潮起潮落,很少有的,现在徐迟安的思维处于无逻辑极端跳跃的状态,从一个点飞至另一个点,从一件事跳至另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和杜芷蕙搞的有些过火了还是因为想到今晚要和吴青萌happyhappy太兴奋了,反正徐迟安的脑子现在兴奋的很,思维都跟不上情绪,乱七八糟的一团乱麻,所以,机智聪明如他也没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

走到树阴甬道中间的时候徐迟安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他突然发现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亮点,还一晃一晃的。徐迟安感觉自己碰到了个萤火虫,至于萤火虫为什么这么大可能是它吃的太多了吧!

所以当那亮点终于显出原貌而徐迟安发现那是云顶时他还是舒了一口气,毕竟跟只刺猬一样大的萤火虫他见得并不多。几天不见,云顶又变成了他标志性的大光头,更漂亮了,也更瘆人了。

“嗨,云顶。”徐迟安笑嘻嘻地说,这他就不担心了,因为他认为云顶是自家人。自己和吴青萌那么好,即使现在他为吴青蝉做事但是自己特么啥都没有了你还想做什么?吴青蝉坏归坏,徐迟安还是很相信他的人品的,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唔。”云顶抓了一下光头,答应了一声,“真巧啊?散步?”

“恩,散步。”徐迟安左右看了一下更黑了的四周,“天这么好,不散步可惜了。”

“恩,是挺好。”面容有点模糊的云顶似乎一直将目光投向徐迟安的身后,“但是你这步散的也够远的。”

云顶的语调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徐迟安怎么感觉他在笑?而且笑得一点也不像自己那么单纯,太奸诈了。徐迟安突然想他是不是在等人啊,他是不是在等吴青蝉啊,他是不是在等吴青蝉一起来揍自己一顿啊?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是看他这个表情分明就是如此,徐迟安有点慌了,这黑灯瞎火荒郊野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真把自己打了劫了侮辱了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得跑!

“其实……”徐迟安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我不是来散步的,我是来和吴青萌约会的。”

云顶的眉毛一下翘的老高,听到徐迟安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他在说谎,他是想转移注意力!但是转念一想,云顶又觉得徐迟安说的也不像假的,这个点这个地方还真是约会才能解释的通。那么事情不是麻烦了吗?一会儿吴青萌一来事情就泡汤了!真把徐迟安给废了那吴青萌和吴青蝉兄妹俩的关系也算彻底断了。根据云顶对吴青蝉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因为一时之快而和吴青萌闹僵。怎么办?云顶看向徐迟安背后的眼神更加焦急了。

徐迟安心中一凉,真是来找自己事情的啊!

轻咳一声,徐迟安笑道:“你看,时间差不多了,吴青萌差不多也已经到了,要不然,我先过去?”

恰在这时,两束极其明亮的灯光打了过来,投射在云顶漂亮的大光头上使他的光头一瞬间变成了一只大太阳,明亮的刺的徐迟安眼睛一阵痛。徐迟安的手心中沁出了汗,他从这灯光中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有的时候有些事情需要你做出正确的反应,一秒钟的犹豫都可能造成截然相反的结果。当机立断是对于一个人的反应能力是很高的评价了,但是徐迟安这时候的反应已经不能用当机立断来形容,秒速思考,或者瞬时抉择可能更恰当些。

当光束出现的第一秒钟,徐迟安就随之做出了反应。

很像羚羊,原地起跳,特别高,爆发力喷似的往外冒,徐迟安在光束照在云顶眼睛上的时候那一瞬间向云顶身后跑去。

你不得不承认徐迟安跑起来的确帅的可以,跟只兔子似的一跳一跳就跑了,迅雷不及掩耳,神都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专业和非专业毕竟不一样。

徐迟安那惊天一跳倒是真的把云顶给跳到身后了,可是云顶什么人?被徐迟安这样的给过了他今后还怎么在圈里混?对视名誉如生命的云顶来说这是一件最不能忍的事情。暴怒之下,云顶立刻就是一个转身,嘿嘿一笑,也没见怎么跑,脚尖燕子点水似的在地上轻擦了几下就追上了徐迟安,飞身就是一记飞腿,直中徐迟安脖子后面。

徐迟安只觉得脖子一疼,也没见怎么疼,但是浑身就是一软,借着冲力向前滑行了几米,趴在了路上站不起来。

云顶踢了踢徐迟安的头,笑道:“跑的还挺快。但是你快得过我?”

