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在凰辉的脸上掠过，果然已经看见隐隐的薄怒。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样的凰辉，何曾不是曾经的我呢……自小被父亲惯得，稍有不悦便在脸上写出来，委屈不得。

可如今的我，如今的我……

受了这天一般大的委屈，却不得不忍，不得不藏，只因再没有一个人能同父王那般，如一座山护在我的面前，纵使风雨亦不畏惧。闯了再大的祸，有父王为我善后，捅了再大的篓子，至多只有父王气极了重重抬起，却轻轻落下的手掌。

眼见凰辉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我才再一次慢慢开口：“司后觉得，墨舞司物这个人，如何？”原本凰辉已经对我失去了耐心，忽闻我这样问，禁不住一怔，恍然回过神来，才急忙接口：“臣……臣不敢说。”眼睛却殷切地望着我，分明是一副恨不得将腹中的话全盘道出的表情。

我皱了皱眉，垂睫想了稍许，复又抬起头来，又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凰辉面前，弯下腰，扶她起来。我握住凰辉的手，分明感觉到她的手一僵，我望着她的眼，眼底有迷雾般的光。我就这样握着她的手，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凰辉先忍不住：“帝后？”

我终轻叹一口气，声音凄切：“司后，这帝宫之中，本后能信的人只有你了。”我声音凄然恳切，不由她不信。凰辉木木地点了点头。我露出会心一笑，又愁眉深锁：“因此这话，本后亦只敢与你说。元皇，元皇他……”

凰辉目光殷切。

我欲言又止。

“元皇他，似有意改立墨舞为后。”我轻轻吐出这句话。

凰辉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又觉得自己失言了，急急改口，“帝后多虑了。帝后不同妃嫔，岂是说换就换。帝后乃女帝赐婚元皇，在四海归一殿受过册封的正后——退一万步说，即使元皇要改立新后，也轮不到……一个都卫之妹。”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念出，仿佛这“都卫之妹”四个字，是莫大的侮辱。我知道，凰辉的父亲是大司马，位列三司之首，除去元皇，四海归一殿上便是她父亲最大，因此一直看不起靛秋与墨舞，更看不起出身小吏，只因自小进宫伺候女帝，如今便位列后宫四司之首的寂月。

她的脸涨得通红，最后只生生憋出四个字——“绝不可能！”

我凝眉一笑，缓缓地回身坐下：“司后说的对，一个小小的都卫之妹罢了，可若元皇喜欢，谁也拦不住，我这女帝赐婚的帝后，也拦不住，这世上，还有谁拦得住他，有谁呢……”

话音未消，只听闻身后有凰辉咬牙的声音：“臣忽感不适，请帝后恩准臣下去休息。”

我点点头，对着窗外的梧桐叶轻轻一笑：“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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