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凰一路跑到明子涵那儿，他果然正倚在榻上吃药，见明凰进来了，倒有点吃惊，上下打量着她：“这打扮是要做什么去，入宫里觐见吗？”

“对呀，你好聪明，我去选秀女，”明凰朝他一笑，“哥，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明子涵将药喝完，放在托盘上由下人拿下去。仆人又伺候他漱口，然后将干净的帕子递给他。他擦拭着嘴角，说道：“好多了，有力气拿东西，还能开口说话。”

明凰见他声音嘶哑，还是有些虚弱的样子，撇撇嘴，道：“你这‘好多了’的要求也太低了。”

“行了，快去吧，”明子涵笑道，“你去了必定是艳冠群芳，说不定哪位娘娘皇子的就看上你了，把你留在宫里回不来。”

“谁要留在宫里头，你有这力气，不如多喝点药，少瞎说话。你就说，我好不好看吧！”她在明子涵面前一向精灵古怪，这时她又原地转了一圈，向他问道。

“好看啊，没说不好看。”明子涵说道。

明凰听了开心，又得寸进尺：“那有你的云初小公主好看吗？”

明子涵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做什么老要和她比，从小到大就爱抓着她不放。”

明凰总跟云初过不去，确实是有明子涵的原因的。有哥哥的女孩子，多少小时候都有过明凰这种心情。本来哥哥只护着自己，对自己好，突然有一天，他跑去对别的女孩子好了，明凰小女孩不懂事，自然以为是别人要来抢自己的哥哥，所以才对云初敌意满满。等她长大些明白过来，早都已经欺负云初欺负习惯了，哪里还改得过来。

更何况云初那软弱性子，明凰觉得实在是太没用，虽然还算有点小聪明，可做起事情来总是优柔寡断。她总以为针对云初一些，云初就能变得强大一点，学会自保跟反击。不料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老样子，就算你去把她家的地挖几尺，她也只会哭哭啼啼地骂你两句，就完了。

也不知道她这哥哥到底喜欢她什么。难道还是长相不成？云初的娘亲，她倒听说是个大美人，不过云初嘛，明凰觉得，长得也就那样吧。这宫里头的女人，有哪个不漂亮的？比云初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明凰穿了漂亮衣裳，心情很好，不依不饶地向她哥哥问道：“我就要和她比，你快说，我到底有没有云初好看！”

明子涵看着她，认真地说：“没有。”

“明风！”

明凰气得大叫了一声。云初又不在跟前，她以为她哥至少会委婉几句，哄哄她的，没想到他居然答得这么干脆利索！

明子涵笑着看她气恼的样子：“君子言无不实，你非要问的。”

“真的是白救你了，连句好话都不会说，”明凰故作恼怒的样子，转身甩手就要走，“等我回来，跟你没完！”

明子涵叹了一口气：“为兄病着，还请妹妹高抬贵手吧。”

明凰“哼”了一声，跑出门去。曹夫人在外面等得焦急，正要进来催，见她总算出来了，赶紧要她出门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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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缓慢，明凰心想，还不如她自己骑马去，倒还快些。她让车夫抄了一条近路，从另一处宫门入宫。她因为上次之事得了皇帝的令牌，所以入宫畅通无阻。不过因为和其余秀女走的路不一样，并没有尚宫局的宫人将她登记在册，引进内宫。

明凰心里算计着时辰，也知道自己耽搁了，一路快走，紧赶慢赶到了两仪殿外。她自然是迟了，殿外已无人，她远远瞧见台阶上的大殿内人影闪动，似乎早已经开始了。

外面立着的两个小太监偷偷谈着天，正说着里面殿选的情况。明凰见他们未留意，提了衣裙便要往上走，结果被他们拦了下来。

那两个小太监是尚宫局调派来当值的，并不认识她，其中一个拦着说：“哎，你是什么人哪，怎么随便往里闯？哪家的秀女这么没规没矩的？”

另一个太监稍年长些，看了看明凰的衣衫打扮，说道：“你不是秀女吧，你要见谁，这里头的人可都不得空。”明凰没有尚宫局的宫人引进，又是郡主的打扮，比一般秀女看上去要华贵些。所以那太监以为她是皇亲国戚，是入宫请安来错了时辰，或是走错了地方。