两道车灯慢慢停了下来,停到了徐迟安的面前,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自然,是吴青蝉。

徐迟安身上的冷汗开始往下冒,脸上也是明晃晃一片,汗水像是被贴满了鳞片一样附在他身上。徐迟安扭过头看吴青蝉,仰视下的吴青蝉面目有些狰狞,俯视徐迟安像是俯视鹰隼的猎物。

“徐迟安……”吴青蝉笑道,“徐迟安……”

“你不能动我。”徐迟安说道,声音不见抖动,依然保持着令人惊异的平静。“我是景安第一,认识很多学校领导,吴青萌是我女朋友,我和很多女人关系很好,你如果动我你会想清楚后果吗?”

“恩。你说的都对。”吴青蝉伸出脚,铮亮的皮鞋压在徐迟安的脸上,“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我动了你是让我残还是让我死,我告诉你徐迟安,现在我疯着呢,只要能玩残你,怎样我都不害怕,你怕不怕?没了腿,没了胳膊没了命。”

徐迟安的身体开始发抖,即使逆光,他也能看到吴青蝉眼中的认真,认真的吴青蝉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徐迟安和他玩儿不起,徐迟安很害怕,徐迟安不能不害怕,因为就他所知现在的医学技术还没有高明到能把断了的腿给重新接上。徐迟安不想做一个瘸子。

“能给我个理由吗?”徐迟安心中计算着吴青萌来到的时间,想着能拖一秒是一秒,在没有办法突出重围的情况下他唯有把希望寄托在吴青萌身上。“为什么对我这么绝?”

吴青蝉一怔,然后皮鞋在徐迟安脸上扭了几扭,你几乎都能听到徐迟安的脸皮开裂的声音。

“你他妈的还真有脸问!”

这是一种怎样的屈辱徐迟安已经无暇顾及了,他的冷汗更多,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已经确定,吴青蝉就是来废掉自己,而任何不合适的话都会强化吴青蝉此时的情绪,很可能让他从废一条胳膊什么的直接转化成要了命。以吴青蝉的个性,这种事情他不是做不出来。所以,沉默似乎是此时更好的选择了。

一旁的云顶适机地凑了上来,在吴青蝉耳边低声道:“一会儿青萌小姐会来,您看是不是……”

吴青蝉抽了一下鼻子,然后伸出手,后面识趣的小跟班马上跑过来递上一样东西。

一把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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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远的密林深处,废虎听着手下报告事情的进展,狙击手的准星已经开始对准了吴青蝉握着斧子的手。

“一会儿真开枪吗?那可是青蝉少爷。”一个手下有些犹豫地说道。

“认清你的主子是是谁就可以了,其他的还轮不到你考虑。”废虎冷笑道,转过身无神的眼睛却给人如坠冰窟的寒冷。

徐迟安,你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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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迟安仰起头,看那把斧子雪亮的刃,它闪闪发光,光弧像是收麦的镰,这闪光的锋锐显露出了斧子良好的品质,一会儿穿过自己腿的时候一定不会费什么力气吧!

恐惧,痛悔,愤怒,不甘,这些情绪在徐迟安的胸腔中全部以心跳的方式表现出来,似乎随时都能冲破身体在空气中爆裂。徐迟安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脏是怎样承受住这些的。这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的困境,他没有一丝办法可以逃脱的困境。但是徐迟安却并不慌张,尽管恐惧,可是并不慌乱,他还在想着事情种种发展的可能,推测怎样一种方法一种态度能将吴青蝉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他不奢望逃脱,因为眼下这种情况他根本不可能逃脱。不切实际的幻想是没有用的,事实上徐迟安已经开始想他少了一条胳膊或者腿之后的事情了。

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另一个自己蠢蠢欲动,好吧,这时候正需要你,因为你不是在任何时候都是无敌的存在吗?现在你就要被砍了,你想怎么办呢?拭目以待哦,一切都交给你了。但是,徐迟安默念完这一切后,另一个自己却并没有出来,为什么?难道事实上并没有到最危急的时刻?自己实际上是能够力挽狂澜的?可是,那王八蛋的斧子已经举过头顶了好不好?

