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在我身上的水，是冷的。

没有温度，一颗颗，密密麻麻地砸落下来，砸落在我脏破的身躯，砸落在我空冷的心上······

整个人，蜷缩如同婴儿，抱着膝盖，丝丝缕缕的发丝将自己的大片肌肤包盖住，眼神无光，任凭那没有温度的水掉入浴池中，浸湿我的身体······

好脏，我的身体，好脏。

手心之中握着的，是一块深蓝的宝石，如同一颗硕大的眼泪，看着它，我的眼角湿润了。

身体，抱得更紧。

我终于还是成了冷夜熙的女人，以暖床的身份被他禁锢。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这个温柔的恶魔，终于露出他所有的本质，没有了偶尔的纵容，连学校，我也再无法去上。

窒息，如同匿在深海之中的绝望窒息感将我的身体团团包围，甚至，连一处可以挣扎而出的空间都不曾给予-

哗-！

从浴池之中起身，没有用浴巾，我如同一个木偶人般，直接出了浴室。那湿冷的水顺着我的发丝，我的肌肤，一点一点缓慢地到至脚底，到至冰冷的地板上。

"天哪晓乖，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本来就两天没有吃饭，要是冻着了，感冒了，可该怎么办？"

正在收拾房间的女佣张姐连忙跑进浴室拿来浴巾，从头到脚把我的身体擦干。

我抬起眼看她，几乎无意识地问道，"如果感冒了，可以让我死掉吗？"

张姐的眼里，便出现了一种忧伤的情绪。

我承认，自己是个懦弱的人。无法用极致的方法让自己快速地离开这个世界，曾尝试着想要用刀结果自己的生命。但是当我拿起刀面向镜子对着自己的脖子时，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是抖得厉害。

也曾尝试着想要让自己溺死在装满水的浴池之中，但当我整个人浸在里面的时候，记忆里的那场恶梦便汹涌袭来，让我痛到哗地一声冒出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过后，只剩下可悲的苟活。

我竟是，这样地无用着。

"晓乖，不要这样。你也知道自己迟早会成为大少爷的人，只是时间提早了一点。大少爷很疼你，你是知道的。为什么要让自己这样折磨自己呢？"张姐试图劝说我。

我看着她无力地笑着，连笑，都带着疼。

她又怎么能够知道我的心里的苦楚，我心里的隐恨。

"大少爷临走前吩咐了我一定要让你吃饭，才短短两天时间，你瘦了太多。"张姐心疼地对我说。

我看着这个温婉的女人，缓缓摇头。沉默，不妥协。

张姐急了，"你真的要把自己饿死吗？你真的要让自己到这个地步吗？"张姐把着我的肩膀，摇晃着说道。

我微微侧头，眼里带着几许无辜。

"张姐，我只是不饿。难道，你要让我吃完饭后，马上就吐出来吗？这样，你的工作，又会加重一份了。"

轻轻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地空漠。

仿佛再和张姐对话的，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

一个灵魂被抽干了的单纯**。

张姐的眼泪掉出了泪，她将我紧紧抱住，紧紧地。

"晓乖，我知道你心里是苦的。从小到大，我一直看着你。你小小年纪，便要学会隐忍乖顺，没有自由。现在，又被大少爷看上，变成了他的暖床，却无法成为他的妻子。张姐都知道，可是，你这样折磨自己什么都不会改变。大少爷依然会娶一个与他门当户对的妻子，你依然是他的暖床。大少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只要是他看上的，若不厌恶，是不会放开的。但是，只要你活着，就至少还有希望。只要你活下去，就至少还会看见点光。你的姐姐为了你牺牲那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活下来，好好地活着。你现在这样，对得起她吗？"

张姐看着我，声音激动。

我的瞳孔渐渐拢聚，双唇颤抖地嗫嚅，"你知道，你知道姐姐是被折磨死的？"

"那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又是在那样一个年纪，老太爷又怎么能够放过她。冷家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说逃，就逃得了呢。我们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名的。"

原来，张姐是知道的。

"如果这是你心中的结，那你就更加不能放弃自己。不然，你对得起你的姐姐吗？"

张姐的声音刺耳清晰地进入我的耳中，狠狠地撞在我的心上。

姐姐。

那不甘的眼，那失去色彩的瞳仁之中没有消失的绝望，那时的她，才只有十三岁。

······

"姐姐，晓乖答应你，一定好好学习。长大以后，就会挣好多好多的钱，然后买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房子，再也不受别人的欺负了，好吗？"

九岁的我带着坚定的决心，对姐姐承诺着。

"好。姐姐知道，晓乖说的话，一定会实现。姐姐会等着。"姐姐的笑好美，仿佛有着翅膀的天使，纤尘不染，如此纯美。

······

可是现在，只是留下了我一个人。我的承诺无法兑现，我的身体被那个恶魔禁锢，我的自由，遥遥无期······

希望，我真的放弃了吗？

"怎么，她还没有吃饭？"

门口响起阴冷的声音，张姐慌然回头，我的视线定格在站在门口的那抹挺拔身影上。

他的脸是阴霾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掉。

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早。

"大少爷，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没用。"张姐将头垂下，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恐惧颤抖。

"哦，那么看来我是需要换一个佣人了。废物，只有被淘汰的命运。"森冷启声，毫无温度。

"不要啊，大少爷，求你，求你留下我。"张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诉求着。

而冷夜熙的眼里并不见半分动容。

"不关张姐的事，是我不想吃。"我看着冷夜熙，声音微弱而清晰。

冷夜熙看着我，不再停留于门口，而是缓步走到我的面前，抬起我的下巴。

"你倒是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

"你真是个没有人性的家伙。"我的眼神并不躲闪地看着他。

那深邃的眸里，便有安稳的火燃烧在了其中，并不是极致的怒，却足足可以将你的灵魂也烧尽了掉，只剩下一地尘埃。

"再去准备一份饭菜，我要亲自喂她。"

冷夜熙盯着我的眼，声音却是命令着跪在地上的张姐。

"是，大少爷。"张姐仓促起身，在离开时短暂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是在示意我要把她刚刚的话听进去。

我的眼里，便落入了纠结。

退了一层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