明凰探头探脑的，想知道殿内什么情形，于是向他们打听道：“里面已经开始了吗？选得如何啊？”她想，既然八成已经迟了，不如先问清楚状况再进去，免得又出差错。

“哎哟，早就开始了，”年纪轻些的小太监说道，他们二人本就在议论殿选之事，于是他就和明凰说了，“刚才我听换班的人说，那位江大小姐画了一幅莲叶图，就跟那御湖里生的一样，栩栩如生，陛下与几位娘娘都赞不绝口。”

“江小姐画技超群，听说小时候就曾与宫中画师切磋，”另一个太监也附和着称赞道，“丞相千金，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岂是常人能比？”

“哎，怎么又是她呀。”明凰叹气道。

此番秀女入宫，除了觐见之外，被上头挑中的人也要施展些才艺，以显示皇家挑人注重才貌双全。其实呢，明凰觉得，还不是想选谁就可劲儿夸谁吗，反正将来娶进门，长的也是皇家自己的面子。

其实历代以来，也都有以才艺出众，而入选后宫之人。而且江星辰德才兼备，也并非名不副实。不过明凰因为江星辰与江曜姐弟不睦的缘故，小时候是不大喜欢江星辰的。只觉得她是内定人选，宫里人都把她捧上天了。

这时她便替别人鸣起不平来：“有什么不能比的，那个礼部尚书大人家的步小姐，你们知道吗？她难道就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今日表现如何？”

明凰与步花间自小常在一处玩，自然是要好些。

“哎呀，这里头的王公小姐、大家闺秀，哪个不是才貌双绝，样样精通的，没有点本事能选得进来吗，”那年纪轻的小太监搭话道，但他大概只认识江星辰，一心只夸赞她，“只不过比起那江大小姐来，终究都是啊。”

“整个盛京的女子，挑不出几个能和她相比的，”年长一些的太监也感叹道，“我看也就是从前丞相家的那位明凰大小姐，能与这江小姐相较一二吧。你入宫晚，都不知道，从前顺贞太后最喜爱她，她也是个厉害人。”

“可是上头公公说她今日没来啊。”另一个小太监说。

明凰听了这话，突然指了指那个年长些的太监，开口说道：“对，你说得非常好，我非常同意！”

接着，她又看向那个年轻点的小太监：“但是，你说的就不对了，因为——我来了啊，谁说我没来？”

“啊？”那两个太监正聊得起劲，被明凰的突然插话搞得摸不着头脑。

明凰将手中的令牌拎出来，在他们面前轻轻一晃，笑道：“我就是你说的明凰大小姐，能让我进去了吗？不和你们瞎扯了！”

两个小太监听了一愣，等反应过来，赶紧向她请了个安道：“参见郡主，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您怎么不早说呀，奴才耽搁您的好时候了。”

“反正也迟了，先打听一下再进去，好知道是什么情形呀，笨，”明凰见那个太监正低着头，便在他的帽檐上一敲，又说，“而且，我要是早说了，能听到你这么发自肺腑地夸我吗？不过你夸得还不够好，什么叫能相较一二啊，我相较七□□十都可以，你就在外面看着吧！”

两个太监不敢耽误，赶紧引着明凰上了台阶，到殿门口。那小太监先进去向尚宫局的人禀报了，明凰在殿外稍候。门外的侍卫见有人迟到，出于好奇，纷纷抬眼打量着她。这一看不要紧，一个个的都有些发愣。

明凰从前与宫中的侍卫都统也是有来往的，御前侍卫她也见过一些，这时便低声说他们道：“看什么看，我是你们明大人。换个衣裳就不认识了，什么眼神儿！”

小太监跟里面的人禀报过之后，明凰缓步踏入殿内，里面的內侍通报着：“上仙郡主到——”

殿内的秀女纷纷侧目，明凰行至殿中，跪下行了大礼：“臣女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贵妃、德妃娘娘万安。”

“这架势好大，是要当太子妃吗？”荀贵妃冷笑了一声，低声说道。要不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郡主救活了太子，她能如今天这般如履薄冰？她自然是看见明凰就头疼，不过这话也不敢让别人听见。

皇帝严肃问道：“明凰，今日入宫觐见，怎么来得这么迟？”

明凰找借口说：“回陛下，入宫路上车马出了差错，因而迟了，还请陛下降罪。”

大好的日子，明凰身份又不同一些，宣帝并不打算当着众人的面与她过不去，便说：“罢了，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