原来你也是个胆小鬼!

徐迟安抽紧全身的肌肉,他准备喊出一句话,一句让吴青蝉不得不停下来的一句话。但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挽救了他。

“吴青蝉你干嘛?!”是吴青萌的声音。她终于还是赶来了,在这样的时刻。

吴青蝉准备挥下的胳膊猛地一滞,嘴角抽搐了两下,看徐迟安的眼神让徐迟安想到了择人而噬的狼。在转身的一刹那,徐迟安看见吴青蝉的表情已经转变成不具威胁性的,甚至可以说有些纯真的笑容。

徐迟安感受到了一种虚脱的快感。他安全了。

吴青蝉甩了两下手中的斧子,冲吴青萌笑嘻嘻地说道:“你怎么来了?是哪个王八蛋告的密,原先还想着教训一下徐迟安呢!”

“你又欺负徐迟安。”吴青萌跑过来冲吴青蝉腿上踹了一脚,吴青蝉连忙捂住腿呼痛,吴青萌叉着腰怒道:“你再欺负他我真的生气了。”

转眼看徐迟安还躺在地上,吴青萌握了握拳,不知道该怎么对他才好,但最终还是跑了过去,把徐迟安搀了起来,但是徐迟安很奇怪,浑身湿漉漉的,像是穿着衣服洗了个澡,低着头,也不见什么表情。

“徐迟安,你还好吗?”

徐迟安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吴青蝉笑道:“刚和他开了个玩笑,想敲打他一下,你就生气了。改天请你吃饭赔罪好不好?”

“我又没说你什么。”吴青萌冲吴青蝉挥挥手,示意让他回去吧,“但是你以后别这样了。你看着徐迟安这么高,但是他还小呢,我不许你再吓他了。”

“吓他做什么,不就想要他一条腿吗?”吴青蝉做了鬼脸,笑道。心中并不打算将徐迟安的事告诉她,怕伤她的心。

“你还这么说!”吴青萌冲上去用拳头捶了一下吴青蝉,吴青蝉抱着头跑开了。

“不和你们玩儿了,没劲。云顶,走!”吴青蝉冲有点发愣的云顶招呼了一下,就冲吴青萌潇洒地一摆手,钻进车子发动了起来。

云顶脸上带着疑惑,也和后面一群人钻进了后面的车子。说实话,他没看懂。

吴青萌冲两辆车吐了下舌头,然后抱住徐迟安的胳膊笑道:“咱们走吧,我的那个小房子就在前面呢。”

徐迟安抽开被吴青萌抱着的胳膊,重新又坐了下来。

“你累了吗?”吴青萌站在徐迟安的对面,面对徐迟安,她感觉徐迟安现在和她所知道的所有徐迟安都不一样。

徐迟安半仰起头,脸上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像是跋涉千里,像是在地心生活的人们第一次见到天空。

“有点累吴青萌。”徐迟安身子后仰,用两只手支着自己的上半身,整个仰视天空。“是有点累。”

“你怎么了?怎么又这样?”吴青萌这时候才应该是最愤怒的那个人啊,但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去哄着徐迟安。

这天空很亮,徐迟安不明白何以有这样明亮的天空,即便是黑夜,但是无休的来自不同星域的光将这天空穿梭的很亮。

“我想走了。”徐迟安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腿还在抖个不住,但是也不像刚才那样不堪。

“你想走了是什么意思啊……”吴青萌挠着头,看着徐迟安的表情听着他说的话,“是又想和我分手吗?”

徐迟安不答。

“有意思吗徐迟安?一次两次的,分手就那么好玩儿?”吴青萌盯着徐迟安,眼睛又开始流泪。“你说话啊!”

但是徐迟安周围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稀薄的真空,屏蔽掉了所有声音。吴青萌的话无法传到他的耳朵里,而他的想法吴青萌也无从得知。

一切已经累积到了极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吴青萌眼睛中渗出,她后退一步,红着眼睛对徐迟安说:“好,你想分手?那就分手!”

“好。”徐迟安终于说话了,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是一种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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